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一打岔,二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崔頌向“崔頌”簡單地說明了這兩年所發生的事,觀察他的麵部表情。除了說到戲誌才重疾纏身時,他有少許動容,其餘時候皆是一派風淡雲輕的平靜。崔頌問出了這段時間盤桓在他心中的疑惑:“甘姬的異常,你是否早已知曉?曾經我與你說道刺殺之事,你告訴我,你對此事毫無頭緒……是否也對我頗有隱瞞?”“崔頌”笑容漸深:“你去往長安前,我予你的忠告,想來你已經意會。”那個時候,“崔頌”和他說的是:「不要輕易地相信人。」當時他以為“崔頌”的意思是不要輕易地相信旁人,尤其是身邊的甘、喬、徐三人,哪知道,“崔頌”想告訴他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這個任何人,包括他。“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夠再見。”“崔頌”收起麵上的笑意,鄭重道,“這便算是,我予你的最後一課吧。”崔頌默然。靜坐片刻,他開口:“你認為,我們還有交換回來的可能嗎?”“……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訴你。”“崔頌”的聲音凝重而低沉,“我醒來的時候,旁人告訴我,‘我’在做水療的時候,突然昏迷溺水……在我醒來之前,已停了呼吸。”崔頌的心髒猛烈一跳。“而我……在成為你之前,與季(崔琰)論道之事突犯胸痹……”胸痹,多與心髒疾病有關,重者即是心絞痛。若“崔頌”所言為真,那他與“崔頌”,極有可能是在猝死的瞬間交換了靈魂。“依照華神醫之所言,你如今暗疾已愈,不會再發作……然而我這病,本沒有治愈的可能。除了‘換了靈魂’這一理由,再沒有別的解釋。”他們本已生機斷絕,卻因為互換靈魂而獲得新生。如果有一天換回來……會是如何?會不會“崔頌”立即胸弊發作,而他即刻沒了呼吸?這個假設的結果如何,崔頌不得而知。他一麵覺得荒謬,一麵卻又想通了許多關節。難怪穿越前幾日他總覺得莫名的疲憊不堪,這才起了去做spa的念頭;難怪喬姬與崔父對他是這麽一番態度,且喬姬多次詢問他是否有悶氣之症;難怪……“崔頌”如此驚才絕豔,三國曆史上卻無關於他的隻言片語。若非這陰差陽錯的穿越,興許在漢靈帝駕崩之前,這世上已無“崔頌”這一號人。崔頌靜默許久,隱約感覺到自己即將離開夢境,抬頭看向“崔頌”。“崔頌”也在看他,掛著熟悉的笑意:“人誰無死,何懼?無愧於心耳。”崔頌回以一笑,懶洋洋的,竟與“崔頌”此時的神態極其相似。他終究沒問出,漢靈帝之死是否與“他”有關的話。崔頌回到廬江郡,開始了頭懸梁、錐刺骨,不分寒暑的苦讀生活。山間不知歲月久,轉眼間,時光飛逝。興平元年(公元194)夏,蝗災起,人以相食。興平二年(公元195),曹操大破呂布,殺張邈,平定兗州。建安元年(公元196),曹操迎獻帝,領節鉞,錄尚書事,總攬朝政。建安二年(公元197),曹操至宛縣,受降。張繡降而複叛。建安三年(公元198)春,曹操大敗張繡,歸許都。同年夏,崔頌放下被磨得平滑的竹簡,與崔父道別。即日北上,前往許都。※※※※※※※※※※※※※※※※※※※※[1]八個字出自曹操的《短歌行》,意思是:我什麽時候能摘到天上的明月(人才)呢?第115章 故人許都背倚嵩山, 北通黃河,作為新立的都城,煥發著勃勃而驚人的生機。城內居民往來集市, 恬然自安, 與亂世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崔頌連著幾日趕路, 進城的時候,幹糧已盡,水囊空空, 便尋了一處酒肆歇腳, 飲酒解渴。他坐在一個背靠酒壚的角落, 正飲著濁酒,嗑著下酒菜,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提及侍中荀, 言辭間極盡稱頌。“荀侍中秉節持重、深謀遠慮,實乃社稷之福。”“正是。侍中王佐之才,居中撫事, 無施不效, 比之荀氏八龍[1]之威名, 過之而不墜也。”……一派和諧的彩虹屁中, 突然多了一個突兀的聲音。“荀氏八龍?怕不是眼裏糊了屎, 誤把蟲蛇當成龍吧?”崔頌差點噴出口中的酒, 以極大的毅力控製臉部的肌肉,將酒勉強咽下。這調調,這聲音, 聽著有些耳熟啊……這道不和諧的聲音仿佛是掉進熱鍋中的菜油,在酒肆中“嘩”地炸開。撇去侍中荀不談,荀氏八龍成名已久,在士人之間素有名望,縱然不得景仰,也從未有人敢當麵諷刺八龍的賢名。諷刺八龍是八蟲,這讓許多仰慕荀家才名的文人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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