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菲很希望許忠義能說上幾句話,不管談什麽,哪怕是聖靈耶穌加入軍統了,她也能順著話題把這沉悶揭過去。可許忠義不上道,他的頭隨著顛簸一點一點,幾乎都快要睡著了。


    顧雨菲很著急,但出於女孩子的矜持,她不能讓旁人瞧出自己是主動的。於是便彎下腰去撿車廂地板上的照片,然後借著剎車,“一不小心”碰到了許忠義的腿。


    “你醒了?對不起,對不起……”顧雨菲的臉紅了,她不敢看許忠義,隻能把頭越埋越低。


    “沒事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許忠義揉揉酸澀的眼皮。“唰!”一枚潔白的絲帕送上來,那沁人的幽香令他打了個大噴嚏。“啊呮!失禮!失禮!”接過帕子抹上兩把,許忠義正想說聲“謝謝”,可突然一愣,他感覺什麽地方有些不對了。“這……這是你的手帕?”


    顧雨菲沒吭聲,心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嗬嗬!不好意思啊!你瞧瞧我,都快睡糊塗了。”


    “總務辛苦,這誰都知道,要不……你再睡一會兒?”


    “不必了,不必了.......”擺擺手,許忠義看看手帕,暗道我是現在還給她,還是等洗過後再給她?


    “你留著吧,”恬然一笑,顧雨菲半開玩笑似地說了句,“但你可不要亂想哦?一方手帕,這代表不了什麽。”


    “受人滴水之恩,甘當湧泉相報,怎麽能說不算什麽呢?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吃飯,就當對你表示感謝了。”


    “好啊?”顧雨菲連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她反應得如此迅速,令許忠義也深感意外。


    “那好吧,想去哪兒?”


    “‘新德馨’,那裏的環境不錯。”


    許忠義心想我隻不過就是這麽一說,你可到好,答應得比電報還快,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他猜對了,顧雨菲還真就是有備而來。同齊公子相比,前者能在沒有線索中找出線索,而顧雨菲呢?是在沒有機會中能超造出機會,要不怎麽說人倆是親戚呢?稍後,顧雨菲又提出個小小的請求,她想先回家換身衣裳。吃飯嘛!怎麽也要講究個著裝得體不是?穿軍裝去赴宴,顧小姐有點不習慣這個。


    “你毛病還挺多?”許忠義腹謗道,“往後誰要娶了你,這些臭毛病都能把人給逼瘋。”


    轎車在八號樓下停住,顧雨菲鑽出車門婀娜地走上台階。打開房門的一剎那,她偷偷扭過俏臉,向車內的許忠義輕輕瞥了一眼。可就這一眼,卻被七號樓的陳明夫婦給死死盯上了。


    順著顧雨菲的目光,於秀凝找到了四平八穩坐在車內的許忠義。她捅捅丈夫,古怪地笑了笑:“有戲了……我敢跟你打賭,稍後他們倆,肯定是要一起走。”


    “嗯?你怎麽知道?”陳明疑惑地問道。


    “如果不是一起走,你說忠義為什麽要在外麵等?好像…...他已經把人送到家了吧?”


    “會不會是……他等小菲拿東西?”


    “他們倆都樓上樓下了,你認為忠義還有什麽東西不能進去拿?”


    “哦……”陳明也覺察出了門道,瞧瞧那悠閑自得的許忠義,他忍不住一拍大腿,促狹著說道,“這個忠義也是,你說他怎能讓小菲下車呢?要我說,就應該把車直接開上樓!”


    “沒正事是不是?”


    “嗬嗬……”


    他們兩口子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那對“鴛鴦”。為能更好地驗證自己的“辛勞成果”,於秀凝命令陳明馬上回房,取出許忠義給他們買的高倍望遠鏡。“隻要證據在手,我看你小子還怎麽抵賴?嗬嗬……”


    一個小時後,衣著華麗的顧雨菲,挎著小提包婷婷出現在眾人麵前。很明顯,她這是精心打扮過了。那身名貴旗袍上的金線,把一旁偷窺的陳明晃得差點睜不開眼睛。


    “乖乖!這身段,這線條,這裝扮……她也不嫌冷?”


    “啪!”劈手給丈夫來記鍋貼,於秀凝罵道:“想什麽那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錯了,錯了……嗬嗬!兄弟妻不可戲,兄弟妻不可戲呀!嗬嗬……”


    汽車揚長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見,於秀凝那顆緊懸著的心這才漸漸放下了。鬆口氣,她默默閉上雙眼,自言自語道:“忠義啊!老姐姐算是幫人幫到底了,接下來該怎麽做,那可就全看你自己了……”


    “新德馨”位於南市,與“鹿鳴春”、“厚德福”飯店並稱為“南市三甲”。顧雨菲能挑這個地方吃飯,說明她對生活品味是很有講究的,這與許忠義“勤儉持家過日子”的理念,基本是格格不入。


    但話已出口,想改已然來不及了。所以迫於無奈,許忠義也隻好硬著頭皮奉陪到底。


    幸好,顧小姐沒有挑最貴的點,她隻是意思意思,象徵性地要了個素菜。


    “怎麽不挑肉菜呢?哪有上飯店吃素的?”


    “晚上清淡些,這樣不會胖,女孩子都講究這個。”顧雨菲婉然一笑,隨手打開提包,取出了自己的專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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