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島修治跟死柄木在一起的時候,黑霧還沒有入夥,故也就不認識太宰治,他不好開口去問死柄木,因為那孩子八成什麽都不會說,故也就自己一人胡思亂想些,其中不乏些超現實的內容。他想得太入迷了,連死柄木從書房裏出來都沒有意識到。等他注意到人時,後者已經倚著門看了好一會兒了。黑霧有點慌,他思忖著要不要換台,死柄木對英雄才沒有好感,他很不要看有關英雄的視頻。很久以前他曾經含蓄地對afo先生報告過這件事,afo先生並不是很在意,反而寬慰他說:“就像是不愛學習的孩子一樣,如果你天天告訴他要努力學習,隻會起到反效果。”他比了個手勢,“因為他覺得是為了家長在學習,如果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他隻會更加厭學。”黑霧忍不住提問:“那怎麽樣才會讓他自發性地學習?”afo笑出了一排牙齒:“給他找個比他更加強大,更富有智慧的敵人。”“啊?”“隻有通過學習,才能找到打敗他的方法,隻有通過學習,才能跟上他的腳步。”他說,“以複仇心作為燃料,讓那孩子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他就會開始進步。”afo的話實在是太意味深長了,黑霧沒搞懂他的意思,但是看著現在的死柄木,看他全神貫注盯著電視機屏幕的樣子,黑霧好像忽然懂了afo的意思。[太宰治,就是他的敵人嗎?]“吊君。”節目播完了,他清清喉嚨,喊了聲死柄木,後者回頭,頭發像是帷幕,遮蓋住眼睛,沒人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要不要喝點東西。”死柄木說:“要蛋包飯。”他不要喝的,卻要吃的。黑霧好脾氣地說:“那等做好之後出來吃吧,書房裏的書太多了,在那裏吃飯很容易弄髒。”死柄木沒有說話,他重重地合上了門,以做回應。……[不應該是這樣的。]死柄木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本接著一本瘋狂地翻看書籍,他盤腿坐著,翻書的動作很快,有些文字被他記進腦子裏了,但是絕大多數沒有,然而就算是零碎的隻言片語,也是可以起到作用的,它們串在一起,就能成為“知識”。獲取知識並沒有讓他覺得愉快,相反更加煩躁了,脖子越來越癢,他右手翻書,左手卻在抓著,細碎的皮屑落在毛茸茸的地毯裏,不見蹤影,脖子上隻留下幾道紅痕。煩躁煩躁煩躁煩躁煩躁——看更多的書,他就更加煩躁。很快,抓脖子已經無法滿足他了,死柄木開始啃指甲,略長的指甲被啃得坑坑窪窪,留下鋸齒,有的時候他啃得太厲害了,撕破了指甲上半月形的白邊,深入內裏,帶出幾滴血。有點痛,但並不是很明顯,總而言之,對他來說是完全能夠容忍的,但是看著血痕染在書頁上,他又很不愉快,幹脆動動小手指,發動個性,於是書也湮滅了。很早以前開始,他就不得不承認,僅僅是憑借自己,想要贏過津島修治實在是很難,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打遊戲也好、學習也好、智謀也好,倘若說津島修治真有什麽短板,很有可能是體術方麵的,但比起他,死柄木要更加孱弱,所以在唯一能夠打敗對方的地方,他也輸了。小時候,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卻找不到打破此情形的方法,隻能每一天每一天,不斷暴躁著。現在想想,他說不定已經從心裏接受了自己不如津島修治的事實,就算是嬰兒,如果一直嚎啕大哭卻沒有人滿足自己的需求,也是不會繼續哭下去的。[但是!]他的情緒不太穩定,個性從手指尖溢出,粉碎了一本書。[津島修治和英雄放在一起,怎麽可能?他跟我一樣,天生就是這一邊的,消除英雄的個性,將他們置於死地,甚至還設下計謀圍困他們,這不都是津島修治做的事情嗎?你合該就是我們這裏的,就算我很討厭你,就算我恨不得崩壞你,也是一樣。]他終於明白了,比起被津島修治打敗,比起被他羞辱,他更加不願意看見的,是對方仿佛忘記了自己過去做的事,稍微一轉身,就拍拍屁股走進光明那方的樣子。死柄木對英雄那方是沒有好感的,因為他就是所謂的天生罪犯,生下來就充滿了破壞的欲望,什麽身處黑暗心向光明,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也更加無法相信津島修治那麽幹。從他的角度來看,那就像是背叛一樣。書房裏有張厚重的書桌,以往桌麵上是空的,現在卻攤滿了書籍、紙張,還有照片,湊近了看就發現都是些紀錄,有文字的,書桌抽屜裏甚至還存著視頻記錄,主角不用說,都是津島修治。afo是個縝密的人,當然記得留下津島修治的把柄,當他為了醫治正田宏義而奔走時,做得所有的事情都超越了法律的底線,afo於是留下了記錄。隨便放任何一條出來,都會讓他身敗名裂。關於如何讓津島修治回到他們這裏,死柄木忽然有了清楚的認知。[英雄,有了,他們那群人不都是對黑暗零容忍的嗎,如果讓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看見這些記錄,就算是津島修治想要跟英雄們一起玩,都沒有人會接受他吧。][不僅如此,別說是英雄了,對普通人來說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犯罪對吧,在這個社會上,隻要犯罪了就是敵人,敵人是需要被羈押的,他絕對不會願意在收容所裏呆一輩子,那樣的話,就隻能跟我們一道了,啊啊啊,我想起來了,他跟歌利亞那個小醜不是關係很好嗎,到時候再歌利亞殺掉……]他的思想一路向著邊緣跑,總之,已經有了對付津島修治的萬全方法,接下來就是將證據給誰更加合適。[英雄的話,還有冷處理的可能,把人秘密抓走,關在某個地方,這是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如果想要讓社會上每個人都知道津島修治,知道他是邪惡的,果然還是要通知記者吧。]他想到當時記者衝入雄英高中的樣子,幾乎要笑出聲來,從那時候起,死柄木對記者的不折手段就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對英雄們來說,太宰治的個性或許很難處理,甚至會涉及戰略層麵的事,對記者來說,他隻是新聞報道,隻是博人眼球的手段罷了。[就告訴他們好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消息放在記者的桌子上,然後坐壁上觀,任憑其發酵。]他將那些資料複印、整理、裝入信封,在做好了一係列的工作之後,打開書房的大門,遞給黑霧。“幫我把他們送到這些人的桌子上。”順便還送上一張紙條,上麵歪歪扭扭排列了不少人的名字,字寫得歪,卻不是很難看,但比起成年人,這些字似乎是屬於正在急速成長的青少年。“送過去就行了嗎?”黑霧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說,“神不知鬼不覺的。”死柄木實在是很高興,連帶著他聲音中繾綣的厭氣也一掃而空,於是黑霧知道,他又有什麽邪惡的勾當了。“好。”……[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