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源瞬間麵若土色,頹然坐在椅子上,眼中卻一派恍然大悟之色。


    俞清源顫聲:“津州之事,隻怕,不是誤會衝突。今日他再入河州,也是為了將念善會斬草除根,絕無轉圜餘地。而我,而我竟渾然不知,還對此人心存幻想。”


    俞清源伸手狠狠重摑自己一巴掌。


    越紅魚看到他麵板上對安雪采的好感度嗖嗖往下掉,數字跳動幾下,短短幾瞬,竟然隻剩下5%。


    越紅魚心忖,老實說,我也不明白你懂了什麽。


    俞清源抬頭時,眼中已然一派仰慕尊崇之色:“師叔一向追逐武道,不理睬會中俗務。今日前來,提及此事,也是因為我等行事糊塗,方才惹來師叔提點。”


    俞清源眼眶微潮,淚花之中透出了真情實意的感激。


    越紅魚:啊這?


    不過師侄怎麽想是他的事情,越紅魚自己說自己的:“此外,安雪采與紅蓮教唐焦兒來往甚是密切,近兩年他每年都會去青州兩三次,每次都會逗留十天半個月。”


    越紅魚看不到自己劇本,卻能爆別人的料。


    俞清源已經冷靜下來,他顯然沒有剛剛那麽激動了,一副一臉了然的樣子。


    “紅蓮教教義雖佳,可唐教主近些年行事已漸漸走偏,也與念善會路線有差。安公子與之過往甚密,隻怕津州之事,也另有別情。”


    俞清源腦補了一個大陰謀,表麵上一派冷靜,可越紅魚耳邊卻傳來叮叮咚咚的掉數值聲音。


    叮咚一聲,俞清源男主好感度那一欄居然變了顏色。


    越紅魚:我去,這一欄居然還能有負值。


    俞清源對男主好感度由紅變藍,如今惡感值10%。


    既然打破了俞清源的幻想,此刻的俞清源也如大夢初醒,驀然打了個寒顫。


    如此一來,今日河州行事竟十分危機。自己還妄圖挽回和安公子的關係,將此事和解,實在是太過於天真。


    一時之間,俞清源手掌也不覺冷汗津津。


    越紅魚一直覺得俞清源辦事穩妥,此刻卻不放心起來,忍不住提醒:“阿源,記得將此事告知葉凝霜。”


    俞清源臉色又變了,雙眼頓時一亮:“師叔說得極是!”


    按劇情線,此刻安雪采羽翼未成。至少如今河州葉家,內部也是有一些不同聲音,念善會這些年也不是白經營的。


    越師叔實是個具有大智慧的人!


    我等凡人,實在是難以企及!


    第5章 005   葉凝霜:別殺了別殺了


    葉家先祖是從東南遷來,兩百年前紮根河州,如今已經是河州第一地方豪強。


    太平時候,葉家已經結交官府,聯合鄉紳,生意盤子經營得極大。


    故而當初葉家內亂,官府也無力約束。一方麵而言,固然是因為被城外賊匪所擾。再者,實則當地官府也無力約束。


    這十數年間,因為各地匪亂,朝廷實力漸衰,京畿之地也隻依仗紅花親衛維持秩序。出了京城周邊,朝廷也無能為力,鞭長莫及。


    故而這些年葉家操練甲兵,聯合其他鄉紳一並維持河州秩序,在當地頗有威望。


    如此一來,河州治安尚算安定。


    這千絲萬縷的線,這幾年都操於葉家小姐葉凝霜手裏。


    念善會的速度很快,在俞清源的安排之下,葉凝霜的丫鬟墜兒便向自家姑娘告密。


    墜兒的哥哥乃是雲雅閣跑堂的大林。雲掌櫃雖然將大林敲打了一番,可大林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可以將這樁事情給小姐講一講。


    林家受小姐大恩,當年墜兒母親重病,還是葉凝霜花錢請了大夫,救了老娘一命。


    葉凝霜自來待墜兒親厚,長大後又免了墜兒的賣身契。忠心二字,也並不是一張契約可以製約。


    葉凝霜行事恩威並施,又見墜兒為人敦厚,更待她好些。


    墜兒一直把自己當作小姐的人。


    姑爺一去幾載,歸來便尋春娘飲酒,聽那外宅彈曲子,怎麽也說不過去。


    葉凝霜聞言,也是容色微凝。家和萬事興,那是雲掌櫃說的話。轉頭大林將這件事情告訴墜兒,讓妹子自行擇之,要不要告訴小姐。


    燈光輕輕閃爍,撲在一張美麗的麵孔之上。葉凝霜有一張美麗的臉孔,隻雙眉濃了些,使得這張臉孔添了幾分英氣。這張臉在葉凝霜做姑娘時候既然美麗,又淩厲。


    如今成婚七載,這張臉孔卻溫柔起來。


    一個女人成了婚,又有了女兒,氣質自然會發生變化,可當姑娘時候不一樣。


    葉凝霜舌尖泛起了一縷酸意,隻覺得腮幫子生出一縷酸意。


    她忍不住想起昨個兒和安雪采的爭執。那也算不上爭執,隻是自己與安雪采意見相左。


    安雪采要斷了跟念善會的關係,可葉凝霜生出猶豫,覺得也不必做得那麽絕。這件事情葉家有些人不同意,葉凝霜也有些遲疑。那時安雪采有些淡淡不快,可也沒有說出來。


    一轉頭,安雪采就去聽春娘唱曲兒。


    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隻是安雪采終究是葉家贅婿,那麽葉家肯定有些人介意。


    就像自己曾經,何嚐不是計較這些?


    那時候自己才生下珠姐兒,本來與安雪采感情也好起來,可珠姐兒終究姓了安。那時她老大不痛快,月子也坐得不利索。


    葉凝霜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現在這樣不痛快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她驀然一甩頭,告誡自己若不能將這一點想開,隻怕心裏終究會不痛快。


    那時,是自己將安雪采瞧低了,姑爺自然不願意被人一直視為贅婿。


    自己計較那些事情,是心裏沒想通透。


    成婚幾載,也許安雪采真的要從外麵抬人了,這一天遲早要來。可那春娘不過是個妓,怎能讓這樣的人進門?更何況安雪采真要納妾了,自己是否當真能接受?


    身為女人,葉凝霜到底有些酸的。


    雖理所應當,可這件事終究令葉凝霜心中煩躁。


    可春娘不行,這個妓肯定不行。說她不夠寬厚也罷,她總是介意春娘出身,也不願意跟這等做派女子長久相處。


    墜兒說她妖妖嬈嬈的,舉止十分輕佻。


    要抬也要抬個正經些的女子。


    實則安雪采在葉家已有通房,正是葉凝霜身邊侍候的蕊兒。


    安雪采每次回葉家,飲食起居皆由蕊兒服侍。蕊兒雖非絕色,卻是也是清秀可人的丫頭,加上老實體貼,自然被姑爺收了。這樁事情,葉凝霜也是允了的。


    如今蕊兒雖沒過明路,待遇已經不同。葉家上下皆知道,蕊兒是讓姑爺寵過的,又是小姐的心腹。


    這也是葉凝霜可以接受的底線。


    女人的賢德,是妻妾和睦。這份和睦自然需要經營,要看能不能跟新員工合得來。


    此刻蕊兒這個通房也在,清秀麵頰滿是恭順。以她身份,自然沒有說話的地兒。


    隻不過蕊兒水靈靈眼珠子一抬,終究透出了幾分委屈。


    女人皆有嫉性,小姐也還罷了,那什麽春娘,憑什麽來分安郎。


    墜兒跪在地上,卻不免心潮起伏。


    她來告狀,心裏本也是猶豫的。一不小心,隻怕自己裏外不是人。大林這個哥哥,也讓墜兒自行斟酌。


    本來墜兒也是遲疑不定,直到她不小心,知曉了一樁事情——


    俞清源這個師侄行動力是相當高的,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安排,潤物細無聲,不動聲色讓墜兒知曉一些料。


    知道了這些料後,墜兒心裏便覺難安。隻怕姑爺的心已經不在葉家,而小姐全無提防。


    渣係統讓越紅魚看的劇本,通過曲折的渠道,傳入了葉凝霜的耳中。


    “婢子還得知一件事,這幾年姑爺在外麵,已沾染了別的女人。姑爺在外,已有一子——”


    姑爺在外麵兒子都生了,又將小姐置於何地?


    葉凝霜早年有孕,隻有一女。後來與安雪采聚少離多,安安分分替他守著河州,想再懷也未能如願。


    珠姐兒今年虛歲六歲,葉凝霜已張羅給她啟蒙念書。


    葉凝霜微微暈眩,唇瓣微微一顫,好半天,才輕輕說道:“他是怕我不能容物嗎?哈!這算是,心裏到底念著我的?孩子都生了,把母子二人接回來,好生照拂吧。還能如何?”


    她隻覺得眼眶浮起了一縷澀意,心中酸脹,卻竭力維持麵上的從容。


    此刻在葉凝霜身邊侍候的,都是親近熟悉的人。可饒是如此,葉凝霜也不願意透出自己的失態。


    她花朵兒般臉頰漸漸沉寂下來。再者如今這世道太亂,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外邊,也不安穩——


    既是安郎骨肉,自己真能硬下心腸?現在安郎還沒給自己說,是顧忌自己的感受?


    不得不說,葉凝霜想太多了。


    既然葉凝霜是個疑問句,墜兒自然開始回答,回答便是補刀:“是趙環跟我說的,他在姑爺身邊當侍衛,也見過那女人幾次。那女子,據說名聲不大好。她乃是庭衛密首,殺了好些個人,精於暗殺之術。這樣子人,姑爺哪能讓她來家裏啊。可那兒子,總不能不管。”


    庭衛密首?這樣女子放眼天下,也隻有一個。


    葉凝霜微微一怔,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與此同時,一股子疑竇之意在葉凝霜的心裏麵逐步擴大,好似一圈圈的漣漪。安郎這些年來,究竟沾染了什麽?


    “此外,津州與青州相連,姑爺不免和蓮花教打交道,小姐是知道的。可這幾年,姑爺常會去蓮花教見一個叫唐焦兒的女子。聽聞那個女孩子在教中地位頗高,是什麽佛母娘娘。怎麽說,也是要避嫌。”


    猛藥三位一體,齊齊對葉凝霜下,對葉凝霜打擊也是頗大。


    若隻是春娘,墜兒可能也會忍住不說。


    可姑爺在外有子,而且和反賊勾勾搭搭,墜兒就覺得一定要小姐打起警惕。


    她倒也並沒有想自家小姐和姑爺不做夫妻,而是覺得姑爺需要管一管了。


    小姐就是太相信姑爺,對有些事情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引起足夠的警惕。


    以後小姐對姑爺多上心,也免得讓姑爺行差踏錯。


    如今姑爺能幹了,外麵的野花也多。要是自家小姐再這麽佛性,遲早被人欺辱上。


    葉凝霜麵頰微微發僵,誰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裏麵想什麽。


    任何人都覺得,她應該更介意蘭月娥,畢竟這外宅是蛇蠍之性,並且生下一子。至於唐焦兒,不過是一些立場上問題,感情還在萌芽階段。那麽如此一來,提醒一下安雪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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