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者、衛國者和生產者。英雄、敵人和普通人。……同市內,9:27 am。“我的故事說完了。”太宰站起來,做了節舒展身體的廣播體操。綠穀坐著,他的麵孔凝固了,蒼白的肌底上,小雀斑都不在跳動,而是靜靜地蟄伏著,如同三流畫家在蹩腳畫作上殘留的斑點。“不要這樣啊,綠穀君。”太宰伸展完胳膊與柔韌的腰肢,再坐回了堅硬塑料座椅上,“在看完一部喜愛的電影後留下影評可是美德,我雖然不要求讀者對我的作品有什麽反應,但你既然是唯一的讀者,請稍微對我敘述的故事作出評價吧。”“提問,在這則故事中,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什麽是正確的,什麽是錯誤的,什麽是正常的,什麽是異常的。”“請告訴我你的答案吧,綠穀出久君。”#事件:異常,完。#[身體:太宰治][同步率:92%]第44章 “訥訥。”年幼的孩童坐在扶手椅上,此扶手椅並非是西式洋房中燒火壁爐旁搖曳的木椅子,而是遊樂園裏花哨的裝飾品,扶手部分是鐵做的,鐵絲卷翹,藤蔓般的纏繞在一起,擺弄出鋼鐵玫瑰的模樣,屁股底下是刷漆的木板。孩子的腿不夠長,膝蓋彎卡死在模板外側。“阿喀琉斯、阿喀琉斯,”他晃蕩著腿,動作充滿童趣,“什麽是英雄。”年前健壯的男人與年幼精致的孩子一同坐著,論外表,他們委實無相似之處,但往來人看見孩子手中疊在一起的擁有三個冰激淩球的甜筒,與男人懶洋洋背靠椅背望天的模樣,都會會心地說一句“多好的一對父子啊!”“英雄。”阿喀琉斯說,“我想想,真是難回答的問題,阿治你越來越難對付了。”“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嗎?”“當然咯,你肯定知道那句話吧,‘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阿喀琉斯其人,若不涉及正事,便懶散得像條終日昏昏欲睡的秋田犬,從他的語調中便可感覺到渴睡的欲望,“我心中的英雄跟其他人心中的英雄不一樣。”“還有,在外麵別叫我阿喀琉斯,叫我宏義。”“阿宏。”“是宏義,算了,阿治你就不能好好叫我名字嗎?”他的脖子卡死在椅背上,頭微微向後仰,“算了,英雄啊……對我來說英雄就是能戰勝黑暗的人。”他對孩子總是無奈的。“黑暗?”阿治問,“什麽叫做黑暗?”“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算了,小孩子都喜歡問問題,就算是再聰明的人都不能免俗,”宏義說,“就是內心的黑暗啊,社會的黑暗啊,比如說你忽然想要掀起對麵女孩子的裙子就是黑暗,社會上有道貌岸然的官員猥褻女學生就是黑暗,敵人把房屋震塌了也是黑暗,零零總總太多了,得你自己去體會。”“哎——”[阿宏也成為狡猾的大人了啊,“得你自己去體會”“得你長大了才知道”“你還小”,都是大人的萬金油回答啊。]“怎麽?”宏義問,“又有什麽感觸。”“隻是忽然想起一個人。”阿治說,“大概是一年前吧,好像也有人回答過我‘英雄是什麽’的問題,答案嘛,跟阿宏你的很像,卻又不是很像。”“他跟我說,英雄就是鏟除邪惡的人。”“哦,跟你說話的人現在?”“死了。”阿治的口吻與其說是不知事的孩童,倒不如帶著百無聊賴的薄涼,“不僅身體死了,精神也死了。”最後一絲孩童特有的撒嬌後的柔軟消失殆盡,“中了七顆子彈,頭、左足、左手、右肩膀,胸膛三槍,當中一槍穿胸而過,死得很慘,也很痛苦。”“我猜也是。”阿宏說,“就說吧,這問題沒有唯一答案,你自己琢磨琢磨就好了。”不低頭,他就能猜到太宰的眼神,必定是空落落的,像是廣袤無垠宇宙中的黑洞,充滿了吸引力,看一眼就心悸。“琢磨不出來怎麽辦?”偏偏他還要追問。“琢磨不出來的話……”阿宏說,“你就去當個英雄好了。”“自己當英雄的話,一定能找到答案。”……[我做夢了?]太宰睜開眼睛,灰蒙蒙的天花板壓在頭頂,隔光指數100%的窗簾將房間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他所在的公寓不大,隻有20平方米左右,是東京典型的出租屋,這屋子是小莊編輯幫他找的。房間裏家具很少,一張床,一座冰箱,木質地板上零散地躺著幾本書:漫畫、普希金的詩歌、國內的文學雜誌……[真的不多買幾樣家具嗎,太宰老師?]小莊頭一次到太宰位於東京的公寓時,也被其極簡的裝修震撼到了,這種震撼不同於他在靜岡的房屋,精美、卻沒有生氣、單調的白色與黑色乍眼得過分。[太空了。]他想。[太空了,太宰老師的房屋,就像是摒棄了一切自我愛好,僅僅留下供最低生活水準的家具器物一樣。]小莊編輯心中升起隱秘的擔憂。[文學家的心理狀態,經常會有問題對吧,特別是太宰老師,寫得文字深邃是深邃,卻抑鬱過頭了,考慮到他的年齡與生活狀態,果然還是約見心理醫生聊一聊比較好吧,可惡,身為編輯我竟然沒有關心老師的身心健康,實在是太失職了。]至於當時的太宰,僅僅是坐在床沿邊上,胳膊肘支撐在大腿上,津津有味地看小莊編輯。[哎呀,原來人的表情可以豐富成這樣嗎?單看表情就能在腦內模擬出一出戲劇,能用表情將內心的想法演繹得淋漓盡致,也算是很不得了的能力。]時間回到現在,太宰從床上站起身,他光著腳走到落地窗前,窗簾掛鉤在拉扯下向兩側挪移,陽光霸道地探進屋子,將昏暗的室內劈成兩半。[我忽然想起,似乎有一人,大概是叫弗洛伊德吧,總愛把人的夢境與潛意識裏的情感聯係在一起,一段時間內,班上的同學都津津樂道地談論自己的夢境。多麽羞恥的一件事啊,潛意識中的情感,難不成都是些不應該被宣之於口的隱秘事吧,將其像展開書頁一般攤在眾人的麵前,真羞恥啊、真羞恥啊!][但我,偶爾也會想,如果他們知道,我很少,或者根本不會做夢,究竟會以怎樣的態度看我,是口中假惺惺地安慰,心中卻不屑地念叨“真是怪物”,還是流露出廉價的淺薄的同情,“你實在是經曆得太少了”。][經曆得多就會做夢嗎?回顧往昔我的人生中幾乎沒有什麽值得回憶的,會為人稱道的事,我想那才是不會做夢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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