夷安公主道:“可如果不是隨奢殺人盜劍,那麽他人去了哪裏,為何不敢還鄉?真正盜劍的兇手又是誰?”東方朔道:“此中關節我已然明白過來,前麵的問題我暫時不能回答公主,至於殺人盜劍的兇手,其人一定是知道金劍來歷的,他知道那柄短劍跟長樂宮中的高帝斬白蛇劍有關聯,怕是背後還有什麽秘密也說不準。”


    夷安公主道:“這麽說,那真兇也是大有來歷的。師傅盜高帝斬白蛇劍出宮,難道是想引出那人麽?”東方朔點頭道:“金劍既是一對……”


    忽聽得家僕在門外道:“有客來訪。”東方朔忙收了金劍,讓隨清娛和夷安公主躲進內堂,請客人進來,卻是淮南國翁主劉陵。


    東方朔道:“翁主大駕光臨,當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劉陵急促問道:“夷安公主人呢?”


    夷安公主聽見,忙奔了出來,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劉陵道:“我隻是胡亂猜的。公主,太後派人接走了琴心,還派了人去淮南邸,我湊巧不在府中,才沒有被‘請’去長樂宮。”她特意加重了“請”字,表示情非所願。


    夷安公主道:“呀,太後是要拿你和琴心做人質,逼我就範。師傅,我該怎麽辦?”東方朔道:“當然是乖乖回去啦。”


    夷安公主怒道:“師傅……”劉陵忙拉起她的手,扯來院中無人處,問道:“公主當真不願意嫁給於單麽?”夷安公主道:“當然。”


    劉陵道:“逃婚不是辦法,我有個法子能解公主之厄。但請公主記住,阿陵是冒了性命危險,這件事不能再對第二個人說,就連琴心和東方大夫也不能告訴。”


    夷安公主狐疑問道:“你想……你想……”劉陵道:“公主不要想,也不要猜,阿陵自有主張。咱們走吧。”夷安公主道:“去哪裏?”劉陵道:“當然是回宮啦。”


    夷安公主也別無他法,隻得向東方朔辭行。東方朔道:“公主願意回宮就好。不過,金劍之事……”夷安公主道:“師傅放心,徒兒不會告訴旁人的。”


    東方朔這才舒了口氣,道:“這件案子還要靠公主幫忙呢。你回去長樂宮後,就派人監視淩室,看都有些什麽人去打聽。”


    夷安公主本來極是沮喪,一聽回宮後還有案子可查,立即振奮起來,道:“好,一旦有眉目,我就讓琴心通知師傅,反正你們都住在茂陵。”喜滋滋地出來,道:“咱們走吧。”


    劉陵見夷安公主進屋一趟,出來便換了一副顏色,雖然詫異,也不多問。二女攜手出來登車,正好在天黑前入城。


    回來長樂宮,王太後親自迎出,也不問究竟,隻說“回來就好”。劉陵所住的淮南府就在未央宮北闕對麵的甲第中,離長樂宮不遠,見太後不追究夷安公主,便就此辭別。


    夷安公主回來永寧殿。司馬琴心迎出來道:“公主既然逃走,何必要回來?是因為琴心麽?”夷安公主笑道:“不是,是我自己想回來。”


    她雖然強顏歡笑,心中終究還是忐忑難安,回到房中,坐在梳妝檯前,不知不覺又看到梳妝檯上銅鏡的銘文:“千秋萬歲,長樂未央[19],結心相思,毋見忘。”默念一遍,隻覺得滿腹傷感。


    一時也難以入眠,幹脆不去想婚事,思慮到底是誰盜竊了管敢的那柄金劍。心道:“師傅既然說盜劍人是知情者,見過高帝斬白蛇劍的人本就不多,案發時那人又必定身在平剛城中,莫非是李廣將軍?或是霍去病?是他二人先後認出了那柄短劍。可他二人盜劍做什麽,沒有動機呀。”思來慮去,也難以想到一個有動機的嫌疑人,終於抵受不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日上三竿,夷安公主才起床,忙洗漱完畢,打算出門。卻見自己的屬官如公主家令、公主丞都聚集在殿門前,還多了數名郎官,料來是皇帝或太後派來的獄卒,也不理睬,叫上司馬琴心徑直出來。那些郎官倒也不敢阻攔,隻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後。


    夷安公主也不先去長信殿請安,先繞道來到淩室前,卻見許多宦者、宮女正忙著進出運冰,想來是在為兩日後的宴會做準備。


    夷安公主心中愈發氣惱,賭氣道:“琴心,一會兒見完太後你就出宮去叫阿陵來,我們要商議個法子才好。”司馬琴心勸道:“公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怕是難以挽回了。皇上脾性剛硬,不容人置疑他的決定,你越是反抗,他越是要你嫁給匈奴人。”


    夷安公主再無話說,隻得怏怏來到長信殿向太後請安。


    長信殿是太後居住之所,豪華奢侈為長樂宮諸殿之首,門口即是碩大無比的銅鋪首,潔白的玉石門臼之間夾置著鎏金的銅門檻。進來殿內,殿上陳列著九條金龍,龍口之中各銜一枚九子金鈴。殿首有雕畫精細的屏風,前麵有陳設清雅的玉幾和玉床。


    太後王娡正坐在玉床上,修成君金俗則領著一名黃衫女子站在床前垂淚。夷安公主認得那黃衫女子是金俗的女兒梅瓶,去年嫁去淮南國做了太子劉遷的太子妃,也就是劉陵的嫂嫂,卻不知她何時回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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