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紙條簇擁在最中間的,是全日本的地圖,黑色的馬克筆勾勒出地區的輪廓邊緣,各色的彩筆做備注。他另辟蹊徑,進行失蹤人口調查,結果觸目驚心。霍克斯從來不知道,每年,他們國家會有這麽多的孩童失蹤,並且無人問津。“叮叮當當——”事務所的大門被推開,懸掛在門口的風鈴搖晃,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太宰老師?”地勤女郎驚訝地看著太宰治。“你去哪裏了太宰老師?”小莊編輯立馬迎上去。[太宰回來了?]埋首在書堆裏的霍克斯停頓了一瞬。[他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正當霍克斯想要出門詢問太宰治時,他的手機響了,低頭看眼屏幕,來電顯示夜眼。[夜眼?]他連忙把太宰放置一旁,接通電話:“你好,這裏是霍克斯。”電話另一端,夜眼過分高大的身軀蜷縮在電腦屏幕前。他的身量實在是太高了,再大的屏幕也無法讓他保持垂直脊背的姿勢,當他佝僂著背,窩在椅子上時,就像是一樽搖搖欲墜的稻草人。“你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夜眼說,“事態緊急,我就長話短說。”“正義之矛為人謹慎,在將善款捐助給慈善機構錢,他起碼經過了三道洗白工序,確保他人尋找不到金錢的來處。不過他並非每一次都很謹慎,幾年前他才成立事務所開始活躍在慈善界時,洗錢手段不如現在精湛。根據追查,五年前8月23號有一筆錢捐給了‘慈愛基金會’。”“這筆錢最後是由他長期資助的一名學生通過校園網絡賬號將錢轉給正義之矛的,我試著對錢的來路進行了追蹤,定位到了東京第四警局。”“同樣,四年前6月11號錢款轉入正義之矛的賬號,追蹤後發現錢款來源於東京第二警局……”“三年前12月4號,錢款來自東京第六警局……”夜眼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感謝東京警察局的門禁製度,每日上班時警局內的員工都需要打卡,而我用了點小手段入侵了警局的內部網絡。”其他英雄聽到這裏,免不了要大驚失色,霍克斯卻不同,他冷靜問說:“對比結果如何。”“把幾次時間地點擺在一起進行對比,隻有一人同時符合在精準時間出入三地的條件。”夜眼一字一頓道,“此人是東京第一警察局的現任副局長——樹理英五郎。”霍克斯的呼吸漏了一拍。“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霍克斯說。夜眼說:“千萬小心,霍克斯。”他推了下框架眼鏡,屏幕上的光反射在鏡片上,沒人能看清夜眼現在的表情,“一般情況下,警察是英雄的最大後盾,現在警方高層背很大嫌疑,尋求他們幫助就變得十分危險。”“如果你要尋找幫助,介意尋找第一警局的局長小早川凜,他與樹理英五郎的關係很差,理論上他可以製衡樹理英五郎。”對話結束了,在道謝之後霍克斯掐斷了電話,方才抬頭,就看見太宰倚靠在門背上,他的表情讓霍克斯寒毛直豎。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態,該怎麽說,太宰的視線中並沒有什麽惡意,但他打量的眼神,實在是讓霍克斯太不舒服了,就好像自己成為了舞台上的戲劇演員,而太宰,他是台下的看客,並且是過分早拿到劇本的看客。他的一切都被看透了。“是夜眼先生的電話。”他全然不顧忌地走向霍克斯,“怎麽樣,他終於查到正義之矛還是河岸玫瑰的資金來源了?我猜是正義之矛,他的援助行為實在是太高調了,有根源可尋的錢款走向比其他幾人來的更多,金錢應該來源於警察局內部,考慮到忠心耿耿的,狗一樣溫順的大山先生,果然匯款的人是副局長吧?”霍克斯更迷茫了,他像是追劇時跳過了中間幾集的人,完全連不上前因後果,根本不知太宰怎麽得出正確結論的:“等等,大山先生,大山先生是誰?”太宰輕巧地說:“還有誰,就是跟在副局長身後的大山潛幸,霍克斯君的觀察能力實在是太不夠了,連犯人的名字都沒有好好記住。”[等等等等,他怎麽又成犯人了?究竟發生了什麽,能不能把前因後果好好梳理一遍再說給我聽?]他羽翼上的毛下意識地豎起來,就像是貓感到威脅時豎起自己全身上下的毛。看霍克斯迷惑的表情,太宰故作誇張地歎了口氣:“真的是,到頭來霍克斯君竟然擺出狀況外的模樣,什麽都不知道。”“我從頭開始解釋吧,這一次的人物譜係中心是枝俏子醬。”他從桌子上隨意抽出一張紙,正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背麵則是幹淨的白紙,太宰領口的口袋中插著一支線條流暢的派克鋼筆,在紙的中間,他寫下了枝俏子三個大字。“大山先生是枝俏子喜歡的人,他可能也很喜歡枝俏子。”在“枝俏子”的左邊他寫了大山潛幸,“原因嘛,枝俏子送給心上人的《人間世》在大山先生的身上,而我與他初見的時候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蓮花香。”蓮花香三個字寫在了“大山潛幸”後,還打了括號。”蓮花香是在枝俏子醬那沾染上的,她有太多蓮花製品了,蓮花香囊、精油、幹花書簽等等等等,不小心沾繞上味道,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然後則是可憐的,被從前方擰斷脖子的河岸玫瑰小姐。”他說,“霍克斯君也看過屍體對吧?有注意屍體骨頭上的斷痕嗎?”他瞟了眼霍克斯,“好吧,應該沒有。”他輕快地說,“河岸玫瑰小姐十分可憐,是從正前方被擰斷脖子的,請想象一下她死亡的姿態,被人擁抱在懷中,戀人的手搭在她的脖頸上,隻聽見哢嚓一聲,脖子就斷了。”霍克斯很迷惑:“所以說殺死河岸玫瑰的是她的戀人?”太宰說:“我更想講其稱為逢場作戲的情人。”他接著說,“酒館的女招待認識河岸玫瑰小姐,對這位小姐的生活習慣也略有些了解,說她雖然換男伴換得很頻繁,但情人,在同一時間中隻有一位,而且河岸玫瑰有的變態的習慣,她喜歡調配與情人體味相似的香水,噴灑在身上。”“很不巧的是,在死亡當天夜裏,她在女招待那喝過酒,身上的香水正好是蓮花味的。”“就這樣?”霍克斯說,“就這樣你就推斷,殺人的是大山潛幸?”“不,我說的隻是推斷他是犯人的其中一個原因。”太宰聳聳肩,“還有些其他原因,不過現在時間有點來不及了,如果想要聽整場解釋,請等到黎明到來之後。”[來不及?]“事實上,已經有人在往警察局趕了。”太宰說,“而在警局門口店鋪做前台的漂亮的女員工剛才給我發了條消息,今天的樹理副局長一反常態,到現在都沒有回家。”他故作苦惱地說,“哎呀,我隻是拜托那位可愛的小姐幫忙在意一下副局長的行蹤而已,沒想到她看得那麽仔細,如果不要發些庸俗的情歌選段就好了,不過約會的邀請,我應該會去的,誰叫我不擅長拒絕女性。”他的女人緣好過頭了,好像隨隨便便就能拜托人幫忙。[樹理副局長,我記得他家中好像有位賢惠的妻子,還有兩個女兒。]霍克斯實在是跟不上太宰治跳躍的思維,隻能順著他說的話接著延伸下去。[對了,我想起來了,似乎誰跟我提到過,副局長是女兒奴來著,平時天天準時下班,說要陪女兒來著,現在已經快到晚上11點了,就算是加班,也不會加到這點。]而從太宰口中吐出的輕飄飄的話語,成為了壓倒霍克斯的最後一根稻草:“以上的推論,我在半個小時前已經跟歌利亞君說過了。”他的話就像是驚雷,在霍克斯的心底留下焦痕。“他啊,實在是太迫切了,在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理清楚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往警察局趕,那火急火燎的樣子,就算是想要攔截都攔截不住。”太宰愉悅地說,“算算時間,歌利亞應該已經快到警察局了。”霍克斯隻覺得狂風暴雨在衝擊他的內心,將他的思想攪得一團亂,他從牙縫裏逼出了幾個字:“你是故意的。”一時間他腦海中劃過了許多念頭,歌利亞的理想,他對弱者的極端保護,對罪犯的痛恨,還有言語中流露出的對阿喀琉斯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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