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臨江一方窗口處,一張方桌上,坐著神行追風萬子常,一輪明月梁拱北,兩人正自高談闊論,茅山閑人君不語,卻手執著茶杯,靜靜的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談話。


    方秀梅緊行幾步,說道:「萬兄、梁兄,久違了!」


    萬子常回目一顧方秀梅,笑道:「喝!方姑娘,聽說你遠遊邊陲,此行愉快吧!」


    方秀梅伸手拖過一把木椅,緩緩坐下,笑道:「長了不少見聞。」


    轉顧著茅山閑人君不語,頷首接道:「君兄好麽。」


    君不語舉一舉手中茶杯,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方秀梅的問訊。


    在江南武林道上,這位很少講話的茅山閑人,可算是很平凡的人物,又極特殊的人物。


    他雖然很少說話,但態度謙和,和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能融洽相處,他很少開口,自無飛長流短的是非,除了偶爾在江湖上出現一下之外,大部份時間,都在茅山伴雲小築中讀書自娛。


    他淡薄名利,極少和武林同道衝突,除了藍大快救過他一次幾乎未再聽人說過,他和人有過衝突,但藍大俠幫他之事,也隻止步於傳說,藍大使絕口不提,別人也沒有見過,但自藍大俠留居鎮江之後,每年的壽誕,他大都趕來祝壽,很少缺席,但總是前一天趕到,壽誕一過,第二天就獨自離去。


    他相識滿天下,卻絕少和人搭訕,他一向不喜言笑的性格,早已傳揚江湖,他又極少和人衝突,因此,人人都對他有著一份特殊的諒解。


    看上去,他是那麽的平凡,但他也是一團謎。無人知曉他的武功如何?也無人知曉他胸羅的才能如何?


    善於集人隱密的餘三省,對他也不過略知一二,隻知他胸藏甚豐,隻不過不喜炫耀示人。


    但見萬子常一拂胸前花白長髯,笑道:「君兄,咱們相識十幾年了,兄弟卻從未聽過君兄論述江湖事物,今日兄弟向君兄請教一事。」


    君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兄弟孤陋寡聞,所知不多,實無高論語人。」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兄事跡,江湖上甚少傳聞,兄弟也無從問起,唯一可問的,就是君兄和藍大俠之間一段情義,如何結成,不知君見可否見告?」


    君不語微一沉吟,笑道:「萬見見著藍大俠之時,再請問藍大俠吧!兄弟口齒拙笨,不知該如何談起。」


    萬子常哈哈一笑,道:「君兄既是堅持不說,兄弟倒也是不便相強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話。萬子常的性格,剛好和君不語大相逢庭,豪情萬丈,最喜言笑,目光又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幾時到的?」


    文秀梅道:「比三位早了一日。」


    萬子常道:「聽那老管家說,周總鏢頭最先到此,方姑娘見過麽?」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江風吹起的散發道:「見過了。」


    萬子常突然揚起雙手互擊一掌,道:「樓上那位當值?」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由樓外奔人,道:「小的當值。」


    萬子常道:「告訴藍福,要他請周振方來,我們先喝兩盅。」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小的領命。」


    方秀梅急急接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青衣童子茫然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萬子常濃盾聳揚,虎目一瞪,造:「方姑娘,這是何意?」


    方秀梅笑道:「據小妹所知,那周總鏢頭病倒了。」


    萬子常一怔,道:「什麽病。」


    方秀梅道:「周總鏢頭事務繁忙,席不暖暇,匆匆趕來,大概中暑了。」


    萬子常道:「晦!他早來兩三天,盡可從客趕路,急個什麽勁呢?」


    一輪明月梁拱北皺皺眉頭,接道:「周振方內功精湛,怎會中暑病倒呢?」


    萬子常道:「是啊,以他武功成就,寒暑似是不足為虐,定然是躲在房中偷懶,不行,非得找他來喝兩盅不可。』」


    方秀梅道:「小妹剛剛探視過周總鏢頭的病情來此,確然是病倒了一。」』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周總鏢頭鴻圖大展,又辦了兩家分號,放眼江南,已是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事務之忙,自在意中,人麽!終究是血肉之軀,太過勞累了,豈有不病之理!」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有這等,兄弟倒得去探視一下了。」


    方秀梅道:「他剛剛睡好,萬兄要去麽,晚一會再去不遲。」


    她不願使周振方受傷之事,宣揚開去,故意設詞攔阻。


    萬子常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下牛再去看他不遲。」


    這當兒,老管家藍福,又帶著兩個人,登上瞭望江樓。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小妹一向言出如刀,所以人緣很壞,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小妹,但不知君兄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君不語道:「在下對姑娘談不上印象,隻能說看法如何?」


    方秀梅道:「就算是看法吧,那你對小妹看法怎樣?」


    君不語道:「兄弟一向不願論長道短…」


    方秀梅道:「我知道,小妹是誠心領教。」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在下評論,區區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姑娘的為人並非孤僻自賞,不肯合群,而是有一點情才做物,不屑與人為伍罷了。」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這評論未免對小妹太過捧場了吧!」


    君不語道:「在下是就事而論,說不上捧場,隻能說對與不對。」


    方秀梅臉色一整,緩緩說道:「小妹對君兄也有幾句評語,不知君兄是否願聽了。」


    君不語搖搖頭,道:「君某一向是笑罵由人,姑娘說與不說,對君某都是一樣。」


    方秀梅道:「我早知道君兄大智若愚,但想不到君兄還有這等任人笑罵的修養。」


    君不語望了方秀梅一眼搖搖頭,道:「方姑娘不要把我估計的太高了。」


    轉目遙望著窗外的滔滔江流。


    方秀梅低聲說道:「君兄,如果隻是江湖上兩個人的恩怨,雞毛蒜皮的小事,小妹也不敢向君兄求助……」


    隻聽君不語低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閑人並非閑,君兄不用再欺我了。」


    君不語陡然回過頭來,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為何定要拖著我呢?」


    方秀梅道。「別人恩怨是非,你可以不管,但藍大俠的,你難道也忍心不問?」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姑娘看那無盡江流,千百年來,何曾有片刻停息。」


    方秀梅道:「我明白,江湖上恩怨,也有若那無盡江流。」


    君不語道:「姑娘果是聰明人,但一人是非,隻怕再難拔足。」


    方秀梅道:「人生數十年,有若浮雲流星,茅山上野鶴幾許,能為人間留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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