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對話就到此為止,英誌走出門,他向著另一方向走去,但太宰與心野長枝分明看見,他在樓梯道口停了下來。福利院院長的生活十分規律,英誌離開了一會兒後,辦公室的燈就關了,他的臥室就在辦公室裏麵。天完全暗下來,隻有些微月光照明,長枝的腿站得都酸了,卻沒法出去,擋在身前的太宰不準備走,英誌也不準備離開。後者點了根煙,紅色的小煙頭明滅不定。也不知什麽時候,小早川明美從另一路口出來,光太暗了,即便心野長枝的目力夠好,也看不清她的樣子,隻能看見她似乎是目不斜視地從英誌麵前走過。[也太奇怪了,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反倒是應該留下來寒暄一二,就算是說些晚上好之類的無營養話題也不錯啊,什麽都不說,反而很怪。]英誌吐出一連串的煙:“好久不見啊,明美醬。”他的嗓音都好像變了,“上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才一小點兒大。”他說,“現在都快有阿順當年高了。”明美很高挑,如果放在藝能界,說不定會被稱為“天空樹”。“真讓我惡心。”明美說,“請叫我小早川。”“而且,你也敢提阿順的名字嗎?”“我討厭你說話的方式,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有變過。”英誌說,“為什麽不敢提,我遵循了阿順的遺誌,做了他沒有做到的事情,保護好了福利院,然後你呢,大小姐,躲到了東京,還是靜岡?一下子就是幾年,從來沒有踏上過九州的土地。究竟誰是膽小鬼,誰是逃避的人,一目了然不是嗎?”“是嗎?”明美的聲音很冷,像是西伯利亞的冷風,“你竟然覺得你做的那些事情是阿順的遺誌?”她說,“本來我並沒有把兩件事情聯係到一起,要不是你出現的話,我這輩子說不定都不會想起來,但正因為你出現了,我就什麽都猜到了。”[什麽,猜到了什麽?]長枝聽得一頭霧水,眼睛已經擠在一起,變成了可愛的豆豆眼,平心而論,她是個相當聰明甚至是聰慧的女孩子,然而若無太宰一樣逆天的智慧,在不清楚前因後果的大前提下,怎麽也是聽不懂的。[太宰君的話,能聽懂嗎?]她抬頭,等月光照在太宰的臉上時,心野長枝露出了非常不妙的,不知道該怎麽吐槽的表情。[好吧,聽得津津有味。]太宰臉上的表情,怎麽說呢,他的眼睛亮亮的,瞳孔裏盛滿了璀璨的星光,嘴角不受到控製的向上勾起,他的笑容在長枝看來非常得邪惡,隻要你看到他現在的表情,似乎就能想到無數個糟糕的壞主意。[太宰君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再糟糕不過的人,好在他對女性還保持著紳士風度,更何況明美醬是他的朋友,想要多捉弄她也不太可能,這樣的話,邪惡的笑意應該是衝著芽先生去的吧?]英誌的全名是芽英誌。但想想,她又覺得自己把太宰想的太好了。[也不一定,如果說這是芽先生與明美醬之間的問題,他一直持觀望態度也很有可能,我當時不就是那樣嗎?說起來最後關頭確實是會救人一命,但在此之前的劇目就任憑其自由發展,他不過做個偶爾推波助瀾的,並不沉默的觀望者罷了。][不過,能讓太宰君露出如此閃閃發亮的眼神,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多麽大的事情啊,明美醬。]初次見麵時,心野長枝就從明美身上察覺到了一股隻有最敏銳女性才能感受到的違和之感,但她素來知道,無論是外表多麽光鮮亮麗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她也學會了不去探究不應該探究的事,約束住自己的好奇心。[真要說的話,能堅持追逐著太宰君,能夠包容他理解他保護他,本來就是尋常人做不到的事,要不然倒在太宰君西裝褲下的女性多如牛毛,真正能更近一步的,不也隻有明美醬嗎?]從這角度來分析的話,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九州,佐賀,23:05 pm。小早川明美與芽英誌打了好一會兒的啞謎,終於,兩人散了,明美回自己的宿舍,而英誌也回到暫居的房間中,太宰與心野長枝躡手躡腳地穿過院長辦公室,進到浴室裏。太晚了,浴室裏一個人都沒有,心野長枝說:“你速度快點,洗洗腿就走。”說完也閃回了自己的居室。太宰揮著半麵手指送他離開,等到人不見後,一邊哼著小歌,一邊撥通了某部手機。……波澈健專門準備了兩部手機,一部起工作之用,另一部手機的電話隻有少數幾人知道,第二部 手機他永遠不打靜音,放在自己垂手可得的地方,絕對不會錯漏任何一部電話。 叮叮咚咚的鈴聲響起,吵醒了正在假寐的鷹翔太,他的工作實在是太繁忙了,又要調查又要製定計劃,偶爾還要回到靜岡當老媽與保姆,全日本的英雄都知道了他的大名,追捕人的通緝令貼在小冊子的第二頁,準備安全屋也耗費了他的經曆。總而言之,他的休息時間實在是太少了。“阿健,電話。”短時間內東躲西藏的生活鍛煉讓他變得敏銳得多,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從深度休眠中醒來。“不需要你提醒。”波澈健的脾氣一點也不好,甚至稱得上是暴躁,在吼完鷹翔太後,他就小心翼翼地捧起手機,表情變得嚴肅,甚至到了凝重的地步,“您好,太宰先生。”鷹翔太確定,他從來沒有聽過波澈健發出如此溫柔的聲音。“阿健,寒暄就不寒暄了。”太宰治說直接報了一連串的時間與地點,“大概是七到八年前,九州佐賀福利院,有沒有一個叫做阿順的人,如果查到的話,直接把相關的資料發到我的手機上。”“是的!”被使喚的波澈健萬分激動,對他來說能夠被太宰使喚,是很榮幸的一件事,當年的小先生已經變成了太宰先生,歲月實在是太奇妙了。掛斷電話後,鷹翔太插嘴說:“是太宰打來的電話?”波澈健已經忙著查資料了,根本沒有時間管他,他直接在自製的超級電腦上輸入地點與姓名開始在資料庫中進行初級檢索,而鷹翔太好奇地湊過去。“離遠一點,滿身咖啡味的大叔。”對閑人的新搭檔,他嫌棄到了厭倦的地步。“九州佐賀?”鷹翔太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他伸手摸摸自己下巴上青黑的胡渣子,胡子很短,卻相當紮手,“我記得,這地方好像是騎士監管的區域對吧?”一涉及到他付出全部心血的領域,話就變得多了起來,“那個英雄,好像很不對勁啊。”……“叮玲玲——”“叮玲玲——”山袋純用被子蒙住他的腦袋。說實在的,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英雄名,騎士,當年還意氣風發的時候注冊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前二十年都霸占著許多人想要的稱號,卻沒有做出任何的實績,待人到中年時,就越來越厭倦當時少年輕狂的自己,在與那人合作了無數次之後,他不得不想:[如果當年沒有取這光明的名字,自己是不是就不會被找上了?][不,真要說的話,那人也沒有威逼利誘我做些什麽,說到底還是被金錢和名氣蒙蔽了雙眼,而且隨著年紀來越來大,就越來越不敢冒險,家裏的孩子年紀還小,我得維持住父親的形象,妻子已經在家裏歇業許久,如果我英雄事業做得不行,誰能贍養她們,誰能支撐起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