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跟在身後一步之遙的伏緝熙。


    他眼裏映了一彎月,剔透的眸子像是月亮泡在了水中,他看著她。


    有一瞬燕攸寧覺得心軟了,不忍心再與他計較。然話未從腹中-出便又沉了下去,她還是生氣的。


    “阿玉這樣執著麽。”


    他眸光微微顫動,垂下睫毛遮擋了裏頭,“我不想公主去陪別人。我想公主一直在我身邊。”


    彎月細細的高懸,人間的月光有些暗,琇瑩雖提著燈卻遠遠跟在兩人身後,不做打擾。


    遂此時燕攸寧看不出他是不是因這話又害羞了,抬手覆到他頰上,溫度略高於平常。


    若重來一次,伏緝熙仍舊想不出要如何才能做出兩全其美的選擇。


    他抬眼,又將目光落在燕攸寧臉上。


    他不能告訴她身份,又無法編個謊話而在她追問時自圓其說。


    姝姬說得不錯,公主真的是個很多情的人。她愛燕國,也愛燕國百姓,愛她的娘親,愛她的王兄與王弟。


    甚至連那個總是討她厭的王妹,她都能存許多寬容。


    他對她來說,能排在哪兒?最多也就是與公主卉虞排在一塊兒吧。


    若她知他是伏國王族,伏緝熙不知會有什麽結果。伏國他也是必須要回去一趟,了結恩怨。


    他別無選擇。


    在這一切裏,唯一出錯的,是他喜歡了公主。可重來一次,他一定還是會喜歡公主。


    燕攸寧看他是不會放棄了,牽著他走到成和殿。伏緝熙略略欣喜的目光落在她身後。


    兩人進了大殿裏。


    長璆夜半醒來,大殿中的銅燈都已熄滅,燕攸寧的床帳卻未放下,隱隱的,覺得床上無人。


    他輕輕從榻上起身走了過去,見果真無人。站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到殿外見著垂著腦袋瞌睡守夜的宦人。


    “公主沒有回來是嗎?”


    宦人驚醒,腦袋卻還未完全清醒,胡亂地點頭,“是,公主,公主去成和殿了。”


    成和殿,長璆知那是今晚伏緝熙休息的地方。倒也未說什麽,回到大殿中繼續睡了。


    隻是第二日一早便起了身,往成和殿去。


    他不管琇瑩的阻攔進了殿中,紅著眼眶站在床前,伏緝熙是抱著燕攸寧睡的,從她身後環著她的細腰。


    這樣他才能覺安心一點。


    燕攸寧就睡在床外側。


    降紅的羅帳遮著兩人的身形,隱隱約約朦朦朧朧。


    “姐姐!”長璆委屈又生氣地喊了一聲。燕攸寧醒了過來,她一動伏緝熙便也醒了。


    下意識地喊她,“公主。”


    燕攸寧聽著兩人的聲音,不清醒也清醒了,坐起身,素手撩開羅帳,見長璆眼裏淚珠子落了下來。


    “姐姐昨夜在這裏?”他問。


    “在我懷裏。”伏緝熙在燕攸寧身後坐起,看著長璆。他說著,又去抓住燕攸寧的手。


    “姐姐騙我。”長璆哭得更淒慘了。


    燕攸寧秀眉擰了起來,覺得頭疼。她起身下床去,指腹覆他頰上擦去淚痕,他的淚珠子卻斷了線的往外掉。


    將她的手指都打-濕了。


    他低頭吻在燕攸寧的唇上,有些索要的意味,與伏緝熙的小心試探不同。


    伏緝熙目色沉沉,隻想一腳將他踹走。卻看他拉著燕攸寧離開大殿,又憂憂鬱鬱坐著兀自難受。


    若是期限至他離開了,那可就是長璆與公主生孩子,生出可愛的小公主來,又或是長璆那樣?


    伏緝熙隻覺心口一陣窒息,眸光都暗淡了。


    他出大殿便聞燕攸寧與長璆出宮去了,更覺心頭窒悶。獨自坐庭院的長廊下喝酒。


    剛巧,燕洵來高平宮見燕攸寧也未尋到,站在寢樂殿前目光掃到了伏緝熙。


    驚訝地走過去,“阿姐不是說你逃走了麽,你怎又出現了?”


    伏緝熙抬眸,“要坐下共飲嗎?”


    燕洵一陣笑,“是不是阿姐不喜歡你了。”


    與初見已是過去一年半的時間,伏緝熙看著他覺比當初的跳脫,沉穩了不少。


    見伏緝熙不說話,他也在席間坐下,“怎麽說你也救過我一命,我或許可以替你幫些忙。”


    伏緝熙緩緩喝盡了杯中的酒,“幫我將長璆綁了送走嗎?”


    “這我可辦不到。我最多替你在阿姐麵前說幾句好話。”燕洵是看不太懂伏緝熙。


    好似還是清冷疏離,如雲中君。卻又染愁緒,沾了人間氣。


    怎得忽然這樣在意阿姐了。就因為離開了一趟?發覺沒了阿姐日思夜想?


    *


    城中,燕攸寧與長璆並行在街道。


    一處巷弄-口-探出幾人,“可是他!”


    “大人不是打聽了被一個女人買走?旁邊不就是個女人嗎?”


    第72章 ……


    “那應該就是他沒錯了。聽聞是跟了燕宮裏的人。”


    “那人有兩個武士,咱們要怎麽動手啊。”


    六個男子聚在一塊兒,盯著燕攸寧與長的背影,出了巷弄不動神色地遠遠跟著。


    “想法子,先引開那個女人。武士一定是保護她。咱剩下的人,去解決柏公子的事。”一人道。


    六人麵麵相覷,都不願去做吸引兩名武士的危險事,陷入沉默。


    那人遂又道:“大人說了此事成,賞錢六百金。我們六人本是一人一百金,誰願意去引開她,其餘五人每人讓出十金。”


    主意出當即一人有意,此人腳下功夫甚好。


    見他悄悄靠近路邊正與長璆散步的燕攸寧,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扯起她的手臂將她拉走,燕攸寧不察,險些讓他扯倒在地,一時隻能踉蹌隨他跑了一段,穩下身形後就要扯回手。


    燕壹、燕貳也在須臾追了上來,迅速圍住他。


    看著眼前兩名精壯的武士,男子顫著腿後退了兩步,臉上驚恐,“噗通”跪地。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小人方才看走了眼,以為是小人家中那水性楊花的婆娘,想要抓回去呢。姑娘饒命。”


    燕攸寧並未傷到,隻是被扯過的胳膊有些疼痛,聽他的口音不像是燕地的人,著實像是謊話。


    正要開口讓燕壹、燕貳將他抓起來,就見他忽然暴起,奪路而逃。


    皺了眉頭,甚覺刻意與奇怪。一回頭,長璆的身影已不在方才原處,竟是不知所蹤。


    在旁的小巷裏,長璆被捂著嘴扣著雙手鉗製著,眼裏泛紅地拚命掙紮。


    “柏公子,大人一直在尋你。”壓製著他的一男子道,話落接過一旁人遞來的布塊捂住了長璆的口鼻,不過片刻長璆便失了意識。


    燕攸寧看著方才長璆所站的地方,猜想許是早有預謀,卻想不出什麽人要費這心思帶走長璆。


    詢問了幾個路人得知,瞧見長璆是被四五個男子綁走,便先回了高平宮,又派了些人到城中尋找。


    高平宮裏,燕洵還未離開。


    燕攸寧回到宮裏便聽人稟報了他與伏緝熙在廊下喝酒。


    寢樂殿前庭院的回廊裏,燕洵抬眸見燕攸寧正往長廊來,當即從席上起身欣喜,“阿姐!”


    也還記得要為伏緝熙說些好話的事,心裏盤算著如何開口。


    伏緝熙抬眸看燕攸寧,眼裏盈盈的亮光,神色間一絲受了冷落的委屈。倒是沒有說話。


    燕攸寧瞧他的視線淡漠,令他神色間哀愁又多了一分。


    “阿姐不是與人一同出宮的麽,怎不見他?”燕洵出聲問。


    燕攸寧踏上台階入了長廊,“有人支開我,帶走了長璆。”


    伏緝熙臉頰上酒意熏染著薄粉,呆呆地仰頭看著她,燕攸寧側眸見他那惹人疼的模樣。


    她的冷淡總讓他眼裏有些受傷。


    燕洵見兩人間古怪的氛圍,帶笑地拉著燕攸寧在席間坐下。


    他又看向垂下眼簾的伏緝熙,“你喝了不少了,再喝可就要醉了。”


    伏緝熙微微撇開臉,燕攸寧眸光側過去又見他薄粉的側臉,耳尖也染了淡淡酒-色。


    總像顆蜜桃,惹人采。


    收回視線,看燕洵,“小洵如今可是少有來我這兒,今日怎得來了?”


    燕洵見剛起的點點氛圍破碎,作罷。


    “自燕攻下蒼梧已有許久了,至今不得公主卉虞的下落。我阿娘如今與熊姬關係又算不錯。熊姬因這事病了已近兩月。如今越發病重,無法下榻。”


    “遂想讓我來問問阿姐,可有什麽法子。”


    “既是心病我又有何法呢,天下之大,若不是死了,便是不願回來。就算父王大費周章派人去找,多半也是找不著的。”


    “她若想不開,神仙難救。高姬隻能再多勸慰了。”


    燕攸寧話落,見伏緝熙麵前盛滿的酒杯,伸手端了過來幾口飲盡。


    燕洵聞言不再糾結於此,他與熊姬並無什麽關係。遂又看向伏緝熙,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他難不成是喜歡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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