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吼:“至上尊者她那麽信任你……!”“這聽上去了真是太可笑了,莫度。”眼皮下方一片潰爛的魔法師反唇相譏:“你隻是不知變通罷了,其它的源流如果可以提供更為強大的力量,那你為什麽不用?”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卡奧斯看得出來他們師出同門,連起手式都差不多,不過這都沒什麽關係……在這鏡像空間裏,似乎沒有任何人發現他這名不速之客。紅發的煉金術師一揮手,給自己的周圍布下一層感知結界,將碎石磚瓦變成一條毛毯,裹住自己打起了瞌睡。——反正在他們打完了之前空間不夠穩定,也很難離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周圍站了一圈的秘術師,每個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包括之前打得難舍難分的禿頭大兄弟。卡奧斯:???他是睡了一天一夜那麽久嗎。而且隱身的術式一直在起作用啊?第19章 發際線格外堪憂的那位看到他醒來,把視線挪到了別處,並沒有主動說話的打算。反倒是一位之前一直把臉隱藏在兜帽之下的魔法師走上前來,掀開兜帽,露出友善的微笑:“初次見麵……很榮幸認識你,我是地球上這一任的至尊法師,除去本名之外,現在的人類大多稱呼我為古一法師(ancient one)。”——人群當中突然鑽出來一個光頭。這次可不是頭發稀疏或者發際線漂移的問題了,卡奧斯楞楞地看了一眼這位自稱現任至尊法師的家夥鋥光瓦亮的頭頂,雖然他沒有性別歧視但是……女性留這麽有勇氣的發型還是蠻罕見的。這個過於“明目張膽”的僭越眼神,遭到了莫度輕蔑又不滿地一哼,膽敢用這樣冒犯而輕慢的態度去打量至尊法師……麵前這個紅發的小子雖然有幾分魔術才能,但也太不知進退了些。古一法師伸手朝後一攔,擋住了當場就要衝上來問責的莫度:“很抱歉影響你休息,我在戰鬥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不屬於我們這一源流的魔力波動。”這個態度友善得過分了,她身邊名為莫度的秘術師顯然一臉震驚和不爽,狠狠剜了卡奧斯一眼,似乎是在不滿對方讓他們等了太久。“我是誤入這片空間的。”卡奧斯覺得他有必要提前聲明:“不是刻意想要打擾你們。”“當然,不過這裏並不是什麽合適的場所,無論談話還是休息。”古一法師笑了笑,卡奧斯順著她的目光向周圍看過去,陷入沉默:“……”不知道他們打架的動靜有多大,這片鏡像空間感覺就像是被電影裏的哥斯拉蹂躪過一番一樣慘不忍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邀請你去我們的聖殿裏小坐。”古一法師注視著卡奧斯的眼睛開口:“看得出來,你急需恢複力量,秘術師的源流之中,或許有些能夠幫上你忙的方法。”“……”頂著莫度不可置信的眼神,卡奧斯認真辨認了古一的表情很久,至尊法師名副其實,她的臉色上沒有絲毫的慍怒或是不耐,眼神平靜得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對方是當前維山帝一脈毋庸置疑最強的魔法師,而自己的魔力衰竭,甚至連形態都很難好好維持。自認為自己如今毫無利用價值,興許腦子裏的那些魔法知識可能會派上什麽用場,但這些破碎的記憶連他自己都無法好好讀取,倘若麵前的至尊法師是為了這些而來的話,那麽讓她拿去這些記憶也無妨。想到這裏,卡奧斯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古一法師微微頷首,伸手在空中一劃,半徑一人多高的傳送門泛起金色的火圈,對麵就是行人如織的現實世界。*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卡奧斯的第一反應是,他的手機信號不在服務區。移動通訊真是現代社會的優秀發明之一,以前想要進行千裏傳訊要麽靠貓頭鷹、老鼠之類的使役魔送信,要麽消耗大量的魔力或者財力締造通訊法陣或傳訊寶石,總之都不是平民階層人人都能擁有的玩意兒。在這個基礎上,這些使役魔之間居然還糟糕地存在著捕食與被捕食的關係。魔術契約並不能夠阻礙動物本能,如果別人家的貓頭鷹吃了你家老鼠,那契約關係因為沒了命而中斷簡直毫無辦法,大多數時候隻能自認倒黴。跟著現任至尊法師的腳步一路沿著小巷走去,卡奧斯環顧這周圍的景色,覺得簡直貧窮得……讓人親切。剛剛甦醒的時候就要麵對紐約市的高樓林立和車水馬龍,其實著實讓腦子裏還翻滾著神秘時代知識的卡奧斯大吃一驚,而這個亞洲gdp墊底連首都都沒修柏油路的尼泊爾加德滿都反倒讓他覺得更像是回憶當中的光景。這裏空氣質量頗佳,還尚未受到現代重工業體係的荼毒,因而能見度極高,極目遠眺就可以看到泛起皚皚白雪的喜馬拉雅山脈。這山脈的走勢和靈脈帶來的感受讓卡奧斯微微一愣,就仿佛鐫刻在靈魂當中的熟悉輕輕撥動了一下他體內的某處。明明是初次見到的景色,卻更像是久別重逢。穿越一層又一層的視覺屏障和屈光幻術,走過長長的木製回廊和方格舷窗,卡奧斯在這加德滿都秘術師的大本營中站定,等待著麵前的至上尊者發話——他當然不會相信對方找他來隻不過是為了單純做客,隻不過還不知道對方的訴求自己是否能夠滿足。結果,這位被尊稱為至古者的至尊法師並沒有率先拋出要求的意思。她神色舒緩地拍了拍手,一陣空氣的波動之後,紅發少年的麵前多了一個帶著豁口的舊茶杯,那裏麵裝著一杯蜂蜜茶。“請。”她說:“有些東西放了太多年就不舍得扔,結果這裏就都是些舊物了……畢竟我也已經在這裏度過了幾百年的時光,大城市裏雖然發展迅速,但還是加德滿都讓我覺得懷念。”卡奧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杯顯然上了年紀,有一種普通的陶瓷杯子硬生生放成了古董的感覺,但帶了豁口又沒上釉的杯子顯然缺乏收藏價值,時間並沒有賦予它更多的含義,隻讓人覺得這東西更舊更破。說實話,整個房間裏,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新的,某種意義上這座聖所除了緩緩運轉又維護了千百年的精湛法陣值得稱道之外,每一件和世俗沾染上關係的物件都能透出貧窮。但這種物質層麵的缺乏他並不陌生,蜂蜜茶比斯塔克的棉花糖熱可可更加熟悉,和死亡橫行的瘟疫時代相比,這種巷子裏甚至有可能倒著屍體的環境,比紐約更接近他的回憶。至上尊者斥退了周圍包括莫度在內的所有人,隻說自己想要和這位剛見麵的小先生好好談談,眾人不疑有他,畢竟無論什麽年齡的魔法師,站在那位的麵前,大多都稱得上一句“小先生”。至尊法師不能隨便選擇死亡,除非她找到了下一任的繼承人。等到大廳裏隻剩下兩個人,古一法師才帶著笑意開口。“我很懷念。”她說:“大概是因為已經活過太多年,你讓我想起了一些最初開始學魔法的時候的那段日子。”卡奧斯沒接這句話的話茬。對方的這句話充滿了暗示的意味,但是他並不是那種說話喜歡藏一半的人——或許等自己找回了全部的記憶之後也會變成類似的模樣,但起碼現在的費爾南多·卡奧斯的靈魂,因為記憶的不完整而反倒顯得更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