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後,伏緝熙又繼續被鎖進馬車,一直到進入下雋,入了王宮。


    伏緝熙被丟進高平宮,燕攸寧則是去了回中宮稟見燕王——燕壽。


    *


    “胡鬧!寡人真是平日太寵你了,叫你不聲不響便敢離境跑去伏國!你可知若是讓人識出身份,會如何!”


    長案上堆疊著竹簡,筆與墨,燕壽身前正鋪陳開一份竹簡,筆卻已擱於一旁的筆架,望著案前站立的燕攸寧,怒氣不斂。


    燕攸寧垂著眸,眼珠微轉瞥一眼身側的太子燕檀,提起裙角去了燕壽身側跪坐,抱住他一臂。


    “父王,阿寧此行低調,伏國無人識我,怎會認出我的身份,況且阿寧不是回來了嘛。”


    “若伏人抓你要挾寡人,你說寡人該如何?”


    “父王~”燕攸寧撒嬌,“阿寧必不會讓燕國因我而受威脅。阿寧就隻是想看看這山河九州,阿寧不小了,能照顧好自己的。”


    青衣玉冠的燕檀搖了搖頭,拱手向長案後的燕壽,“父王,阿妹向來性子野,既然平安回來了,便饒了她吧,諒她也不敢有下次再去亂跑了。”


    又看著燕攸寧,斥責道:“燕國這麽大還不夠你野麽。”


    “夠了夠了,我以後都隻在燕國野。”燕攸寧向他眨了下眼:謝謝太子阿兄。


    “寡人啊,就是太寵你,給你寵的無法無天。”燕壽捏住她玉白的小鼻尖,無奈歎息,“寡人沒空管她,太子多訓導訓導她吧。”


    “諾。”


    兩人出了回中宮大寢,燕攸寧看向身側燕檀,“阿兄,我買了個人回來。”


    “哦,比阿兄好看麽?”燕檀驚訝一瞬,笑問。


    “比阿兄好看。”燕攸寧同笑。


    “那阿兄要失寵了?”


    兩人又一塊兒笑了起來。


    “阿兄要去看看嗎?”


    回到高平宮,琇瑩前來迎接,看到燕攸寧身側的燕檀立即跪伏行禮,“太子。”


    “嗯。”燕檀點頭。


    “起來吧。”燕攸寧道。


    琇瑩遂起身,望著兩人欲言又止,而後行至燕攸寧身側悄聲,“公主,安陵君來了您宮裏,聽聞您帶了個人回來已經過去了。”


    燕攸寧便笑看向身側的燕檀,“二兄也在,希望他不會像阿兄你一般訓我一頓。”


    燕檀笑,“他必然也要說你的。”


    第9章 ……


    高平宮,三人穿過重重回廊到了成和殿大殿,燕翕著藏青的深衣跪坐在大殿裏,氣定神閑飲著茶,見人來才站起身,向燕檀作揖,“太子兄。”


    又看向燕攸寧,笑,“阿妹回來了,就知道阿妹回來必定先去見太子阿兄,總是想不起我的。”


    燕攸寧無奈,“我是去見父王才遇見的太子阿兄。”


    燕檀轉身進了內殿裏。內殿,伏緝熙還被捆著跪坐地上,察覺有人便回頭來,兩人皆是一怔。


    燕太子檀。


    伏王子緝熙。


    “我道阿妹買的何人,竟是你。聽聞伏國王權更迭朝局動蕩,到不想還波及你了。”燕檀笑說。


    伏緝熙蹙眉,“既然是你,那就放了我。”


    “你我不過泛泛之交,我如何能自作主張放了你,阿妹要與我生氣的。你既未坦明身份那我倆還是不識吧。阿妹的性子,你就聽話些。”


    他說完便轉頭出去了,留伏緝熙麵色陰沉地斂著眸。


    燕翕見燕檀從內殿出來,笑,“可是比太子兄好看?”


    “那我是比不得的。”燕檀笑著搖頭,看向燕攸寧,“阿妹如何買的人,瞧著當是不聽話的吧。”


    “伏國流放的犯人罷了,倒也並非很不聽話。”


    “阿妹真是什麽人都買啊。”聞人居然是流放的犯人,燕翕笑,“我瞧也不像個順服的,阿妹可莫叫他傷著。”


    燕攸寧下意識抬手覆上脖頸的刃傷,幾日來血痂已剝落,新生的嫩肉泛粉,痛覺更為敏銳。


    遂淡薄一笑,提步進了內殿。


    “阿玉。”她喚。


    伏緝熙聞聲回頭,一時不明她的神色,見在她身後燕翕、燕檀都跟隨而入不由皺眉生出警惕來。


    燕攸寧在他身前站立,唇角牽幾分笑卻無笑意。


    “阿兄們都覺你是危險之人,阿玉如何覺得?”她問。


    伏緝熙仰頭才見她瑩玉的下頜,聞言垂頭沉默,又側眸去看向內殿入口處,一簾束起的降紅帷幔,在旁擺放著有人高的多枝鳥銜銅燈。


    燕檀與另一人皆正看他,遂收回視線。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公主以為呢?”他仰頭問,笑,“公主總是強迫我做不願之事,我自然是要反抗的。”


    燕攸寧的目光如凝實質幽暗地落在他臉上。心頭像被添了把火,驅使她對他做點什麽。


    初見佳人笑,沉魚落雁不過如此,若要賞這曇花一現有何不可傾國傾城?


    按捺住心中恣意的想法蹲下身,伸手撫摸上他的臉頰以為慰藉。


    低聲至僅二人可聞:可莫在此時引誘我。


    伏緝熙擰眉,亦是低聲:我沒有。


    “乖順一些免受皮肉之苦。”


    “阿妹這是受美色所惑,以往可不見你待仆役有如此耐心。”燕翕看著伏緝熙的側臉,著實精致如雕琢。


    燕攸寧聞言將伏緝熙的臉掰向他,“二兄瞧他,女子見了都會有耐心的吧。”


    燕翕頓時一陣低笑。


    燕檀攜淡淡笑意看著燕攸寧與伏緝熙,偶爾將視線都落在伏緝熙身上,事不關己地看他因不凡的外貌遭受劫難。


    燕攸寧已無心與兩位王兄再多說,起身送人離去。


    回廊裏,燕檀回憶著曾與伏緝熙在伏宮裏寥寥幾句的交談,其言語溫和透著矜傲非願受擺布之人,遂停步向身側燕攸寧道:“阿妹若要留人在宮中,最好是存幾分小心。”


    燕翕頓時瞧他,覺他對那人似有了解。


    “阿兄可是想說他帶刺會紮人?”燕攸寧望向燕檀,笑,“確是紮人,不過我也不著急,循序漸進恩威並濟,早晚會順從的。”


    “阿妹倒是明治國之理。”燕檀玩笑。


    不過,伏緝熙給他的感覺是柄利劍,於伏宮時尚在劍鞘的包裹之中,不知何時會出鞘。


    “阿妹該將他想的嚴重些,若是柄劍呢?”


    “會傷人麽?多謝太子阿兄提醒,我會更小心些他。實在馴服不了,便拿出去尋個喜好男色的諸侯,換三座城池,必不會虧的。”


    “哈哈哈。”燕檀倒沒想到她原並不執著,放了心。


    伏緝熙這樣的人,若不能留於燕宮,必然也不能放出去。若叫他記下此仇,恐為禍患。


    送走兩人,燕攸寧回到成和殿,琢磨了幾番燕檀的話。


    抬眸,在殿中算不得亮堂的光線裏伏緝熙眸如點漆正望著她。


    “公主。”


    “嗯。”


    “您要一直綁著我嗎?”略微冷淡的語氣,像是生氣了。


    燕攸寧興趣於他怎麽又生氣了,立於降紅的帷幔前,“阿玉一直想著如何逃走,我又如何能鬆開你呢。”


    他抿唇側開頭。


    “有道是色令智昏,古者桀紂因美色亡國,今又有齊送女樂於魯王而亂其謀算荒之國政。阿玉可要一試,不失為一脫身的好計策。”


    她行至伏緝熙身前蹲下,挪過他的下頜以正臉對自己,好欣賞其容色。


    腦海惦記著他方才那個淺淡的笑。


    伏緝熙目光卻冷淡,燕攸寧提起的興致不免消減。


    “既不願,那我也不強求了。”言罷便起身要離去。


    伏緝熙抿唇,又抬頭看向她,“等等。”


    燕攸寧遂回頭,“還有何要說的麽?”


    “我不逃了,你放開我吧。”他避讓開她的視線,側眸去低聲說道。


    燕攸寧瞧著他,忽俯身去露出脖頸的傷處示他眼前,“空口白話,我為何信你?阿玉留在我脖子上的傷都還未好全呢。”


    “可信不得你了。”


    伏緝熙見那嬌嫩泛粉的一道痕,在修美玉白的脖頸上有些突兀,斂眸。


    “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麽用呢。”


    半蹲身,看著他垂下遮住了瞳眸的絨黑睫毛燕攸寧吹去一口氣,他頓時蹙眉別開了頭,卻不說話。


    “此前我說黥字你不同意,那你說我要如何懲罰你,傷了我這事才算了結。”


    見他依舊不答燕攸寧眯了眸,伸手粗暴扯散他素黃的衣襟,露出頸下小片白皙的鎖骨,伏緝熙一驚看她,“你幹什麽?”


    “不黥字也得留下點什麽,我的傷在脖子上,阿玉也要留在脖子上麽?我怕你會羞於見人,給你留在裏頭。”


    她伸手想要去撫摸那裸露的小塊鎖骨,伏緝熙側身躲開,羞憤,“你對我所做過分的事還不夠嗎!”


    “那怎麽能一樣呢。”燕攸寧噙笑,“罰是罰,不可混為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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