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尼慈和地一笑,說道:「你們都起來吧。你就是空空師兄的傳人苦因嗎?我們各居東西,尚未謀麵,你能一見之下就認出是師叔來,倒是極為難得。」


    苦因大師訥訥說道:「師叔的豐儀、武學,舉世無匹,弟子雖向無緣拜謁,也是一睹便知。」再度行了一禮,拉著淩雪紅緩緩站了起來。


    綠雲、素月兩個小婢也跟著站起。


    原來這白衣女尼正是有東西雙仙之稱的「天山神尼」清心,她此時聞言,卻是麵容一肅,說道:「師叔百年來,未歷江湖,故對武林情勢,也是茫然無知,不過我離開天山千回峰仁靜穀以來,卻發現你所稱頌師叔的『豐儀、武學舉世無匹』,是言過其實,純屬子虛。」


    苦因大師聞言麵色一變,連忙躬身說道:「弟子不敢……」


    天山神尼突地微微一笑,麵上又重現出慈和的光輝,打斷苦因大師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決非有意,而是因你向來僻處東海無極島,雖可能偶爾雲遊,涉足中原,但對西域邊陲的武林潛勢,諒是毫無所悉,而眼下的關鍵……」


    此時,依偎在天山神尼懷中的瓊兒,驀然發出一聲嬌呼,道:「喂!那位姊姊,你要把他抱到哪裏去?」想是她並未傾聽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的談話,卻一直注意著仲孫儀和羅雁秋的動靜。


    隻見仲孫儀正抱著羅雁秋向西行去。


    仲孫儀聞聲駐足,回首冷冷說道:「你管我把他抱到哪裏去?


    反正……」


    她本是要說「反正你們東西雙仙,也無法將他醫好」,但她雙目一接觸到天山神尼的慈輝,便再也無法說得出口。


    瓊兒象是早已猜得仲孫儀未出口之言,投注了淩雪紅一眼後,卻發出幽幽一嘆!


    其實淩雪紅也早看到仲孫儀抱著羅雁秋離去,但當著天山神尼的麵,她卻不敢有絲毫放肆。


    此時,瓊兒向她投來的一瞥,似是對她有著甚大鼓勵,世俗的禮法再也壓抑不下內心的情感衝動,高呼一聲:「秋弟弟!」展開身形追了上去。


    苦因大師低誦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向天山神尼說道:「小女無知,冒犯了師叔,但她因其夫已奄奄一息,是以情不自禁還望師叔寬宥。」


    天山神尼清心微微一笑,說道:「百餘年來,我已早不知世俗禮法為何事。那少年可是與令愛成親了嗎?」


    苦因道:「弟子已擅自作主,在一年之前,答應了……」說至此,竟倏然住口,不再說下去。


    天山神尼道:「你可是已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嗎?」她突地黯然一嘆,說道:「傻孩子!」


    舉手在瓊兒背後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原來瓊兒在乍聞淩雪紅已與羅雁秋定親之後,像是突然遭受到極大的打擊,竟自暈厥過去。


    眼下經天山神尼在她背心命門穴拍了一掌後,便即悠悠醒來。


    她看了天山神尼一眼後,長籲一聲,說道:「師父,不管他是死是活,瓊兒都不想活啦!」說完之後,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天山神尼慈祥地一笑,說道:「傻孩子,不許說傻話!」


    驀然間,數丈外遙傳來淩雪紅的聲音,道:「瓊兒,他真的死了,連一絲兒氣都沒有啦!」


    瓊兒突然離開了天山神尼的懷抱,急急說道:「師父,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嗎?」拉著天山神尼的手,向前奔去。


    苦因大師卻自始至終,都是站在天山神尼身側,此時大袖微拂,隨後跟去。


    三人奔至仲孫儀停身處,隻見她仍然緊緊地抱著羅雁秋的身軀,嬌靨上一片冷漠,望著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道:「兩位前輩若是回生乏術,晚輩隻好抱著他去求我師父醫治了。」


    天山神尼微微一笑,道:「這少年可是服下什麽絕毒藥物了嗎?」


    仲孫儀道:「不知前輩是否聽說過,西域密宗一脈的『追魂丸』?」


    天山神尼頷首說道:「久聞『追魂丸』的歹毒,今日一見,貧尼果然是束手無策了。」


    瓊兒聞言一急,兩行清淚,又自順腮流了下來,說道:「師父如此說來,他可是真的活不成了嗎?」


    仲孫儀冷冷說道:「誰說他活不成了?」環掃了這幽穀四周一眼,接著向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說道:「兩位前輩身膺東西雙仙,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鬥,難道對羅雁秋之死,看得比數十位武林高手的性命還重嗎?」


    天山神尼慈和的臉上一片肅穆,轉首向苦因大師說道:「這幽穀之中,可是發生過大規模的搏鬥嗎?」


    苦因大師環掃了這幽穀一眼,說道:「不錯,不過……」


    驀然間,一陣嗚嗚的號角之聲,自四麵八方響了起來,打斷了苦因大師的未完之言。


    仲孫儀突地肅容說道:「來了!兩位前輩若不及時離此,便要後悔莫及了。」抱起羅雁秋,直往正西方奔去。


    淩雪紅嬌叱一聲,道:「你還想走麽!」便待躍身追去。


    瓊兒苦笑一聲,道:「紅姊姊,你就讓她走吧,不然,隻怕你要終身守寡了。」她在聽說淩雪紅和羅雁秋已定了親事之後,心中卻自然地起了微妙的變化。


    苦因大師一傍說道:「師妹隻管呼她紅兒就是了。」


    瓊兒微微一笑道:「她比我大,我當然要叫她紅姊姊了。」


    天山神尼緩緩說道:「她們基於另一種關係,如此稱呼,就由她們好了。」


    那嗚嗚的號角聲,忽然大作,但這片幽穀中卻仍是悄無人跡,和煦的陽光,照得草地上呈現一片金黃之色。


    天山神尼突地咦了一聲,說道:「奇了!這幽穀中既是發生過大規模的搏鬥,怎的並無痕跡,莫非毫無死傷嗎?」


    苦因大師嘴唇嚅動,方要說話,卻見一僧一道一俗和一個服裝奇異的黃衣人自正南方飛奔而來,不禁大喜過望,說道:「啟稟師叔,東海三俠來了!」他惟恐天山神尼不知東海三俠之名,又補充一句,說道:「東海三俠,就是方才那垂死少年的授業恩師。」


    天山神尼嗯了一聲,說道:「那自東、北、西三方奔來之人,你也一一認得嗎?」


    苦因大師掃目望去,隻見東、西、南、北四方各有四人直奔而來,每方均有一黃衣人前導,他看得微微一愕,說道:「弟子大都認識,不過那服裝怪異的黃衣人卻是從未見過。」


    天山神尼滿麵肅穆之容,低聲說道:「小心了!」


    說話之間,那自四方奔來的十六人,已到達他們停身處的三丈以外,那四個黃衣人齊地用手向天山神尼等一指,側身讓開,同時取出號角,嗚的吹奏一聲,那身後之人,一個縱躍,各自揮動兩臂,呼呼兩股勁風,齊向黃衣人手指處遙擊過去。


    天山神尼低喝一聲道:「起!」六人齊地躍起丈餘,避過一擊。


    那十二人的掌力匯集中央之後,擊出一聲轟然巨響,四個站在外圈的黃衣人見狀,同時嗚嗚吹奏兩聲號角,那十二人齊地收掌飄身,向後躍去。


    苦因大師落地之後,他眼見東海三俠,一個個俱是兩眼發直,知道他們已被一種極強的迷神藥物,控製了心神,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好毒辣的手段,師叔可知道這些黃衣人的來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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