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寧思忖,有所意會,“父王很愛新晉的美人姝姬是嗎。”


    楚地多美人,想必這姝姬容色姝麗非同一般。


    “阿娘近來都有些茶飯不思,我也不知該如何了。”燕洵說著,沒有底氣。這樣的事,他如何要阿姐幫忙呢。


    畢竟薄姬也是不得寵。


    大概與阿姐說說,心裏就能好受些吧。


    “父王身側的美人本就換了一人又一人,高姬該看開才是,隻需無縮衣短食。若有,再與我說。”


    “阿姐,可是我太沒用了?”燕洵忽然喪氣道。


    吳夫人也早便失寵,卻仍舊時常讓父王想起,召幸一次。是太子王兄能在父王麵前說上話吧。


    “知道沒用便好好努力,帶你阿娘離開燕京,如安陵君那樣。君恩總是寡淡的,不得長久。”


    燕洵聞她語氣淡薄,抬頭看她,阿姐似與他並非一個意思。


    他是想要阿娘重新得寵,阿姐所說是帶阿娘離開。他思索片刻,覺或許是的。


    阿姐說的才對。


    不能總是靠著父王的寵愛,父王與他們太遙遠了,總感覺不到太多親近,如此又怎安定的下心呢。


    他帶阿娘離開,他必然是能好好待阿娘的。如此想通,抑鬱的心情便開朗了。


    燕攸寧看著他離開,腳下生風似的,心情比來時輕鬆不少,約莫是回去安慰他娘去了。


    燕洵的背影越來越遠,她出了會兒神,收回視線轉身打算往信殿。這段日子,宮裏都發生些何事,她自送夏諸離去那日便不太知曉了。


    如此看來還是得了解一下,既父王枕邊的嬖姬又換了一位,往後宮中必然會遇見。


    至信殿,薄姬正坐案後手捧一件鴨卵青的羅衣,一針一線地往其上繡著紋樣。


    “阿娘。”


    燕攸寧喚了一聲,打斷了她的專注。薄姬抬頭來,“阿寧回來了。”


    “可是宮中憋悶,竟是讓阿娘在這兒繡花。”她走上前去。


    薄姬歎息,“年年如一日,王宮的景色看來看去也就是如此,繡花還能繡出個不同來。叛亂之後王宮裏更是四處狼藉,宮宦女娥死去許多,短時間內都休整不回原樣了。


    出去走走,還不如待在寢殿繡花。”


    “聽聞父王又寵新人?”燕攸寧在她對麵跪坐下來,薄姬吩咐殿中宮娥去備茶水,聞言略一停頓,抬頭看著她。


    “大王得了十個楚國美人,我聽聞是留下了一人,叫姝姬。剩餘賞了幾位士大夫。姝姬甚是得大王寵信,比過往日高姬。”


    薄姬已是心態平和,談及這些事就如繡手裏的花,“再多的我就不知了,或許太子能知曉。”


    燕攸寧喝了一口宮娥呈上的茶水,覺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並無必要去問燕檀。


    “阿寧,你那侍人可還在?”薄姬忽然問。


    “在。”燕攸寧答,見她似乎有些失望,又與她道:“阿寧也不小了,是該到嫁人的時候了,不然還要到何時呢?”


    “那便等下一次和親吧。”她敷衍了過去,起身回寢樂殿。


    至殿門前時,剛巧見琇瑩捧著銅盤呈著香羹。


    見她,琇瑩行禮,“公主。”


    “交於我吧,不必跟隨了。”


    “諾。”


    燕攸寧端著銅盤入殿,擺在案上到伏緝熙榻邊時,見他合著眼已經昏睡了。


    抬手覆到他額上,溫度尚可,並未生病,不過還是一層濕濕的汗意。真是能夠忍疼的。


    她又將琇瑩喚了進來,打水替他將額上的冷汗擦拭去才讓人退下。


    因著鞭傷都在後背,他便一直趴睡著,然前頭鎖骨的黥字亦是不能這樣壓著。她便坐在榻沿,將人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


    帶著熱意的掌心,摸著他因冷汗而冰涼涼的臉頰。


    指尖輕輕撥開了他胸口的衣襟,看著那鎖骨上紅腫了一塊茜色的“寧”字,那宦人的字是宮中上等的,剠得也確實端正好看。


    俯身去吻在他唇上,輕輕的索取一些玉液,唇上柔柔軟軟讓人喜歡的很。


    伏緝熙醒了,目光看著她,皆是厭恨在裏頭。燕攸寧絲毫不理會,反而吻得更放肆直侵入裏頭,帶著的笑意,是無所顧忌的挑釁,看進他眼裏。


    他側開頭做抗拒,卻是扯出了絲液,沾染輕擦在兩人的唇角一點濕意。


    “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此時再抗拒又有什麽用呢?”她笑,清豔,似能侵入人心,再次貼近要吻去他唇角那點失誤而染上的水漬,卻反而吻得更濕。


    伏緝熙無力折騰,沉默著任她肆意。燕攸寧抬頭落了個吻在他眉心,看著他溫聲,“阿玉可以自己坐著嗎?”


    他冷漠地不搭理。


    燕攸寧微微有些不大高興,但想方才的索取還是滿足的,便未放到心上,臉頰故意貼到他的臉頰上,“我將阿玉放在這兒了,若摔倒可不怪我。”


    話落扶著他坐好,起身去案邊取養身的羹湯。


    伏緝熙兩手撐坐著,身上疼得他有些虛。抬眸去看燕攸寧,見她端起案上的瓷碗回身,視線剛巧與他相對。


    他漠然地收回視線。


    燕攸寧微微含笑走了回來,坐在榻邊又扶他靠進懷裏,“阿玉疼的話,為何不長記性呢?”


    她將他的頭枕在自己肩上,緩緩喂他。


    伏緝熙本以為是藥,可味香並不是,稠稠的還有些許鮮鹹。


    他不想與她說話,遂未開口問是什麽,總歸不會將他毒死。


    一小碗的香羹都盡了,燕攸寧喚琇瑩入殿將碗碟收了下去。


    “公主還不走嗎?”他忽然出聲,虛弱裏幾分厭煩與冷漠。燕攸寧捏了捏他的臉頰,“阿玉想繼續趴著嗎?可是這裏不疼?”


    她指腹輕輕碰在他鎖骨那個黥字上,讓他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又冒出大顆的冷汗來。


    “壓著,很難好。”她道。


    伏緝熙遂不再說話,虛虛弱弱地靠著,一會兒就昏沉地睡了,眉頭緊鎖因為疼痛睡得很淺。


    如此養傷一月,雖恢複了力氣可以走動,卻依舊還是虛弱。唇色淡淡的,血色難返。


    天氣已日漸悶熱,高平宮中有一庇蔭涼殿,臨水而建,湖麵風起清涼穿堂而過,陣陣水的濕意,迎麵撲散燥熱。


    殿前更是有一建於水上的廊庭連接著大殿。


    燕攸寧欲帶伏緝熙搬往那處,此時仍在寢樂殿中,宮娥搖蒲扇卻扇不去她身上略微心煩的熱意。


    這兩個宮娥就如是那夜眠前的燈,晃在眼前礙事。


    她瞧向跪坐身側不言不語的伏緝熙,他的身子還未恢複好,以往如桃瓣的唇淡如杏,仍乏血色。


    連想扯開他衣裳瞧瞧身上的傷痕淡去沒有,都不可。她不想讓旁人看了去他白淨的身子。


    還有那個黥字,因著傷至骨一直難愈,反反複複地紅腫著。


    “南麵有處涼殿專為避暑而建,如今天氣愈熱,阿玉隨我去那處居住吧。”


    她近他麵前,呼吸打在他臉頰上。燕攸寧總是喜歡湊近與他說話,好似隻說給他一人聽。


    “嗯。”淡淡的,冷漠的,應了一聲。毫無情緒。


    燕攸寧自然知他是記恨她了,如今可恨著她了。


    抬起他的臉來,讓他看著她。


    “阿玉知那個字為何總是無法痊愈嗎?”


    伏緝熙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將頭側開,不答她的。


    如此也就惹怒燕攸寧,她將他按在地上,一如往常那樣,也不顧忌還有兩名宮娥就在他們身後。


    “你是想讓我就這樣對你做什麽嗎?”


    伏緝熙眸中亦有幾分寒意,然瞧著她忽而又散去側開了頭。


    他生不出半點傷害她的念頭,縱然他已是讓她氣極了。


    驀地便覺心頭委屈,他從不會有傷害她的念頭,她卻總是逼迫他。似是仗著他這樣的軟糯好拿捏。


    “我不傷害公主,公主為何總要對我如此?”


    “因為饞你的身子。”燕攸寧忽而輕佻,眼底幾分侵占似的笑意,“這麽久了,你沒有絲毫自知之明麽,我對你做的那些,你以為是什麽?”


    第52章 ……


    伏緝熙看著她,衣擺兩側的手微微屈起了指節,全然不知如何應對她的話。


    她確實從一開始買下他便是為美色,此後種種皆是為美色。


    他竟是無法反駁。


    “是阿玉一次次不聽話,才會被罰。阿玉聽話時,我待你不好嗎?”燕攸寧道。


    伏緝熙恍惚讓她說服,可想她所為種種皆是他所不願,而為了不被懲罰他才順從。


    她是要他心甘情願待在她身邊,做個任她索要的姬妾。


    他怎麽會願意呢,他心中還有伏國,還有伏國的天下和百姓,他該為此而生。


    他還有王兄流落在外,如今天子迫害手足,弑殺太子奪位構陷殺他的生母,又y亂享樂,為君無道。


    要他就在此地做人男姬,他如何甘願。


    自甘墮落,自我輕賤。


    “公主已將我打上烙印,還要如何?”他忽而幾分冷笑。


    那屈辱的字,將無法除去,永遠留在他身上。


    “給你刻上了字,你也還是不乖啊。日子總歸還長……”燕攸寧話未說完,忽然就吻在他唇上,壓著他不允他動彈。


    在兩名執扇宮娥的注視下將他揉躪了一番。


    就是要讓他,深刻地明白如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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