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霜接著又說道:「據我所知,目前武林中幾位成名的人物都不敢擅越雷池一步,踏入十二連環峰寸地尺土,你將來要去,也得自問有幾分把握再去。羅雁秋,我也知道你是一定要去,十二連環峰上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你上十二連環峰之時,也就是我司徒霜捨命酬情之日,隻望你那時能看到我鮮血透衣。荒園中半夕清淡,足慰我一腔思念,司徒霜不是平常的女子,不願做那種世俗女兒之態讓人垂憐,隻想以滿腔熱血,一顆赤心酬答知己,可是羅雁秋……我們又談不到知己,這隻能是前生的孽債,今世來償還,我甘願為你犧牲一切,在我認為這是殉情,不過羅雁秋,我不想你也愛我,更不願奪人所愛……」


    說到這裏,已是滿麵悽惶,珠淚紛拋,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羅雁秋被霜姑娘這種悽然姿態,纏綿話意弄得魂魄飄蕩,哪裏還能把持得住,一邁步搶到了姑娘跟前,伸手挽住霜姑娘一雙玉臂,脫口說道:「姊姊,你既然已知雪山派品流混雜,終難免覆滅一途,為什麽不早離苦海,效餘棲霞棄暗投明,小弟願把你當作親生姊姊一樣看待。」


    劍眉一挑又說道:「姑娘一番厚意深情,按理說我羅雁秋感激還來不及,哪裏還能不照姑娘吩咐去做呢?但我也有一腔苦衷,不管這顆貓眼夜明珠的來龍去脈如何,但我舅父他老人家開的是鏢行,既然吃了這碗飯,就得替出錢的人賣命。姑娘如能早說,我自當盡力勸他老人家不要接下這趟生意,如今木已成舟,我在未獲舅父同意之前,自不便答覆姑娘,他是長輩,我也做不了主。目前暫時放下這檔事不談,姑娘手下的人把我舅父打的滿身重傷,在情理上我做晚輩的自不能不管。我羅某人初離師門踏入江湖,可以說就和貴派中人結下了幾筆血帳,但姑娘仍著我薄麵,救了我舅父垂危性命,這一份恩德我自當刻骨銘心,尚待日後報答。目前我既然趕上這件事,而且當事人又是我唯一的近親長輩,天理人情我無法推卸不管。姑娘文才、武功處處超人,又冰雪聰明,我隻望姑娘既能布恩於前,還期撒手於後……」


    羅雁秋滔滔不絕直往下說,可沒有注意到姑娘的臉色隨他的話鋒變化不琿,時而柳眉愁鎖,時而寒霜罩麵。


    他說到隻期姑娘撒手之後,猛聽司徒霜日中「嚶」了一聲,星波電閃,喝道:「住口,你這些話咄咄逼人,難道你就不替別人留一步餘地嗎……」


    司徒霜嘴浮微笑,兩道清澈眼神盯在雁秋的臉上,全身不住地微微抖顫,終於一下子撲入了羅雁秋懷裏,口裏嬌喊一聲:「雁秋弟……你。」便緊緊抱住了雁秋,嗚咽不已,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約有一刻工夫,司徒霜才從雁秋懷中挺起身子,抬一雙淚眼笑道:「秋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比餘棲霞,十二連環峰如果逃走我司徒霜,立時就會引起江湖上全麵騷動,掌門師祖決不會放過我,這樣作我不是愛你而是害你……秋弟,我感謝你賜我這一刻的溫存,足慰我一生的相思,隻有你才是我真正傾心所愛的人!秋弟!霜姊姊還給你的是一腔熱血、一條生命和清白的身體,你自己珍重了。」


    說完話,陡然轉身,人如巧燕,一團紅影,踏月如飛,瞬間失蹤。


    劉氏荒園中隻餘下羅雁秋一個人,怔怔地站在那兒……


    一連三天,定遠鏢局中安靜異常,雷振天的傷勢經服悟玄子九轉丹後,日有起色,羅小俠每天總在總鏢頭病室裏坐上一兩個時辰。雷振天醒時,舅甥兩個人閑談往事。


    雁秋見舅父傷勢未痊,不忍使他傷心,隻揀好的話說,有時雷振天問及寒瑛下落,雁秋總是強忍淒傷答說,瑛姊已有消息,隻待他老人家傷勢痊癒之後,就去尋找姊姊,一起再來探望舅父。


    羅雁秋並趁機會勸舅父歇了鏢行,不要再開下去,說近年江湖中太亂,雪山派領導三山五嶽中魑魅魍魎,群起作怪,武林中不日將掀起全麵風浪,正邪決鬥,俠盜喋血,為百年來武林中最大一次悲慘浩劫,開鏢行做生意,雖然沒有捲入門戶是非爭鬥之中,但事端既起,勢將波及,不如早日歇了業,悠遊林泉享點清福,免得招致麻煩,捲入是非漩渦之中。又何況貓眼夜明珠無價奇寶,綠林中不少大盜均想得到手裏,不如趁傷勢未愈,一力推辭掉這次押送差事。


    雷振天點頭答道:「我經這次變故,實已心灰意冷,本來早就有了歇業的打算,隻是多年同生共死的夥計們一時想不出安插法子。」


    羅雁秋見舅父答應歇了鏢行,心裏算放下了一塊石頭。


    餘棲霞見了羅雁秋,總是那麽不自然,羅雁秋與她談了幾次心,兩人認了幹兄妹,棲霞雖然不樂,但也沒有辦法,兩人從此兄妹相稱。


    這天上午,羅雁秋回房裏,看見餘姑娘正坐在自己書桌邊,見他進來,回頭喊聲:「哥哥,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雁秋走近書案,笑著問道:「什麽事害得你一個人坐著出神。」


    餘姑娘倏然將案上一個刻有龍頭的小銅牌子推一下,雁秋拿在手裏,仔細看看,搖頭笑道:「這塊小銅牌上麵的龍頭倒雕刻得很精緻,大不了有錢人家孩子們的小玩具,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地方呢?」


    餘棲霞看他輕輕鬆鬆說完話,隨手把那個銅牌子往桌上一放,慌忙說道:「秋哥,那不是玩具,是大雪山十二連環峰外三堂天龍堂堂主的龍頭令牌。十二連環峰掌門師祖下麵分設內外三堂,內三堂稱為:玉皇堂、大白堂、觀音堂,外三堂稱為:天龍堂、地龍堂、人鳳堂。每堂有堂主一人總理堂務,各分職司,掌全雪山派中一切事情,內三堂乃全派中樞。聽說三家堂主都是現代奇才異人,各懷有神功絕技,他們位高權重,深居簡出,是雪山派中極有頭臉的人物,很難得見到他們,小妹和家兄在十二連環峰上居留三年之久,就沒有機會會見他們一次。外三堂品流混雜,三堂下麵多是初入雪山派內的弟子,也是雪山派外圍組織,小妹和家兄過去就司職天龍堂下。話雖如此,但外三堂中也不缺一流好手,尤其是三家堂主身手確都不凡,地虎、人鳳兩堂堂主功夫究竟如何,不妹也不過是耳聞而已。但天龍堂堂主雙飛環鄭元甲,我倒見過他一次施展身手,那是慶祝雪山掌門師祖八十整壽,所有天龍堂弟子們全部到齊,鄭元甲當眾表演雙飛環絕技,雙環出手,狂風隨起大殿上,四十支燭光暗而復明,環飛三百步開外,一支百年巨鬆,樹身三斷,技震全場鴉雀無聲,半晌後大家才鼓掌歡呼,龍頭令牌突然出現在徐州定遠鏢局,我擔心可能是鄭元甲親下了大雪山十二連環峰,趕到徐州來,最低限度是他親傳大弟子青麵獅子仇大鵬……」


    餘姑娘說到仇大鵬驀然色變,柳眉倒立,玉牙緊咬,似乎有無限忿恨。


    羅雁秋察顏觀色,料想青麵獅子仇大鵬必是姑娘切齒仇人,隨笑道:「妹妹一提到仇大鵬恨的咬牙切齒,莫非那頭獅子有什麽對不住妹妹的地方嗎……」


    餘姑娘帶著恨答道:「仇大鵬仗師父寵愛,恃勢逼我嫁給他,迫得我兄妹偷盜銅牌敕令逃亡天涯,我哥哥巴東喪命,追根求源也算是被他所害,小妹恨不得生食其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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