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的雨,一場比一場更帶暑氣,庭院裏的樹上逐漸蟬也開始聒噪不休,吵嚷得人越加心煩氣躁,渾身冒汗。


    姝姬也覺熱得煩躁,盡管有了獨居的宮室也仍舊愛往燕攸寧的涼殿跑,令燕攸寧煩不勝煩。


    覺她比窗外的蟬還想讓人一巴掌拍死。


    許是姝姬不止到她麵前討嫌,在燕壽麵前也嚷嚷著熱,燕壽打算往雲夢澤去避暑了。


    行路的隊伍人並不算浩蕩,卻也不少,還隨行了幾位大夫,以便商討些政事。每日的奏折則由人快馬加鞭送往雲夢澤離宮。


    紗簾遮擋半遮半掩著日光四麵透風撩著簾幕的馬車裏,燕攸寧也得了一柄白鶴羽扇,輕輕搖著,微微的扇風撲在她臉上,也撲在伏緝熙的臉上。


    她忽然靠近伏緝熙,以小扇半遮著兩人的麵與伏緝熙的脖頸,指尖又去挑開了他的衣襟,袒露出一塊白皙的肌膚來。


    伏緝熙瞧她,當即麵上羞怯,這馬車可是遮不住人的,想要將她的手拿開去攏起衣襟,卻讓她抓住了手指。


    兩人的體溫都在夏日裏燙燙的。


    “公主又做什麽?”他略帶羞惱地問。


    “我瞧瞧阿玉的傷好了沒有。”她輕聲。


    “公主不是每日都看?”


    “今日還沒來的及看呢。”


    鎖骨之上剠刑的紅腫已經開始消退,每日擦抹的藥膏都未停,不過今日還未來得及上藥。


    夏日的馬車遮不住人,一男子與公主同乘一車隨行略有怪異。燕攸寧向來不在乎外人如何瞧她不尊禮教,如何隨性放蕩,然伏緝熙卻是受不住那些將他當作以色侍人的男姬而投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玉有什麽好羞的,大庭廣眾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我不是替你擋著呢。”


    她含笑的聲音輕輕的,透過遮擋的小扇飄散在穿入帳中的清風裏。


    伏緝熙側頭看她,當即撞在她唇上讓她吻住。兩人靠得太近,她便像是故意等著他靠過來。


    淺嚐輒止,燕攸寧瞧他側過臉去,又將他的臉挪了回來。


    含著淺淺侵略的笑意,“已經是夏了,到了秋季阿玉可是就能熟了?”


    “如今半熟不熟都已酸甜可人,若是熟透了,豈不是能將我甜膩死?”


    他越發羞憤,臉頰浮上薄紅將她推開了些,側過頭看向外頭,“公主,這兒還有很多人,您能否注意些身份。”


    “好吧好吧,你親我一下,我就注意身份。”


    第55章 ……


    她搖著小扇,微風徐徐,似乎很是為難的在遷就他。卻明明是在提如此過分的要求。


    “公主可否不要這麽過分?”他又回過頭來看她。


    “過分麽,何處過分了?”她總是那麽坦坦蕩蕩。


    兩人細細的聲音在馬車的紗帳中外人聽不清,卻也可隱約見小扇遮著麵的兩人貼近在一塊兒。


    琇瑩跟隨在馬車一側,聞聲側頭看去,當即閉上眼收回視線。


    行路兩三日的路程,至雲夢澤,依山傍水而建的離宮,隻走在林中小路上便已覺涼爽。


    燕壽給眾人分配了宮室,各自回寢殿中休息。姝姬一副累壞了的模樣,目光落到燕攸寧身上,似燕攸寧對她有所虧欠似的。


    瞥過一眼後隨燕壽離開。


    燕攸寧懶於理會她,與琇瑩、伏緝熙回自己的住處。薄姬的住處靠近著燕攸寧,遂與她一道。


    看著燕攸寧往哪兒都帶著那名男姬,隻覺憂心的不行。然燕攸寧又向來不聽她的話。


    “阿寧,你總毫無規矩,讓大王的臣子們怎麽看?”跟在燕攸寧身後,她道。


    “士卿大夫們隻需幫著父王治理好燕國,看我做什麽?”燕攸寧絲毫不屑。


    薄姬無法,“你若隻是貪戀他的美色,美色又如何能長久,阿寧,你該為將來想想啊。”


    “將來,我也如安陵君一般到封邑去。”


    “安陵君領兵打仗,你一個女子如何能行。”


    “若需要我,我為何不行?”


    薄姬看著前頭兩手相牽的二人,麵上皆是愁色。若要辯駁,她總是說不過小寧的。


    “他就隻是個男姬,阿寧是打算一直養著他嗎?”


    “看心情吧。”


    行至寢殿的宮室前,燕攸寧回過身來,“我若像阿娘一般,不也一樣成了以色侍人?若人老色衰,又該如何呢?我不想成為阿娘,我想成為父王。”


    “可你是女子。”薄姬看著她,仍舊想要她認清楚。


    “有什麽關係呢?有什麽不同嗎?穿起衣裳來,不都一樣麽,幾日馬車奔波,阿娘也回去休息吧。”


    薄姬作罷,歎了一聲離開,臨走瞧了一眼伏緝熙,仿佛他是個什麽紅顏禍水。


    伏緝熙斂著視線,被燕攸寧牽著踏進宮中。


    “阿玉又在想什麽呢?”


    “公主不會和親嗎?”


    “若非萬不得已,不和親。”她側頭看伏緝熙,“阿玉可是想我若和親,你便可以走了?”


    伏緝熙沒有應,燕攸寧仍不知他在想什麽,隻覺他的小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我真是好奇,阿玉為何如此執著。待在我身側,就讓你委屈至此?”至殿前,她挪過他的臉看著他,“還是,你依舊覺得我每日都在折辱你呢?”


    伏緝熙張口,燕攸寧卻是忽然不想聽了,“罷了,你如何想得我不想知道。”


    他怔怔的,燕攸寧拉著他推開殿門進入殿中。


    離宮已在來之前讓宮人打掃過,這兒居住的宮室內皆是一塵不染,甚至熏了香,飄散著淡淡的香氣。


    殿門合上的一瞬伏緝熙讓她抵在門上,頭被壓下吻到唇上,光線透過門上的窗欞投入殿中。


    在纏枝並蒂的蓮紋裏剪入兩道相融的人影。


    伏緝熙隻覺在她身側,每日都如醉生夢死,連意誌都似逐漸消磨。


    他知道自己的抵抗越來越微小了。


    燕攸寧吻完指腹擦去他唇上的水色,“怎麽,乖得一動不動的?”


    他撇過頭,淡淡羞澀。


    “公主的阿娘,一直不喜歡我。”他道。


    “你還關心起這個來了。”燕攸寧噙笑,“我喜歡你便成,又不用我阿娘來寵你。”


    他的乖順讓燕攸寧心情極好,本是打算在殿中休息,又拉著他出了大殿去,於林間水畔遊玩。


    湖岸的碧水極淺,由遠風吹著拍打著岸邊濕潤的泥土與碎石。


    回到離宮,又聞高姬去見了燕壽,遂拉著伏緝熙往燕壽的宮室去。


    去時已見高姬出了宮牆來,紅著眼眶指腹拭著眼角淚意。


    她已許久不見燕王壽了,此次不過借機會想要去為燕洵求取封爵,讓他們母子兩人離開燕京。


    卻是讓拒絕了。那姝姬竟還羞辱了她一番。


    見著燕攸寧從前方來,當即將淚意拭盡走上前去,向她行禮,“承陽公主。”


    “見父王是說了什麽,怎不如意嗎?”燕攸寧問她。


    高姬想她多半是瞧見她方才在拭淚了,麵上窘迫,“我想為洵兒求個封爵。”


    燕攸寧明了,“小洵他年紀尚小。”


    高姬一時沉默,她也知洵兒還不到封君的年紀。可那次的占卜,一直如一根刺紮在她心裏,讓她不得安寧。


    如今她又失寵,更覺不安了。


    “我有機會也再與父王提一提,一會兒我再去問問太子,他若願意幫忙或許會更易成一些。”燕攸寧安慰她。


    高姬當即萬分感激,隻言身份低微,無以為報。燕攸寧安慰著讓她不必太擔心,回去好好休息。


    人離去,伏緝熙便聞燕攸寧一聲歎息。


    “我去阿兄那裏走一趟。”她道。


    “車馬勞頓,公主也該是很累了。”伏緝熙道。


    燕攸寧看向他,噙淺笑,“關心我嗎?”


    他低頭,不看著她的視線,輕輕,“嗯。”


    “一會兒便回去休息。”燕攸寧伸手貼到他的臉頰上,摸著他林中清風裏冰涼涼的臉將其抬起。


    “我不與公主去了。”他看進她墨色清潤的眼瞳裏,“太子檀也是不喜見我。”


    燕攸寧也看著他,幾分無奈,“阿玉該是討人喜歡的才對。”


    收回手,“那我去見阿兄,時候也不早了。”


    她離去,伏緝熙站在原地看著她,眸光深沉複雜,好半晌那人影在轉角消失他才像回了神轉身往回走。


    他在想些什麽,他好像不想與她分開了。


    姝姬就站在不遠處宮門的一側,無人注意到她,她卻是瞧著兩人一番親昵後分道揚鑣。


    視線落在伏緝熙身上,踏出宮門跟上了他。


    “你叫什麽名字?”她遠遠地問伏緝熙。


    伏緝熙停下了腳步來回身,看向她,姝姬當即行快了些,至他近前。


    他卻隻是看著她,並不答她的話,又似覺得不禮貌,遂道:“不便告知。”


    姝姬怔了怔,她可真少見這般規矩守禮的男子,上幾次見他可不是這樣,很有脾氣呢。


    “公主不在,你總能與我說說話了吧,都是姬妾,我見你貌似璧人,姿尤清絕,與我皆得主人寵愛,才感親近。”


    伏緝熙不知怎麽應她,複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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