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屯騎營是京州軍底蘊,不隸屬韓可孤轄理,所以當初移師通州時被留在雲內沒有帶過去,營官仍然是新升的校尉耶律沖。這是個憨直厚道的漢子,而老天造人就是這麽奇怪,越是老實的人越認死理,他平生最佩服韓可孤,此時卻走了,從此受那個不懂軍事要領、鎮日隻會酸文醋語的的耶律刺史轄製,心中不免憋屈。又隱隱懷疑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韓大人此番被迫移師與他有些關係,便漸漸生出逆反之心,開妨不服約束,欲出離刺史衙門管理,成一支法外之軍。


    耶律沖的管理能力雖然差些,但貴在有人緣,平日裏無分大小,與下級官兵吃住一體,甘苦同共,頗受兵士愛戴,此時見他受到排擠,頓時鬧將起來。耶律刺史震怒,欲調其它營兵鎮壓,但一個在朝堂之上站班久了的諫議文臣哪裏會知道軍旅中人最能抱團,既使是武騎營到了此時也同仇敵愾起來,於是,雲內州一時亂上加亂,耶律奉大人很是灰頭土臉。


    ☆、第一百三十一節


    感覺有些困,韓可孤放下手中的塘抄,往那間宗祠寢堂改造的睡房歇息。兒子一直伏在案上瞌睡著等他回來,見他入屋,趕緊倒了熱水給他燙腳。蕭狗子聽到聲音也從炕上爬起來,把溫在灶下的老玉米粥端過來。韓大人愜意地幾口飲盡碗中爛糊的熱湯飯,胡亂洗了洗,便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確實是乏得狠了,韓可孤這一睡,直到次日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轉過來,腦中仍昏昏沉沉不很清醒。聽到裏間有動靜,韓煒知道父親醒了,趕緊進去伺候他洗漱,一邊通報,李長風李叔叔正等在外麵候見。


    李長風麵色有些憔悴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一份驛報遞給了他。韓可孤拿過來略略一看,有很大篇幅說的雲內州那邊的事情,無非都是些州內危機的苦情話兒,他的眼忍不住眯了起來,嘆息道:“唉——這一州的官吏將兵????竟都隻會訴苦乞憐,無一人硬氣,若真到金兵臨城下,該當如何是好?”李長風苦笑道:“也是有好的?????不過那些主戰的將佐地位相對不高,夾在了當中,日子不好過。”韓可孤知道他說的是耶律沖一幹人,搖頭冷笑道:“又做出兵嘩的蠢事!耶律刺史縱有不對,也不該聚眾要挾。"順手端起韓煒奉上來的熱茶水抿一口,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喉嚨接著道:“莫要說這裏麵沒有耶律沖的縱容,依我看來就是他在背後慫恿!”李長風知道韓可孤很生氣,是針對耶律校尉不能忍辱負重,顧及全局。韓煒立在一旁更加大氣不敢出,低頭無語。韓可孤看到最後,更是眼中怒意漸起,恨恨地一把將報抄扔在了案上,壓低聲音罵道:“果然——這些個大人,都是厚顏擅辯、摘卸責任的行家裏手!”原來在邸報中,寫屯騎營兵隻知有一人而不知有朝廷,隱晦指責韓可孤在雲內州時一味姑息,如今又成了暗中操縱兵亂的黑手,是造成雲內州軍號令汾岐的罪魁禍首。


    對於韓可孤來說,雲內州刺史衙門能夠做出這種事情讓他並不吃驚。大遼國不堪至此,官場醃臢事豈在一州一縣一人一事?他不過有些擔心,驛報是驛站傳遞的公開性文報,上可達聖聽,下可傳黎民,一旦這宗莫須有的消息傳播開來總會給自己造出些困惑。以他如今手中掌握的權力與勢力,麵對著這類無來由的指摘並不懼怕,但是俗語有雲:‘會做的不如會說的,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其中必定會有故意幹擾視聽、顛倒黑白的附會之人出現,以便藉機損懷自己清譽。有他們刻意誤導,很可能形成眾口鑠金的局麵,使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對自己產生不良想法。韓可孤名雖可孤,卻並不願意真的被孤立,‘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八方有朋,援來四方,這是事情成功的一個必要條件,可一旦任由這種輿論不利於自己的局麵形成,勢必會使興軍復國計劃人為地少了許多配合。李長風看他微怒神色,小意安慰道:“大石公那裏還沒有傳來消息。通州上下也並沒有不良反應?????。大人,你的名聲早立,豈是別人輕易可以詆毀得了的,況且這種潑髒水的事情在官場上屢見不鮮,肯定不能欺瞞長久。”韓可孤發了幾句火,氣漸漸消了一些,略一沉吟,也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看來這些天思慮緊張,讓自己的神經有些敏感,不由自嘲一笑說道:“還是長風看得透徹。不過?????你還是去安排一下。後天,我?????去拜訪蕭平之大人。”其實,此時在韓可孤的內心裏,最怕的還是通州不穩,蕭平之對自己產生猜疑。李長風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笑說道:“清者自清。我看大人無須急著過去向蕭大人解釋什麽。”“噢?為什麽?”韓可孤好奇問道。李長風分析道:“邸報傳開,很多人都知道,以大人您的性情斷不會做出這種齷齪事情?????若此時過多解釋,反而有了欲蓋彌彰的嫌疑。”他繼續說道:‘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以不變應萬變,反而彰顯大人大度。”韓可孤皺眉道:“如今形勢,我們自恃的唯這幾分薄名用來號召百姓,若也被破壞了,將來拿什麽取信與人?”看著韓可孤心思不穩的樣子,立在旁邊的韓煒心疼父親,不覺插話道:“若是被通州府信了,依平之叔叔的性情,早該打上門來質問。”韓煒雖然於父親經歷官場幾年,但終究年輕,考慮事情簡單直接,可這一句話卻恰恰搔在了癢處,韓可孤現在實在在意的就是通州這方麵的看法,終究此時是寄在人家的籬下,聽到兒子說話,不覺生出驚醒夢中人的感覺,他一拍腦門兒與李長風相視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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