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村裏後,先生出主意,說隻有在妙山頂上建一座廟,壓住這條惡龍,它才不會再興風作浪。果然,自從廟建起來後,怪叫聲從此消失,村裏人又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


    來到後大殿,十八地獄吸引了柳氏,她指著畫問我那畫上是啥意思,我給她解釋了幾幅。“那幅畫的是一個做買賣的人,他生前大秤買,小秤賣,於是死後被閻王爺派去的小鬼,用大秤鉤子鉤住他,在那裏受罪。”她驚詫得瞪大眼睛,又問指著另一幅:“那個呢?”“那是一個女人,她嫁過兩個男人,死後被鋸斷,屍首分給兩個男人一人一半。”她張大嘴,顯出驚恐的神態。……


    1953年8月27日農曆:七月十八星期四天氣:晴


    明天就該上學了,沒有以往的期盼,更無“若脫籠之鵠”的輕鬆、暢快。怎樣邁過橫在眼前的這道坎?隻留一個冠冕卻不堂皇的藉口,顯然無法逃過去;給一個交代,又太違背我本性。


    晚飯後,回到自己房間,有一搭無一搭的、胡亂地翻著書。柳氏走進來,嬌羞得祈求我:“明天你就上學了,求求你和我喝盅酒吧,再見麵又得小半年。”


    我無法拒絕,“喝吧,但是我沒酒量,你是知道的,明天還得趕路。”


    她倒上兩盅,一盅雙手遞給我,之後端起另一盅,一仰脖倒進肚裏,又拿酒壺往自己盅裏倒,由於手顫抖,撒在了炕上。我忙奪過她的酒盅,她又顫顫巍巍地端起我的酒盅,送到我嘴邊,“喝吧,明天你不在家了,我跟誰喝!”她無限傷感、哀怨、惋惜,眼神迷離地說。


    我接過來,也一飲而盡。她又拿過去酒盅,灑灑咧咧地倒滿,我又把兩盅接連喝下。武鬆喝十八碗,還能自己走上景陽岡,我卻三盅酒就已經就地倒下,頭腦還算清醒,可是心跳加快,周身燥熱、熱血上湧、四肢無力。


    柳氏將酒具放置炕稍,鋪褥捂被,給我解扣脫衣,我雙手捂住衣服,卻無任何力氣。柳氏吹熄蠟燭,鑽進我的被裏,緊緊摟住我,幾乎令我窒息。


    ……


    這就意味著我終生愧對另一個女人,一個真真切切讓我體會到初戀美妙的女人,一個曾經令我癡迷顛倒的女人,一個讓我永遠無法忘懷的女人。我禁不住又淚流滿麵,她卻沉沉睡去。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真正相愛的人卻不能真正廝守在一起,兩個無一絲愛意的陌生人卻共枕同眠。多麽可笑可悲,這大概就是命吧!


    ☆、第二十章


    1953年9月6日農曆:七月二十八星期日天氣:大雨


    還是那個熟悉的校園,還是那些熟悉的老師、同學,卻永遠沒有了那個潔淨的我。我相信,幾十名同學中,結婚的唯有我一個,從此,我將更特殊了。我的內心,將會更難以平靜;我的生活,將會更加不堪。


    果然,第一天晚自習前,玉秀就趁教室人少,塞給我一張字條。


    童峰,你難道還在生我的氣?我所說全是我心,沒有一句口是心非。同學兩年,你真的不了解我?真的不了解我對你的情誼?一個暑假,我們都消瘦了一圈,我們何苦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對方。你找個時間,我們當麵談談吧,我快瘋了。


    我無言以對。


    1953年9月30日農曆:八月二十三星期三天氣:晴


    表麵上,我仍然靜靜地聽課,寫作業,重複著三點一線,以沉默來掩飾內心的波濤洶湧。我幾乎不主動和任何人說一句話。有時,一上午、一下午的不開口。有幾回,班裏的幾個球友喊我去打球,我都搖頭拒絕,他們也不再招乎我了。開學幾天來,我還沒摸過一次球,甚至沒看過一眼。


    我經常眼睛盯著一個地方,呆呆地看上半天,卻不知自己看的是啥。也許是我呆滯、空洞的目光,也許她實在等不到我的回音,她更加不安,以為我受到了什麽刺激,課間也不出去,反覆觀察著我的舉動。急了吧,忘記了顧忌,竟然從北行繞到南行,來問我一個剛學過的化學問題。我看了看,表示不會,她更加驚訝,表情極為複雜地離開了。


    我發現書下有一張字條:“童峰,自新開學以來,你與從前判若兩人,你麵無表情,無聲無息。你的表現令我震驚,令我痛心,令我崩潰。你不要嚇唬我啊,我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你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說出來吧,沒準兒我能幫你呢。如果你再不回我話,我會在眾人麵前向你問個明白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個性。”


    她撂下狠話了,她這個人雷厲風行,說到做到。我必須得給她一個說法了。說什麽,說我背叛了她,說我是被逼無奈,說我----,縱有千萬種理由,都是對她的傷害。


    1953年10月3日農曆:八月二十六星期六天氣:多雲


    玉秀,對不起,請忘了我吧。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怎麽想我們倆都不合適,你才貌雙全,善良和婉,家境優越;我其貌不揚,性格暴躁,家又在農村,我又很自卑,我確實配不上你。忘了我吧,我們永遠都是好同學,好朋友。


    寫完以上文字,自己感覺很做作,以玉秀的聰明,她又怎麽會相信!實話實說,又實在說不出口。猶豫再三,把紙揉成團,放進兜裏。


    發了半天呆,感覺還不行,於是又開始重寫。咋寫才能對她的傷害最小!我根本繞不過去心中的坎兒,傷害她比傷害我自己更令我痛心。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實話實說,隻有這樣,才能對她傷害的小些。於是,我決定約會她最後一次於今天晚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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