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附近的森林是如此蔥鬱,哪怕藤丸立夏已經走到雙腳疲累,都還是看不見和最終的梁山有變近的趨勢。更別提天氣還是陰沉的細雨,潮濕的水汽令他皺著眉,但環顧四周卻是除了樹木外再無其他。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燕青。黑發的青年與舞會上的模樣完全不同,意氣風發遊戲人間的俠客此刻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紋著大片豔麗牡丹與遊龍的身軀,也布滿塵土與疲憊。他跪伏在地,正與某個男人苦苦哀求著什麽。“小乙……求大人聽小乙的……那位主子……萬萬不可……”容貌俊美的青年俠客的膝蓋與尊嚴悉數彎折,哪怕藤丸立夏聽見的不過隻言片語,但從燕青那猶如杜鵑啼血般的聲聲哀求,無論是誰都能體會到他的用心與忠誠才對。可那個被他稱作“大人”的男人卻置若罔聞,仿佛燕青的哀求與勸說隻是耳旁風一般。下一刻,場景陡然變幻。迪盧木多扶著樹幹,而在樹上的一根枝幹上,則坐著那位容貌美麗舉止優雅的格蘭尼公主。“芬恩要我做他的妻子,可他已是垂暮老者,年長甚於父君,我對他並無愛戀之心。但我愛著你,迪盧木多,我懇求你拯救我遠離這可憎的婚姻……帶上我,一塊逃走吧!”她是如此的美麗,且又惹人憐愛。但迪盧木多卻抬起頭,蜂蜜般柔和的金色眸子顯露出了他在忠義與愛情間的掙紮痛苦。不待藤丸立夏繼續看下去,林間的場景再度替換。這次出現的人是神裂火織。身材傲人的女教皇孤身站在樹蔭之中,縱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也在心中有著無法抹消的傷痕。被教會欺騙,讓自己格外珍愛的那個孩子失去了曾經與自己相伴的記憶,甚至導致二人的關係從朋友成為了尷尬的陌生人。不僅如此,她還因為畏懼自己過於強大的力量會傷到同伴,而自願離開了天草式十字淒教、離開了她那麽努力想要保護的同伴們。她是那樣強大,又是如此孤獨。……遙遠得永遠無法接近的梁山依然矗立在那裏,但藤丸立夏卻從這片不斷開始展現他人人生的樹林意識到了現狀。assassin燕青他因為以二重身的幻靈能力模仿了太多人的緣故,自身也殘留了太多他人的人生,而致使自己的真正本體意識出現了迷惘。——“我”究竟是誰呢?蔥鬱的樹林之中不斷上演嶄新的人生,這座心靈迷宮猶如一出大型的群像劇舞台,將許許多多完全不相幹的人的過往全部暴露出來。但同樣的,藤丸立夏也開始逐漸在這片人生劇場般的樹林裏迷失方向。……隻差那麽一點,就真的會迷失。黑發藍眸的少年閉上雙眼捂住耳朵,閉目塞聽的模樣在這片演劇般的樹林裏顯得分外可笑。但藤丸立夏卻隻是將會幹擾自己的視覺與聽覺封閉起來罷了。不依靠任何外物,僅僅憑借直覺向前走著的少年,在他將自己的雙目歸於黑暗的瞬間,一抹極為淺淡的金綠色卻“浮現”在他的眼前。——是燕青眼睛的顏色。——隻有這個絕對不會錯。看不見東西也聽不見聲音,但藤丸立夏就是這樣跟著那抹金綠色向前走,直到它的色彩越發擴大,大到呈現出一個人形後,他才解開了自己的雙目與耳朵。站在他麵前的,是彎起膝蓋背靠樹幹喝著酒的、真正的assassin燕青。“……居然這樣都能被你找到啊。”“嗯,因為我眼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燕青嘛~”迦勒底的少年禦主彎起嘴角,笑眯眯的模樣令人不由自主聯想起那些自樹梢葉片中漏下的陽光。隻是這一次,幻靈能力為“二重身”的燕青卻沒再嬉笑著與立夏說話。他隻是徒勞的為自己灌下一壺又一壺的酒水,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內心歸於平靜。但看不過眼的藤丸立夏,卻伸手奪走了他的酒壺。“已經可以了,沒關係了……因為你看,我已經找到你了哦。”他向青年伸出手,那道銘刻在手背的紅色令咒是如此鮮豔。可即便它們如此奪目,真正吸引了燕青目光的還是藤丸立夏那雙清澈的藍色眸子。“每次模仿都會留下別人的記憶,逐漸分不清自己的感覺一定很不好受吧?但是啊,所謂的【禦主】就是隻要呼喚自己從者的名字,就能將他召喚到自己身邊的引發奇跡的家夥……因此,隻要燕青今後有感到任何迷惘,我就會呼喚你的名字,將真正的你找回來!”“所以……和我一起走吧,小乙。”方才還醉意朦朧的金綠色眸子瞬間瞪大。這座森林出現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人生,那麽多的故事……可是藤丸立夏卻準確的喊出了那唯一一個屬於他的【名字】。不是“浪子燕青”,也不是“衛士”,更不是“assassin燕青”。自始至終,黑發的青年就隻是那個會傻傻護著主人的“小乙”。“你會丟下我嗎?你會離開我嗎?你會愚蠢的走向死亡嗎?”“不會。不會。不會。”少年禦主的表情極為溫柔,無論assassin燕青問出多少問題都是統一回答“不會”。戴著拳套的青年盯著那隻伸到自己麵前的手,顫抖著雙唇,隨後褪去自己的武裝,伸手將自己的契約與忠義一同獻上。“……今後……請盡情差遣小乙吧。”“我也是。以後也請你多多關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