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子的眼神不像先前冷漠,手中拂塵一垂,喃喃的道:「塔、塔、木、塔、塔、木……」


    沙無赦豪氣的道:「你不必猶豫什麽?現在你是站在哪一邊?」


    枯骨子道:「你所說的哪一邊,指的是什麽?」


    沙無赦道:「是站在暗香穀的一邊為暗香穀拚命,還是讓我們進去?」


    枯骨子冷冷的道:「念在十五年前的一段香火緣,你同這位回回姑娘可以立刻退出穀去,貧道我隻當沒看見,其餘另外兩個小輩,給我留下來。」他說話大剌剌的,仿佛司馬駿與紀無情已是甕中之鱉,成了他手到擒來的囚犯。


    司馬駿不由喝道:「狂徒,你不怕風吹了你的牙齒!」


    紀無情也怒道:「憑你還不配留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


    沙無赦接著道:「枯骨子,你要聽清楚我的話。」


    枯骨子問道:「什麽意思?」


    沙無赦不疾不徐的道:「第一,我們四人既然-夥兒來,行動就是一致的。第二,我不是要你放我們走,而是要你閃開,我們要進去。」


    枯骨子道:「這……這恐怕辦不到。」


    沙無赦談淡一笑道:「如此說來,你果然是暗香穀化大把銀子請來守大門的了?」


    枯骨子拂塵一扳道:「貧道的忍耐是有限的。」


    沙無赦道:「我並不要你忍耐,隻要你表明態度。」他說著,一隻手已按在腰際的紫玉橫笛之上,意味著不惜一戰兵刃相向。


    這時,侍立在沙無赦身後,一直一言不發的耶律香兒,也已濃眉上揚,作勢欲發。


    紀無情與司馬駿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運功戒備。


    枯骨子怎能看不出當麵的四個年輕人都是一派高手,而且每個人都在運功,隻要一言不合,就可能放手一搏,群毆群鬥。


    他冷冷一笑道:「四位打算動武?」


    司馬駿早巳不耐,「嗆!」擎天劍出鞘。


    枯骨子不慌不忙,左手向敞披著的懷內摸出兩個酒杯大小的木製葫蘆來,揚腕丟向抄無赦,口中道:「接著!這是兩份解毒之藥,你與那回族女娃兒每人一份,算是我的一點意思,回報在回疆的不死之情,我們從此誰也不欠誰。」


    沙無赦揚掌接過兩個小葫蘆:「這解毒之藥是進穀之後用的?」


    「不!」枯骨子冷冷的道:「是現在用的。」


    沙無赦奇怪的道:「現在?你是說現在我們已中了毒嗎?」


    枯骨子搖搖頭道:「還沒有!」


    「那……」


    「因為我還沒有放。」枯骨子口中說著,忽的退後兩步,大聲道:「回族朋友,小心!道爺的拂塵劃著名圓圈順著拂塵就有縷縷黃煙,那就是毒。」他說時,已揚起拂塵,劃了一個圓圈。


    毒!可不是什麽功夫,憑你鐵錚掙的漢子,絕頂一流高手,也無可奈何。


    因此,司馬駿本已揚劍欲發,聞言也不由急的後撤三步。


    紀無情在急切之際,抽刀護定麵門。


    這都不過是人的本能,極其自然的反應而已,真的毒豈是如此就可以抵擋化解的。


    枯骨子冷笑道:「老道我放你先跑出十丈之外,也難逃劫數。」


    沙無赦卻並沒動。


    耶律香兒原是緊隨在她的「小王爺」身後寸步不離,所以也依然俏立原地。


    枯骨子道:「回族朋友,打開解藥葫蘆,塞在任何一個鼻孔之中,毒可就要發出了。」


    不料——沙無赦不但不照著枯骨子的話辦,將解藥小葫蘆打開塞入鼻孔,反而手腕一揚,把原先接過來的解藥葫蘆丟還給枯骨子,口中朗聲道:「咱們不領情,這解藥還給你。」


    這一招人出在場之人的意料。


    司馬駿與紀無情不由暗暗佩服這位回族小王爺的豪氣。


    連枯骨子也大大不解。他一麵伸手接過沙無赦拋回的解藥葫蘆,一麵也把正在劃著名圓圈的拂塵停了下來,眨動陰沉的眼神,大聲問:「為什麽?這解藥可是救命靈丹,找不到第二處求得的唯一保命妙藥啊!」


    沙無赦卻不屑的道:「在下雖然是化外之人,卻知道一個有所為有所不為。」


    枯骨子道:「此話怎講?」


    沙無赦道:「咱們是四人結伴而來,生死與共。朋友、江湖、武林,無論是黑白兩道,水陸兩路,都有一個千人搬不動萬人抬不走的一個『義』字。」


    枯骨子不禁搖頭道:「假若我給你四份解藥,那不如不放毒了。」


    沙無赦道:「我並不奢望你給我四份解藥。」


    「噫!」枯骨子有些糊塗的問道:「那你打算怎麽樣?」


    沙無赦慷慨的挺挺胸,朗聲道:「兩家相爭,各為其主。你為了暗香穀,我們各有立場,誰也別怪誰。但是,枯骨子,你是成名的人物,沙某願意與你分個高下,可是,要在真章實學之下分,不是憑仗著邪門歪道的施蠱放毒,在下相信你是江湖上成名揚萬的老一輩人物,諒來必定同意我的成見?」這番話不亢不卑,侃侃而談。


    枯骨子的眼神隨著不同的閃動,半晌無言。因為他臉上隻有皮包骨,無血無肉,看不出半點神情。但是,從他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態,是十分複雜。


    此時,司馬駿與紀無情早已擁上前來。


    紀無情的大拇指一豎,對著沙無赦道:「沙探花,紀某今天算是親聆了你的豪情。」


    司馬駿內心對沙無赦也十分讚嘆,然而,一時拉不下臉來表示敬佩之意,卻揚劍指著枯骨子道:「閣下成名甚早,反被一個回族少年教訓,真替中原訌湖道丟人現眼。」


    「大膽!」枯骨子雷吼似的一聲斷喝,右手的拂塵竟然揚起。


    唰——拂塵夾著勁風,發出破風嘯聲。


    這老道是惱羞成怒,一柄拂塵快逾驚鴻的劃了七個圓圈。


    一陣似有若無的黃色煙霧,從根處拂塵長鬃尖端散出。


    空氣之中,立刻有一股如麝似蘭的隱隱香息,隨風飄蕩。


    沙無赦一見,大聲叫道:「快退!」


    司馬駿揚劍不退反進。


    紀無情也操刀作勢,無情刀站樁起招。


    他二人打算在毒性未發作之前全力一撲。


    沙無赦一見,忙不迭大叫道:「二位快退,快!」他自己探出雙手,牽起耶律香兒的手,低喝道:「走!」


    然而,紀無情與司馬駿兩人已發動刀劍,一時哪裏剎得住勢子,但聽——噹啷!鏗鏘!刀劍落地之聲。


    「啊!」「喲!」兩聲半截的驚叫。


    司馬駿仰天倒下,隻覺天旋地轉。


    紀無情手腳發軟,像一堆爛泥。


    枯骨子冷笑聲道:「小輩們,自己找死!」他說著,突然一個箭步,竄到沙無赦與耶律香兒兩人身前,就將手中接回兩個裝解藥小葫蘆用力捏得粉碎,照著兩人麵門灑去。


    同樣淡黃色的輕煙。


    同樣如蘭似麝的香息,沙無赦原本目眩眼花,通身酸軟無力,經過灑來的黃色粉末之後,頭也不暈,眼也不花,隻是周身力道全失,真氣無法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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