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鶯鶯轉過頭,身邊哪裏還有百裏時的影子?早就跑的不見了。


    她索性吐了吐舌頭,專心觀看場上的情況。到時候宗主發起火來,一定要記得是花醉和別人打架,裴煙招來的百裏時,百裏時一定要叫百裏家主來坐鎮,和她真的沒關係。


    但可千萬要來啊。


    競技場上空被結界封死,一層層的綠色撞在透明的結界上,又反彈回場上的空中,源源不斷的木係元素向夏清湧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看著花醉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手腕粗細的藤蔓沿夏清手臂攀爬而上,和她的長發纏絞在一處,如有生命的擺動著,乍一看宛如條條挺直上半身的竹葉青,令人頭皮發麻。


    花醉被森林環境中潮濕燥熱的環境中浸泡著,愈發襯出一張臉素白,她冷冷的道:“你受傷了。”


    藤蔓不安的在空氣中竄動,帶動林中落葉嘩啦啦的聲音,夏清露出個罕見的笑容:“十二家中從沒有人見過我受傷,因為見過的都已經死了。”


    “能死在我的手下,你的實力已然不錯,不枉此生。”


    花醉的眼尾幾不可見的抽了抽,隻覺得夏清是個無法溝通的中二病:“我管你是誰!”


    “咚!”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彼此覺得對方腦子多少有點生理上的問題,兩句話後隻想對對方掄起大棒。


    隨著隆隆戰鼓聲落定,花醉和夏清同時躍起,兩股強大的力量在競技場中劇烈的碰撞,藍色與綠色的靈流轟的一聲在保護罩上逸散,將保護罩撞的晃了幾晃,遮擋住觀眾席眾人的視線。


    但遮不住裴煙。


    在鋪天蓋地綠色的靈流中,幾顆暗淡的火星掛在縱橫的藤蔓之上,將藤蔓熏烤出不起眼的黑色斑點,這便是裴煙的“眼睛。”


    除了些許黑斑,藤蔓幾乎毫發無傷,在潮濕的空氣中興奮的舞動,但對麵的花醉就不是很體麵了——準確的說,裴煙鮮少見到花醉如此狼狽。


    花醉將和藤蔓糾纏在一起的長發盡數切斷,腐蝕性的汁液流到臉上腫出水泡,被花醉用一層薄冰覆蓋鎮痛止血,如同帶著冰霜的麵具,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左腿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折過去,肩頭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截枯死的木頭從中穿過,木頭稍處卻詭異的開放著一朵藍色小花,深紅色的花蕊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將花醉顫抖著凝成的冰刃一次又一次的震成血色冰霧。


    裴煙驅使一根藤蔓靠近去看,在夏清警覺起來的前一秒確定了心中的猜測——向死而生,枯木生春。


    這是木係修士在天地大巧的情況下,才能出現的一種奇異景象,在裴煙的記憶中,這朵花分明應該長在夏清的身上。


    湊成此景,需要天地陰陽相合之時,一種和木係靈力不相克的法術劇烈碰撞上變異藍色龍膽花,而後龍膽花生長出枯枝,寄生在過路人身上,若是遇到天賦奇高者,則會寄生於傷口之內,吸幹血液內靈力後長成參天大樹。


    前世夏清作為十二家的上遊戰力被花醉越級挑戰,機緣巧合之下,身上便呈現出枯木逢春的景象,最終在痛苦中死去,消除了花醉在老牌修仙世家中的最後一塊踏腳石。


    可這一世竟然顛倒了順序,花醉有了足以致命的傷口,夏清站在了上風。


    難道最近日子過分平淡了,天道打算欲揚先抑?很多大女主文裏都有這種女主被反派爆揍一頓絕處逢生,從此心智和功力都更上一層樓的爽文情節。


    裴煙被劇情鞭策了三輩子,對花醉的女主光環有種無知的迷信,堅信花醉是大荒女主氣運無敵,她一定不會死...??!!


    夏清抖落肩膀上細碎的冰屑,不緊不慢向花醉走去。花醉猛地掙動了一下,又痛苦的跌坐在地,動作間扯動身後枝葉嘩啦作響,血跡滴落在葉片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裴煙這才看清楚,花醉何止肩膀被穿透,她在與夏清的對抗中跌落下來,正巧落在萬年藤的老巢中。


    尋到血腥味的萬年藤穿過花醉破碎的傷口,宛如一套綠色的甲胄,其實藤蔓深入傷口之中,稍微一動便牽連細小的經脈,連花醉的忍痛能力也控製不住的麵部抽動,顯然痛到了極致。


    花醉被萬年藤死死鎖在地上,夏清居高臨下的看著花醉冰霜覆蓋的臉頰,麵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些許失望:“我以為你配做我的對手,可你太弱了。”


    “無能的人,不配在我手下留著一條命。”


    夏清話落手起,手中狼牙棒形狀的仙人掌帶起淒厲風聲,向花醉天靈蓋砸下,一旦落下必死無疑。


    花醉徒勞無功結出的數道屏障在風聲中盡數破碎,裴煙瞳孔一縮,顧不得暴露,雙指並在唇邊吹出聽不見的呼哨,護持在夏清周身的藤蔓被透明的火焰灼傷,無力的委頓在地,夏清的麵部泛出青白,行動驟然一滯。


    強者對戰,輸贏生死都隻在一瞬之間。夏清心裏一沉,花醉在她停滯的一刻暴起,雙手握緊冰劍,將夏清當胸釘死在地上!


    一劍用老,花醉徹底失去了力氣。她狼狽的跪在地上,用自身的重量壓住劍柄向下推,直到長劍盡數沒入地麵鎖死夏清,才脫力的喘氣,眼睛仍牢牢的盯住夏清。


    花醉的獅王閃現在身後,舌頭輕柔的舔去她身上淋漓的鮮血與藤蔓汁液。方才花醉硬生生掙斷了萬年藤,本已結痂的傷口再度撕裂,大捧的鮮血迸濺在肩頭的藍色龍膽花上,襯托出詭異的美豔。


    裴煙重重的鬆了口氣。


    不過下一秒,她的心又重重提了起來。仙盟大會的競技場是要簽生死狀的,除非一方啟動認輸的靈石,否則便可以戰鬥到死。


    但這兩人的脾氣怎麽可能主動認輸,哪怕最後隻剩下石頭和牙齒,也要用指甲撕裂對方的喉嚨。


    夏清坐擁元素界的優勢,充沛的木係元素飛速修補著她的傷口。花醉的獅群緊緊圍繞著為她護法,但她傷勢過重,肩上枯木生春又長大不少,左邊肩膀算是廢了。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裴煙就是個傻子也想明白哪裏不對勁:即便是為了錘煉花醉的心智,可按照女主往常的待遇,就算是夏清的主場,場內也會有條冰封的小河,或是罕見的冰係靈草。


    花醉的女主光環竟然消失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裴煙靜靜的看著花醉和夏清一躺一坐,腦子飛速運轉的同時寒意從生。女主是大荒氣運集中所在,是誰剝奪了花醉的氣運?


    答案呼之欲出,就在那看不見的九天之上。


    裴煙腦子裏的那根弦啪的一聲崩斷,她看著保護罩正中央靈氣所在之處,眼瞳中燃起一簇火焰。


    第55章 神諭


    靈流散去後, 保護罩內是一片蔥蘢的綠色,除了裁判,尋常觀眾看不清兩人的戰鬥狀況。顏季同努力半響無功而返, 有些心浮氣躁的抿了抿唇。


    他之所以請夏清來參戰,自然要有把握讓夏清贏回這一局。夏清素來心高氣傲,冒犯過她的人都會想方設法的除掉,若能手刃重傷她的人, 心氣一順, 也會應承下他的人情。


    可花醉的實力超乎了他的預計, 已經半個時辰了, 兩人仍未分出勝負。遲則生變,何況下人前來匯報說邀請花醉時, 百裏時也在。    老三掀不起什麽風浪,老二卻是個紮手的刺蝟,哪怕礙著身份不會對他怎麽樣, 終究是個隱患。


    還是早些解決的好。


    想到百裏辛那張目下無塵的臉, 顏季同煩躁更盛,決心卻也愈發堅定:縱然他不能背靠百裏家這棵大樹, 他也要出人頭地,讓百裏家那些瞧不起他的老不死長老們,盡數匍匐在他的腳下。


    裴煙拔下一根尾羽, 羽毛自末端燃燒起來, 散發出輕微的異香。她循著鳳凰心法畫出扭曲的符文。


    當最後一筆落下, 符咒四周的空氣有如實質, 呯一聲被符咒上的力量波動震碎, 好在符咒是透明的火焰構成,他人看不到。


    裴煙反手一掌打在心口, 一滴金色的液體飄飄忽忽浮在空中,被裴煙壓迫著強行融入符咒。


    隨著精血離體,裴煙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如紙,持握羽毛的手也輕輕顫抖起來。她唯恐一擊不中,在識海的小火苗中,取下一片金色的光點。


    繼承了鳳凰一族的心法後,裴煙終於明白玄淮身邊逸散的金點是什麽,那是玄淮神力過於強大,滿溢而泄出的神息。


    鑒於裴煙做鳳凰時隻愛賴在玄淮的身上,哪裏都不肯去,此時神息充足,倒是巧了。


    雖說不知道有什麽用,但有玄淮的神息在,裴煙總覺得多了一重保險。


    符咒融入了鳳凰精血和玄淮的神息,如同被碧水洗過,透著剔透的光亮,其上隱隱有血絲流動,竟像個活物一般。


    裴煙看準保護罩中央封住的一點,符咒化作火色長箭,向保護罩飛去。


    既然天道隨意的操縱世間萬物的氣運,處處都是天道的眼睛,那就讓它短暫的變成瞎子——符咒準確的落在保護罩上,觸及保護罩的瞬間,四散開來,形成一道金色的大網,牢牢覆在保護罩之上。


    奇異的鍾鳴聲在裴煙識海中響起,是九韶燈的警告。


    花海女厲聲道:“神器嗡鳴,你已觸及天機。我們最多堅持一刻鍾,時間再長你本就不全的魂魄受損,到時候別說花醉,你自己都難以保全。”


    符咒耗盡了裴煙的心力,她乖順的落在場外的樹枝上,收攏了翅膀,周身羽毛暗淡,真像隻灰撲撲的烏鴉。


    裴煙疲憊的垂著頭道:“能堅持多久是多久,不必硬抗。你也太小看花醉了,她可是我選中的女主——”


    有天道眷顧時,花醉是大荒的女主。但這一世,天道不眷顧你,我會為你創造新的機會。


    一陣飄渺的耳鳴聲在花醉耳中響起,仿佛有什麽沉重的視線從保護罩上移開,讓花醉肩頭一輕。


    她似有所感的望向裴煙所在的方向,隻看到一棵普普通通的樹,便又轉過身去,收回獅群,看向夏清。


    裴煙蹲在樹上長長的出了口氣:“嚇死我了。”


    “她的感知屬實敏銳,以你現在的狀態,她根本不可能發現你的行蹤,她是憑借直覺猜的。”


    花海女嘖嘖稱讚,臉色卻是沉肅的:“希望她打架的能力和她的感知一樣出眾,不然你這次可真是得不償失。”


    裴煙頗有耐心的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沒有接話。她第一次大張旗鼓的使用神族的力量,正是要試探天道是如何反擊,以及它的底線。


    整天像個瞎眼沙袋一樣被天道耍著玩,她也實在是受夠了。還有玄淮......鳳天消失前在她識海中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可以相信玄氏的神,祝你好運。”


    天知道玄氏隻剩下一根獨苗苗就是玄淮,前三世都給女主做了嫁衣裳,要怎麽個相信法?


    如果今日是玄淮親至,他會怎麽處理呢?


    “次啦——次啦——”


    人體沉悶的拖動聲聽的人心裏發寒,夏清雙臂艱難的向後劃動著,隻希望能立刻離開這裏。萬年藤受到她的操控,朝麵前的人攀爬過去,卻在空氣中被凍結,化作幾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地麵是血紅色的,清涼的冰棱甚至能夠映出元素界中模擬的植物,也映出夏清麵前尤為可怖的人影。


    說是“人影“,是因為夏清已經不怎麽能看清楚花醉的樣子:她的身體幹枯而蒼白,全身的血液從枯木生春的傷口中汩汩流出,一經與地麵接觸,便極速凍結成冰,封禁夏清可以提取的木係元素。


    “你真是瘋了.....”


    這個臨天宗的神經病,她竟然不做任何止血措施,任由帶著靈力的血液肆意流淌,而後借此冰封競技場上的一切,阻止夏清的靈力恢複。


    “隻是尋常的競技而已,你何必如此搏命?不如你認輸,我們從這裏出去,怎麽樣?”


    花醉繼續向前,眉毛都沒動一下。


    夏清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補充道:“好吧好吧,平局,算是平局行嗎!停戰,現在別打了好不好,我可是夏家的人,你真的敢讓我出局?”


    花醉映著血色冰淩的眼睛終於有了點波動,嗤笑道:“什麽不敢,夏家很了不起麽?”


    夏清麵有不忿,臉色僵硬半響後還是咽了下去,含糊帶過,明擺著不想和花醉糾纏。


    修仙十二家的子弟,出身世家,生來就知道自己必然會走上不同常人的修仙路,即便嘴上不說,也多半自詡為仙。


    如他們一般,從小接觸各類高級的法器和靈獸,接受全麵的教育和修行的訣竅,一個二個愛惜己身,絕不肯輕易受傷,免得損了天分。


    因此要麽死要麽點到即止,沒必要和窮酸修士一樣拚的你死我活,又狼狽又不體麵。


    夏清以為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沒成想花醉好歹也出身大宗門,卻分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搞得自己這樣難看。


    她都如此低聲下氣,其他十二家的人見到隻怕會驚掉了下巴,花醉還想怎麽樣?


    夏清越想越怒,又不願意真的動手兩敗俱傷,隻是臉色難看的瞪著花醉,用眼睛去剜她。


    花醉揮手帶出一道血刃,不許她再動,嘶啞道:“我可以認輸,但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夏清沒想到要求這麽簡單,強行壓製麵色平靜:“說。”


    花醉半蹲下身,道:“那一日,是誰讓你來的?”


    夏清:“啊?”


    花醉一刀刺入夏清肩膀:“你身上有無法祛除的火種,是我朋友留下的。誰讓你來的?”


    夏清麵目扭曲發出慘叫,條件反射般彎下腰去,臉上卻並無波動,隻有瞳孔打著轉。


    從十二歲起,夏清就能聽到雲層中的聲音。她查遍了十二家的藏書閣,隻有一個荒誕又可信的解釋:她收到的是神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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