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應好,下馬入寺,梁文龍搶前而入,兩扇寺門一扇半掩,文龍用手一推,應聲而開,一陣積塵落下,灑了文龍一身。進了大門是一片大有畝許的庭院。落葉滿地,亂草叢生。穿過庭院,有一道二重殿門,兩邊是一排連雲房舍,均是殘瓦斷簷。走過二門,有一條紅磚砌成的甬道,兩邊翠柏高達數丈。梁文龍帶路走完甬道,登上十三層石級,才算到了大殿。七人魚貫入殿一看,見這大殿高約三丈,全用磚石砌成,但那些畫龍雕梁因年久剝落,隻餘些痕跡,反而變成一堆堆白紅雜陳,看去更增陰森淒涼之感。但那大殿房頂卻是完好如初。


    肖俊道:「這裏雖覺陰沉,但還完整,可蔽風雨,我們就在此處休息吧!」七人取下行囊,把這座古剎荒殿暫作旅舍。


    隻是苦了這七匹馬兒,寒野古剎四無村舍,哪裏去找草料,正是二月天氣,殘寒未盡,馬兒想吃口青草,也是無處可尋,羅雁秋皺眉道:「明日即可進入山境,初春草短,這幾匹馬兒如何打發呢?」


    肖俊也覺山路崎嶇,羊腸曲徑,幾人一身武功,行走原不甚難,但這七區健馬雖擅長程行走,但如欲翻山越嶺,就非力能所及了。


    聽羅雁秋一說,亦覺有理,笑道:「秋弟之言甚是,大巴山內賊黨必然處處設伏,帶馬同行,反易為人所覺,且山路崎嶇,斷澗橫崖,馬兒亦無法越渡,明天在入山的時候我個獵戶家寄放,今夜既無草料,隻好委屈它們一夜了。」


    大家解開隨身行李,打掃幹淨一處殿角,席地而眠,隻苦了萬翠蘋姑娘,睡亦不是,坐亦不是,雖然都是幾個同門師兄弟,但自己究竟是個黃花閨女,平時住店,總是獨居一室,現在遇到這種古剎寒夜,大家混雜一起,還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男人們長夜廝守。


    雖說是武林俠女不拘小節,但總感心中如小鹿亂撞,坐臥不安,可是又不便出口。


    幸得肖俊已發現翠蘋窘態,忙把玉虎兒的鋪位排在翠蘋旁邊。


    女俠知道大師兄用意良深,不由飛紅滿麵,但又無話可說。且自己和玉虎兒六年朝夕相依,情苗已生,一顆芳心早已默許虎兒,這些事情還能瞞過見多識廣的萬永滄嗎?這位風塵大俠也看上這位愛徒了,對他們結伴相遊並不阻止,而且在有意無意之間露出口風,待玉虎兒功夫成就之日,就替他們一對情人完成婚嫁。


    萬翠蘋的內心也常想著自己早晚都是玉虎兒的人了,所以隨肖俊入川之後,雖盡力迴避,但不知不覺之間流露出一種女性天然的情愛,眼角眉梢處處顯得對玉虎兒的關心。這種情形看在肖俊眼內,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呢?所以萬翠蘋窘態一露,立把玉虎兒調遣過去。第四回 一見醉勞心皓月傲骨化柔情  一夜無話。次日天亮,眾人立時起身收拾行囊,因為找不到人家,隻好丟下馬匹,任其自去,離了「巴山古剎」,步行向前進發。


    七個人都有著一身很好的武功,見四野荒涼無人,一齊展開飛行功夫向前疾走,到中午時分已入大巴山區,隻見那山嶺起伏,萬峰重疊,山天相接一望無涯。七人環繞崎嶇山道,峭壁深澗橫阻,七個人雖有武功,經半日急趕也覺著有些疲乏,大家尋了一個大石旁坐下,用了幹糧飲些泉水,休息一陣,仍未見一處可以棲身的地方,此時已到掌燈時候,暮色四合,景物模糊不清,萬姑娘憑藉幼小即得武當派真傳,練就的超人眼力,窮目向前看去,忽見距離十丈以外峰根下麵有丈餘大小一片葛藤,形如垂簾,心中一動,立即飛奔過去,拔出長劍一挑葛藤,不由高興得歡呼起來。


    肖俊等六人聽萬翠蘋一叫急急趕到跟前一看,原來那葛藤裏麵竟是一個兩丈多深,丈餘高低的山洞,洞底離峰根有三尺多高,裏麵尚鋪有不少茅草,四壁光滑,宛如一塊大石鑿成,洞口有五尺多高,由峰上垂下的葛藤剛好把洞掩住,如不留心很難發現。大家見有這樣一個好住處,全都十分高興,歐陽鶴笑道:「蘋妹靈心慧目,竟尋到這樣一個好住所,古雲女孩子心細如髮,可見誠非欺人之談了。」


    眾人聽後一齊交口稱讚起來,這一來弄得萬翠蘋不知是喜是羞,隻覺粉麵一陣熱辣辣的,欲辯無言。歐陽鶴晃著千裏火筒點燃魚皮孔明燈,引眾人入洞,肖俊借燈光詳細衡量了一下石洞情形,對六人道:「荒山野澗,懸崖石洞,必有猛獸出沒,但看此洞內設施似是有人住過的樣子,這片幹草鋪攤整齊,洞外垂藤亦像是人工所成,說不定是雪山、崆峒賊黨在入山口處的歇腳之地,或為樵夫獵人的棲身之所,總之這個天然的石洞已經過了一番人工的布置,我們既入大巴山內,不啻已入賊巢,應多加小心才對。今夜我們可輪流值更,以防萬一,各位賢弟先行休息,小兄任第一班如何?」


    六人見肖俊處處謹慎,調度有方,不由暗中敬佩。肖俊又把孔明燈撥小以防燈光外泄,然後輕撥推開葛藤,跳出洞外,查看一下四周的形勢後,始返回洞內靜坐養神。直到三更左右輪到梁文龍值更,忽聞一聲輕響,發自洞外不遠之處,梁文龍忙拔出銀光刀,輕撥葛藤跳出石洞,尋個山石隱身一望,隻見皓月當空,銀輝四射,四外景物清晰如晝,停身的深穀內卻是萬籟無聲。


    心疑剛才聽錯,或為蛇獸夜行觸動山石互撞,正想返回石洞,猛聞頭頂上一棵古鬆枝葉「沙沙」作響,接著一聲「照打」,梁文龍慌忙提氣貫神向旁一閃,一支奇形蝙蝠鏢挾一縷銳風掠耳打過,梁文龍右手一揚一支沒羽純鋼箭回敬過去,跟著身子向外一縱退後八尺,一橫銀光刀朗聲說道:「何方鼠輩,膽敢亂施暗算,有本領的亮出相來和梁某會會,這種鬼鬼祟祟的舉動不怕太小家子氣嗎?」


    梁文龍喝聲未住,崖腰古鬆上一陣哈哈大笑,接著枝葉一分,飄身落下一人,一身黑色夜行緊身短裝,斜掛鏢袋,年約三十左右,方麵大耳,豹頭環眼,氣宇軒昂,右手握著一個三尺長短的奇形兵刃,似劍非劍,似鋮非鋮,護手處有兩葉鋼片形如鳳翅,全身通用純鋼打成,前半段有八個寸餘長的鋼齒,尖端扁平形如鴨舌,月光下銀芒四射,這種奇形兵刃梁文龍真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料必有非常之招術。正想喝問對方姓名,來人已然發話道:


    「姓梁的,你不必口出狂言,其實你們幾人形跡早已在我們監視之中,大巴山愁雲崖就是爾等葬身之地,你也不必通名報姓,你們幾個人除了那個姓羅的來歷尚不太清楚以外,餘下的都不過是武當派出身的一窩鼠輩,我勸你們識時務些,趁早滾回去告訴鬆溪老道張慧龍,就說崆峒雪山兩派不日即要派人登山問罪,這樣你們幾個尚可多活幾天,如果不聽你崔大爺良言勸告,硬想憑你們那點微末武技上愁雲崖一試身手,不啻飛蛾投火自尋死路……」


    來人一席話尚未說完,梁文龍已被激動真火,冷笑兩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竟是雪山崆峒兩派賊黨中的眼線,不錯,你這些爺們都是武當門下,這次千裏風塵來到大巴山內,就是想到你們自稱銅牆鐵壁的愁雲崖開開眼界,看看雪山崆峒兩派有什麽像樣子的出色人物。不過據我想那愁雲崖上無非是一群殺人放火,嘯聚山林的強盜罷了,難道真還有什麽幡龍臥虎的厲害人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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