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賈氏文和崔頌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人攔在城外,上前一步, 行了一禮:“在下是洛陽的學子, 攜仆從而來, 因故需在長安住上幾日,還望騎督放行。”此時的學子講究遊學之風,加上時局混亂、對人員流動的管製大不如前,在崔頌出示身份證明後, 守城官本該放他進城,卻不知為何, 這位做主的胡騎督並不肯把路讓開。這位胡騎督全名胡輔, 是董卓部將胡軫的族弟, 官至北門騎督。董卓遷都後,長安城門便由這位胡騎督負責,主管一切大小事。聽了崔頌的話, 胡輔毫無反應,隻懶洋洋地問道:“你原來擔任什麽官位?”崔頌升起不妙的預感:“頌不曾出仕。”因為年齡和守孝的緣故, 原主沒有任官。前年被舉茂才,也被他推了,婉拒不受。果然,這個答案讓胡輔愈加敷衍:“既無官職,就別入城了。天子遷都不久,我等自要加強防備。要是什麽貓貓狗狗都想往長安擠, 置天子的安危於何地?”前麵的話還算有些道理, 後麵的簡直難以入耳。兩個護主的侍者當場就想發作, 就連徐濯也麵露慍色。崔頌倒是一臉平靜,不過態度冷了下來:“不知這是聖上的意思,太師的意思,還是……騎督的意思?”胡輔冷哼一聲:“末將領命守衛城門,毗護都城安危,自是職責所在。”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的意思了?崔頌有些摸不準,胡輔不讓他們進城,究竟真的是為了長安的治安,還是別有所圖……比如,借機撈上一筆。崔頌遂緩緩道:“頌薄有家資……”胡輔輕蔑一笑,露出不耐之色:“不必說了,都落魄到使用外族的行囊了,能有多少家資……快走快走,別堵著城門,若衝撞來往的貴人,你有十條命也不夠賠的。”崔頌:……使用外族的行囊怎麽就落魄了?這東西雖然不如漢人的東西精致,但要結實得多,絕對適合長途運輸。為了減少被打劫的麻煩,幾人穿的都十分樸素,可樸素不代表窮酸啊,崔頌實在不明白胡輔認定他們“落魄”的結論是哪來的。他正待解釋,卻見胡輔轉移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被他們留在後頭的馬匹。“這幾匹馬倒是不錯。”胡輔眼露精光,顯然在打著小心思。崔頌立即道:“騎督大人,我等可沒有賣馬的打算。”“賣?”胡輔冷冷一笑,“天子新遷,百廢待興,正是需要這些物資的時候。你們不思報效國家,主動上貢,還想賣?”崔頌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出這番無恥之語。他以為胡輔對他們的馬有貪念,頂多不過強買強賣,用低廉的價格強行收入,或者當做買路財,用入城一事來威脅他們。卻不料,胡輔竟想空手套白狼,一分錢不花,讓他們“上貢”。既不讓他們入城,還想強搶他們馬,這胡姓騎督簡直猖狂!身後的家仆開始躁動,崔頌徹底收了笑,冷聲道:“青天白日,騎督未免太不將律法放在眼裏。”“放肆的是你們,”胡騎督一揚手,在城門站著的衛兵紛紛不懷好意地圍了過來,“君憂臣辱,君辱臣死。為了天子,臣民哪怕粉身碎骨也是應當的,何吝於一匹馬?你既為學子,就該回報天子,幾匹馬都舍不得,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胡輔這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確實厲害,不僅氣得徐濯等人火冒三丈,還一時反駁不得,憋屈得緊。這番逼迫下,崔頌倒是冷靜下來:“若天子下令,莫說這幾匹馬,縱是獻上全部身家又有何妨。”他攤開手掌,“敢問胡騎督天子諭令在何處?”胡輔不豫道:“我等為天子盡忠,何需天子諭令?”“怕隻怕某些人假借天子的名義,暴內陵外,玷汙天子的聖名。”崔頌麵朝皇城作出恭敬之色,“陛下年少有為,愛民若子,必不會做那些橫征暴斂之事……胡騎督覺得呢?”胡輔神色微變。他拿聖上的名義“借馬”,沒想到竟被這小小學子以同樣的名義堵了回來。什麽年少有為,愛民如子,鬼都知道小皇帝隻是個牽線木偶,不被他們放在眼裏……可心裏怎麽想是一回事,他腦子沒壞,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不可能宣之於口的。胡輔被反駁得有些著惱,向來目中無人的他示意衛兵快些動手,竟是連表麵功夫都不屑做了。見幾個衛兵逼近過來,氣勢洶洶,徐濯怒道:“此乃前大司農,光祿大夫崔複覺之子,爾等豈敢動手?”胡輔臉色不變。且不說他不信徐濯的說辭,哪怕真是高官之子這些西涼兵百無忌憚,向來隻聽從董太師的命令他們連世家大族都敢搶殺,又豈會畏懼。徐濯等人未想到這群衛兵竟膽大若此。正當情勢緊張,一觸即發之際,怒火中燒的徐濯無意中往旁邊看了一眼,正巧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文和兄?”驚訝之下,徐濯顧不上滿腔怒火,脫口而出。正要從城門一角悄悄進入的中年男子腳步一頓,像是才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驚訝地回頭。“霽明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發生了何事?”這邊鬧得如此厲害,崔頌不信中年男子沒注意到。他見對方意圖悄悄入城,心知對方並不想這趟渾水。卻沒想到,在被徐濯叫破身份後,中年男子竟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半點不見勉強與不願,反而麵帶關切。“我記得霽明兄成了清河崔家的賓客,莫非這位是崔家的士子?”中年男子一句話點出崔頌世家子身份,讓原本想把中年男子趕走的胡輔神色微變,再顧不上他的不請自來。這個中年男子,不止徐濯認識,胡輔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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