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道:“錦兒,祖母想和你說,已經發生的事情,你不用想那麽多,也不用太內疚,什麽事都有它的因果在,你隻要沒做虧心事,對得起自己,就應當把心放開。”


    妘錦點點頭,細細體會祖母話裏的意思。


    老太太接著道:“你現在身份不比以前,如若不出意外,那將來就是皇後,你要學會把心沉下去,遇事要冷靜思考,要將事情看通透,想全麵,切記魯莽行事。”


    妘錦輕輕嗯了一聲,道:“謝祖母教誨。”


    妘錦出了浮雲居,心慢慢就沉澱下來,是了,雖然他還昏迷不醒,但對於一個受了傷的人來說,這也算正常情況,這權謀之術她不懂,但隻要太子府沒有別的消息,她靜靜等著便是。


    妘錦忽然低低一笑,終於明白祖母為何會讓她打了三個時辰的葉子牌,祖母是想告訴她,遇事不能急,要靜下心思來,才能把事情想透徹。


    .


    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帶著倆個丫鬟站在太子府外,一直往裏瞧,似是想透過那厚厚的門瞧見裏麵的景象。


    蕭瑋從馬車上下來,就瞧見了這一幕,他拿著把扇子走了過去,一看那書生打扮的青年,便笑道:“呦,餘姑娘,你這是想進太子府?”


    餘芷一聽這聲音,立馬轉過頭,然後道:“嗯,也不知太子哥哥怎麽樣了,前些天隻聽說一直昏迷著,這倆日太子府連大門都未開了。”餘芷望著他忽然眼睛一亮:“二皇子,你是不是要去探望太子哥哥,能帶上我嗎?”


    蕭瑋本來確實是來看蕭程的,說的更加確切一點,是來看他死了沒有,不過現下,他改變主意了,他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道:“餘姑娘真是菩薩心腸,上次我皇兄那樣對你,你卻還心心惦記著他。不過我昨日才看過皇兄,今日也隻是路過這,你要是有什麽想知的,我可以告訴你。”


    餘芷想了想,便問道:“那太子哥哥沒什麽大礙吧!”


    蕭瑋似笑非笑望著她:“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去茶樓,我再詳細告訴你,你覺得如何。”


    餘芷想了又想,還是點了點頭。


    倆人直接上了茶樓第二層最大的一間包房,丫鬟仆人守在門外,而房間內熏香嫋嫋,桌上擺著一壺茶,茶杯裏是冒著尖的龍井,淡淡的清香氤氳開來。桌上還有幾樣別致的點心,外加幾盤精致的小菜。


    蕭瑋把折扇放到一旁,笑眯眯望著餘芷:“餘姑娘這打扮好生別致,適才在太子府外我差點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家的俊俏公子。”


    餘芷被他一說也覺得這樣的打扮很新穎,很適合她,她微微笑道:“二皇子謬讚了,我也隻是出門在外這樣更方便些,所以才穿了男裝。”


    “餘姑娘可以品嚐一下這裏的茶,味道上乘,且這幾樣點心和這幾盤小菜味道都是不錯的。”蕭瑋又道。


    餘芷意思意思幾下後,便開門見山問道:“昨日二皇子探望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可好轉了。”


    蕭瑋一聽她的話,就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最後才慢悠悠道:“餘姑娘,我不想騙你,皇兄情況不妙。”


    餘芷麵上浮起一抹擔憂,問:“那太子哥哥應該會沒事吧!”


    “皇兄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不過我每每詢問太醫,太醫總是搖頭。”


    餘芷垂下眼睫,心想太子府這倆日緊閉大門,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難道太子他真不行了。餘芷隻要一想起那張臉,心就止不住的怦怦跳動,她低低長歎一聲。


    蕭瑋道:“這各人有各人的命,餘姑娘可要看開些,隻是像餘姑娘這樣情深義重的女子實在不多,可惜偏偏我就遇不著。”


    餘芷抬眸:“二皇子身份尊貴,以後要什麽樣的女子不會有,隻要二皇子眼光別太高了就好。”


    蕭瑋忽然歎氣,直盯著她的眼睛:“那要是郎有情妹無意,我該怎辦?”


    餘芷閃躲著他的眼神,道:“二皇子,今日謝謝你的款待,來日有機會定當回禮,我是從後門溜出來的,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怕是要挨板子。”


    說罷餘芷便站了起來,蕭瑋同時站了起來,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手:“餘姑娘,我還有一句話要說與你聽。”


    餘芷暼了一眼被他扯住的手腕,抬眸望去:“二皇子有話便說,不必這般拉拉扯扯。”


    蕭瑋放開了她,道:“如今外麵的風聲餘姑娘應該也知道,我皇兄現在未卜生死,而我父皇又病重,餘姑娘想想,這以後誰會是這未來的主。”


    餘芷心中不由一驚,一雙眼睛望了過去,蕭瑋又道:“隻要餘姑娘跟了我,我許餘姑娘皇後之位。”


    他的生母隻是一介宮女,背後沒什麽勢力,就算登基,還是得拉攏朝中官員,才能先穩住局勢,要是蕭程沒死,那更得拉攏朝中勢力。


    想到這,蕭瑋今日有一種勢在必得之感,他眼藏三分柔情望了過去。


    餘芷細細思索起來,成為皇後,成為這天下女子都要膜拜的女人,這確實讓人心動,但她望著眼前的男子,卻根本不喜歡他。盡管蕭程對她總是冷眼相待,但她就是喜歡蕭程所有的一切,又想起這次蕭程是因為被刺殺而生氣未卜,她就有一種感覺,除了眼前這個人,又有誰會對蕭程下此毒手。


    蕭瑋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他起了心思,一把扯過她的手,便試探著想要吻上去。


    餘芷反應過來,厲聲道:“請二皇子自重。”說罷就掙脫開手來,朝外走去。


    蕭瑋一臉陰沉站在那,冷嗤一聲,要不是看上她爹的勢力,就這長相,白送給他都不要。


    第14章


    十日後京城裏日晝不分的連著下了三天暴雨,白日裏烏雲密布,沉甸甸的讓人抬不起頭來,夜晚更是隻聽見劈裏啪啦的雨點砸在屋簷上,順著窗欞往外瞧,烏漆麻黑看不見半分。河道上漲,天氣急驟降溫。


    太子府內,一拓靜靜立在蕭程的背後,他望著蕭程的背影,那背影總讓人覺得孤寂,像一座矗立的大山,遙遠而高不可攀。


    蕭程畫完最後一筆,將畫筆擱在了筆架上,紙上是一個女子的側顏,從長相到神態,還有頰邊細碎的發絲,都被絲毫不差的描繪了出來。


    “主子,你真的要等到最後一刻才出手嗎?”一拓上前一步對蕭程道。


    蕭程走到窗前,聽著外麵的雨聲,輕輕嗯了一聲,他隻是想讓他們看看,他們寵著的那個人,如今為了皇位,可以喪盡天良的將自己的父親殺害,為了皇位可以不顧世人的眼光。


    一拓看著書案上那張畫像,隻覺得這畫上的女子被蕭程畫得栩栩如生:“主子,皇上要真死在二皇子手上,你不會後悔?”


    蕭程冷嗤一聲:“一拓,你這麽多年一直跟在我身邊,父皇私下可有關心過我一次,他讓我覺得,我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多餘的,多餘的你知道嗎?不管是生病也好,不管我是如何上進也好,都從來沒入過他的眼,就連這太子之位,怕也不過是因為我生母是皇後。”


    “可是,主子...”一拓還想說些什麽。


    蕭程打斷他的話:“一拓,我病的這些時日,父皇和皇祖母可來看過。”


    一拓欲言終止,蕭程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蕭程此時的心仿佛比雪還要冷上三分,前世並沒有這些,父皇壽終正寢,老早將蕭瑋封王賜了封地,而他順理成章坐上了皇位。


    但這一世正好讓他們看看,他們一直護著的人是怎麽反咬他們一口的。


    不多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後是敲門聲,蕭程說了一個進字,一拓便拿著一個匣子走了進來。


    一拓把匣子放在了桌上,對蕭程道:“主子,這是妘姑娘讓人送來的。”


    蕭程詫異地望向一拓,一拓道:“那送來的是個小廝,他在門外足足敲了一盞茶的功夫,裏麵的人才開了門,那小廝說,這是他家小姐讓送來的,說是早就答應了太子的東西。”


    蕭程走了過去,打開了匣子,裏麵是一件雪白的袍子,他的手輕輕劃過,然後將它拿了起來,上等的錦緞布料垂直而下,他眼中掠過一絲柔光,手撫摸過袍子的每一處,最後停留在衣襟處的那枝梅花上。


    蕭程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忽然看到一點血跡,如果不仔細瞧,都瞧不出來。他下意識緊緊攥住有血跡的地方,她會是因為擔心他,所以才刺到了手嗎?


    心中不自覺暖了起來,她就像冬日裏暖暖的陽光,柔軟的讓人想要靠近一點,想要再靠近一點。


    看著手裏的袍子,他忽然就很想很想她,他沉默了片刻,忽地抬起眸子,道:“一拓,吩咐下去,隻要那邊有動靜,這邊就開始行動。”


    一拓詫異地望向他,又望向他手中的袍子,忽然就明白了幾分,他回道:“是,主子。”


    .


    皇宮,養心殿內,皇帝半躺在龍床上,旁邊的老太監一手拿著黑釉藥碗,一手拿著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往皇帝口中喂著藥,皇帝吃了幾口藥,忽而就一陣咳嗽,老太監忙拿痰盂過來,皇帝卻一口血噴的到處皆是。


    老太監驚惶失措,大聲喊道:“快叫太醫來。”


    話音剛落,養心殿的大門被一腳踹開,蕭瑋手握劍一步一步踏入了殿內,而他身後跟著的幾個心腹,全都踏入了皇帝的寢宮。


    老太監雙眼瞪的如銅鈴一般大,手中的藥碗砰的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來人...救駕。”救駕二字還未出口,便被蕭瑋一劍削掉了腦袋,那倆個瞪的如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屋頂。


    皇帝嘴角邊淌著血,他看向來人,眼中盡是痛楚之色,又忽地諷刺一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孤的命嗎?”


    蕭瑋緊緊攥著劍柄,眼中迸射出一種狠厲之色:“父皇,不是兒臣迫不及待,是兒臣若不先下手為強,便不知這皇位會落入誰的手中。”


    皇帝道:“你派人刺殺你皇兄在先,如今你又要弑父,你就不怕背上這千古罵名,遺臭萬年。”


    蕭瑋哈哈笑道:“我不要什麽揚名立萬,我隻要我想得到的,便足以。”


    蕭瑋用劍直直指向皇帝,一雙眸子裏盡是狠毒:“父皇,你反正都快死了,早死與晚死並無多少差別,就讓兒臣送你一程,如何。”


    皇帝滄桑的眸子裏滿是悲涼,他慢慢閉上了眸子,等待最後那一刀落下。


    蕭瑋持劍高高舉起,手中的劍幾不可察的微微顫了顫,最後把心一橫,刺了過去。


    就在此時,一支箭憑空出現,帶著一股淩厲之氣將那劍射飛出去。


    殿內之人全都朝射箭之人看去,蕭程帶著譏諷看向他們,而他身後的人陸陸續續跑進養心殿內,將裏麵的人全都包圍了起來。


    蕭程這才不緊不慢走到了蕭瑋的身前,慢悠悠道:“二弟真是好孝順,不枉父皇和皇祖母一直這麽疼愛於你。”


    蕭瑋眯起眼,斜睨過去:“皇兄怎麽不死在太子府,偏偏要來這裏礙眼送死。”


    蕭程冷哼一聲:“你們母子都未死,孤如何會死在你們前頭,母後慘死,孤不殺了你生母,報了這殺母之仇,閻王爺都不會要孤的命。”


    “你母後之死休要怪在我生母頭上,那是你天生煞氣,克死了你母後。”蕭瑋譏諷道。


    “是嗎?那就讓你們母子去底下和我母後理論理論。來人,二皇子謀反弑父,即刻關入天牢,擇日問斬。”蕭程一臉陰沉道。


    “慢著,今日誰死誰活還不一定,給我來人,今日誰把太子頭砍下來,官升十極。”蕭瑋說完這話,除了他那幾個心腹把劍拔起,養心殿外竟一點動靜也無。


    蕭瑋又大喊一聲:“來人。”殿外還是靜悄悄的。


    蕭程旁邊的一拓冷冷道:“二皇子,別喊了,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就你那點伎倆,我們早識破了,就等著你呢?”一拓揮了揮手。


    還不等蕭瑋說什麽,幾個侍衛便將一幹人等全都壓了下去,一拓帶著眾人下去,養心殿又恢複了寧靜。


    蕭程慢慢走了過去,看著半躺在那的皇帝,還有他嘴角處的血跡,沉默了半晌,最終一句話沒說,隻吩咐幾個宮人過來伺候便走了。


    皇帝卻在他快要走出殿門的時候,終於問道:“你說你母後不是因為生你而死,而是被謀害,這話可是真的。”


    蕭程停下步伐,背影隻一瞬的僵硬便走了出去,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無關了不是嗎?


    永羲十年,二皇子謀反弑父,處以死刑,皇帝因病退位,從此在避暑山莊頤養天年,太子即位,新皇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平元。


    .


    西平侯府,妘柏翰躺在床上,妘錦站在床邊,瞧著父親蒼白的臉,隻覺得心裏難受的緊,明明前世,父親也沒有被箭傷過,怎麽這一世卻發生了這麽多未知的事。


    妘銘緊緊握著拳頭,隻怪自己沒有跟去父親身邊,劉氏在一旁捂著帕子垂泣,老太太搖了搖頭,道:“幸好是沒傷著要害,這都是祖宗保佑,過了這一關就萬事大吉了。”


    此時,門外忽然進來一個小廝,他先行了禮,然後道:“老夫人,夫人,外頭來了一位公公,說是皇上有旨。”


    老太太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痕,一行人出了屋子,到外頭的大廳裏接旨。前來宣旨的安公公是剛提升上來的,此人是個人精,知道妘錦乃皇帝求先帝賜的婚,便對妘錦一家格外的客氣。


    且還不說這妘將軍本來就立了功,他宣完旨後便讓底下的人把賞賜的箱子一一抬進了府裏,然後就小聲對妘錦說了一句,說皇上明日處理了公事便會來,說完這位公公便帶著一夥人走了。


    而侯府內,整個廳裏都裝滿了,上到金銀珠寶,下到錦羅綢緞,甚至是一些禦供的瓜果,沒見過的稀罕之物,全都擺在那,整整齊齊,簡直讓人張目結舌。


    而此時的劉氏卻喜極而泣,又泣極而喜,劉氏被封為了一品誥命夫人,受到此等殊榮,那是妘柏翰差點用命博來的,老太太也終是笑的眼裏泛起了淚花,既心疼兒子又為兒子感到自豪。


    妘錦看著這滿目琳琅,卻在想著,是不是可以勸爹爹以身體為由,以後轉做個閑職的文官,這樣既不用出去打打殺殺,也免得像前世一樣,被人在背後參上一本,被皇上平白懷疑。


    妘錦想著就打定了主意,又想起適才那位公公和她說的話,好像他們有快一個月沒見了。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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