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看著江寧又道:“這些問題雖私密些,可你畢竟是在世子爺身邊服侍的,我身為世子妃自然是要對世子爺身邊的人了解清楚的,還望你實話實說。”


    倒沒想到,她是要問這些……隻江寧,真的很討厭想起這些事情。


    但,她也無法拒絕,隻淡然一笑道:“妾身命不好,父母都早早不在了,嫁人後也未曾有過孩子,至於前頭那夫君……是暴斃而亡。”


    暴斃……世子爺回京時,她曾問過隨行的侍衛,可是那些人知道的也少,所以她一直都在猜測,這寡婦的來曆是不是有些問題?


    以前她是外室,她懶得理會,如今她既然入府,那她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來問,且看她怎麽說。


    沈京蘭聞言,眼眸微眯:“怎麽個暴斃法?”


    江寧聞言,抬眸看著她,語聲平靜:“被人一刀斃命,屍首分離。”


    沈京蘭一聽,倒吸一口涼氣,不禁抓緊了手中的帕子,待片刻後,擰眉道:“死因為何?凶犯可伏法?”


    這一刻,江寧看著她滿是探究的眸子,試圖揭穿自己的傷疤,手微微顫著,唇角微冷。


    世子妃啊 ,她是想知道曾經的自己,是一個多麽不堪,多麽命賤的人,是嗎?


    那麽好奇,說是為了齊易南才來了解這些事,說的多冠冕堂皇,還特意提醒她實話實說?怎麽,若是她不肯說實話,她還打算找人去查證是嗎?


    嗬……既然如此,那她也沒什麽非要隱瞞的。


    便眼眸靜靜的看著沈京蘭,道:“他,死因不明,凶犯亦未伏法,成了懸案。”


    懸案?沈京蘭不信,繼續揪著問:“一個人突然死了,怎麽會沒有原因?是你不想說嗎?”


    江寧聞言,低眉一笑:“不是不想說,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就死了,有可能是……得罪了什麽人……”說完,抬眸隱隱含鋒的看著沈京蘭。


    那個眼神,似乎像是一把利劍,一下就戳進了沈京蘭的心底!


    這是第一次正麵交鋒。


    江寧不再一味隱忍,就如同世子妃想看她過往的卑劣模樣一般,她同樣想看世子妃是否能猜到些什麽,若真猜到,她是怎樣的震驚模樣。


    果然,她看到了。


    一瞬之間,沈京蘭眸光怔住,腦海裏便浮現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她前頭那男人是……!


    她咬了咬牙,看著此刻麵頰已恢複如常的江寧,壓抑下心中的可怕想法,紅唇微顫硬持冷靜道:“此事,以後我不會再問,你亦不可再提!即做了世子爺的女人,便一心一意對待世子爺即可。你更要記得,在這府裏,不可多生事端,否則,便是世子爺,也護不住你!”


    這是提醒屏風那件事,她生氣了是嗎?


    江寧知道那件事算是過去了,緩緩鬆口氣,輕輕一笑:“世子妃的叮囑,妾身記下了。”


    沈京蘭心中壓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


    江寧福身而去,待人影離開院子後,沈京蘭挺直的脊背才漸漸塌下去,滿眼無法相信的起身回了內室。


    纓穗疑惑的問:“世子妃,您怎麽了?方才江小娘交代的那些,有問題嗎?”


    沈京蘭晃了晃眼,抬手扶額,無奈又心痛的閉上眼:“他……我簡直不能相信他……”


    他竟然為了得到這個女人,殺了人家的丈夫!


    猜測到這個隱約的事實,讓沈京蘭無法接受,心裏像是有塊巨石壓著,難受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向引以為傲的丈夫,在所有人眼裏近乎完美的丈夫,竟然會做這種齷齪的事情?


    胸口一陣陣難受,引得她有些惡心想吐,纓穗見此立即拿過痰盂來,沈京蘭吐了幾口,身子軟了下來,躺下護著肚子,眼中已然帶有微微濕意。


    難怪,那寡婦敢恃寵生嬌,敢換了她給的屏風,是因為看到那片海,就會想起那些肮髒的事情,所以,不止是那寡婦討厭那屏風,竟連他齊易南也是!


    一直以來以為自己的枕邊人,是那種寬仁和厚,正直忠義的男人,可沒想到……竟是虛偽的,假的!


    她心裏的信仰,傲氣,因為江寧的實話徹底崩塌了,眼淚痛心的落下,緊緊攥著纓穗的手:“若今夜,世子爺來……告訴他,我累了,讓他去別處去……”


    纓穗著急:“為什麽呀世子妃?奴婢不明白……”


    沈京蘭緊閉著眼搖頭,“別問了,照做吧……”


    江寧從泰蘭苑出來,就看到青雲在這裏等著,心裏一下便鬆了,扯出一絲疲憊的笑。


    青雲早已經在這裏等的心慌了,雖然知道世子妃不會對姑娘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可是後宅裏搓磨人,叫人有苦難言的法子實在是太多了,她不能不擔心,但也不敢闖進去。此刻見著江寧出來,她急忙上下打量一番,發現她全須全尾的,這才大大喘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回到歲寧院,江寧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喝了一杯解暑茶後,才有些感覺雙腿酸疼。


    在泰蘭苑時,一心隻想著應對沈京蘭,一點都不敢分心。但還好,最後她沒算輸。


    倒是沈京蘭,那般想知道她過去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心裏又是什麽想法呢?是更加的看不起自己,還是……會對齊易南不滿?


    聽說他們夫妻感情隻是尋常,若是這件事,對他們的感情造成了什麽影響……


    江寧想著,輕舒口氣,他們的夫妻感情,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她又何必自擾?


    晚上,齊易南一回府,主院的丫頭便將他請去了。


    主位上,官年和一身深綠色裙裝,烏黑的長發挽著高髻,上麵戴著金絲繞珠的精致發飾,眉目溫和的看著齊易南。


    “近來炎夏,世子妃有孕味口不是很好,你作為丈夫,要記得時刻去體貼看望,不要隻顧著忙公事。”


    齊易南點點頭,“知道了。”


    官年和見他如此不願多說,便知他猜到了自己叫他來的目的,也不再猶豫,就直說了:“素文那裏,你得空了也是要去的,不過是些小事,何至於一直冷著她?她向來性子嬌憨,脾氣直,你都知道的,更何況她身子也還不好……”


    可是官年和話還沒說完,齊易南冷峻的眼神就望向她,滿目都是無奈失望:“母親,身子不好不是她可以隨意任性撒潑的理由。我知道你心疼她,也不舍得真訓誡她。但我不是,我不會一味慣著她,慣的她無法無邊,容著她登頭上臉。”


    官年和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閉上眼睛,心境不是很平和,但說話依舊淡然疏離:“一個二嫁女你都容得,為何素文就不能多讓讓呢?她可是跟在你身後長大的,情分何止尋常?”


    “關於素文,我不想再多說。”齊易南眉頭蹙著,站起身來,看著一生都冷靜優雅,卻唯獨在素文身上心軟的母親,亦是無法說出重話:“若母親真為她好,便該好生收收她的性子。”言罷,他不再說什麽,轉身大步離開。


    官年和隻得扶額,沉默許久後,輕歎口氣:“真是冤家……”


    庭院深深,廊下燈籠光線昏黃,齊易南聽著草叢中蟲鳴唧唧聲,一路來到泰蘭苑。


    行至泰蘭苑門前時,略一停頓,抬手揉了揉緊蹙的眉心後,無聲一歎,抬腳入內。


    剛走到正廳門前,纓穗前來阻攔,滿臉僵硬的笑容福身:“世子爺,世子妃身子疲累,已然歇下了。”


    這個時辰?騙誰。


    齊易南眼神望著纓穗藏不住心思的閃爍眼眸,麵容沉冷的依舊抬腳跨過門檻。


    第43章 心涼


    纓穗再次上前攔,話語急了些……


    纓穗再次上前攔, 話語急了些:“世子爺,世子妃真的歇下了,您明日再……”


    齊易南卻腳步不停, 隻將她阻攔的身子撥開一旁, 不過幾步便進了內室,一眼便瞧見坐在窗邊, 神色不太好的沈京蘭。


    沈京蘭已經聽見動靜,知道纓穗沒能攔住他, 心下正煩躁, 抬眼之間見他已經進來, 眉頭狠蹙著, 立即垂下眼眸。


    齊易南察覺到她身上突然散發出的冷意,眼神疑惑的眯了下, 上前的步子也漸漸緩了:“你怎麽了,臉色很差,是今日吐的厲害嗎?”


    “沒事。”語氣有些僵硬, 眼睛也不抬起來看他,反而將臉側了過去。


    齊易南不知是為什麽, 她今日這般冷漠, 但看著她不太好的臉色, 還是耐著性子又道:“明日還是請沈醫官來給你瞧瞧吧。”


    心裏一鬱結煩躁, 沈京蘭呼吸就有些不暢, 狠蹙著眉頭, 用掌心壓著胸口, 壓抑著那欲作嘔的感覺。


    齊易南見她這樣,麵雖冷,卻還是走到她身側, 抬手想給她輕拍拍背。


    可就在他手想要落在沈京蘭背上的那一刻,沈京蘭忽然轉過身,抬手便將他的手推開,眼神更滿是怒意和抵觸!


    他的手,一下便僵在身側,渾身的氣息都冷了,凝了。


    連說出口的話,都透著一股深切的涼意:“世子妃,我需要一個解釋!”


    沈京蘭死死咬著唇,她不想到這一步的,但是她控製不住,她隻要一想到眼前自己的丈夫,為了那麽一個女人,砍下了另一個男人的頭顱,她就覺得失望,痛苦,煩躁,不想見到他!


    她本打算忍著,晾著他,等他離開,她冷靜幾天,到時候對於他的這種失望煩躁心情會稍減一些,可是他卻偏偏來!


    還想碰她?


    她忍不了,深深的吸一口氣,抬眸看著冷冷站定的他,唇狠顫著,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殺了那寡婦的男人,卻問不出口。因為她知道,一旦問了這個話,得到了他的親口回答。那以後,對他,她就永遠做不到平心對待了。


    她的丈夫啊,哪怕她對他做不到坦誠,做不到心有靈犀。可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正直忠義,沒有汙點的男人,能和他相敬如賓的過下去。


    可如今,她眼裏的丈夫,卻是一個會為了殘花敗柳而色令智昏,草菅人命的殘忍齷齪之徒!


    他當初到底是怎麽想的,可知若這件事被旁人知道,往禦案上了折子,到時候必定滿府聲名盡毀,這叫她怎麽平心靜氣的對待他?


    齊易南看著她,等著,最終一句話也沒等到。


    似是失望,又似心涼的垂眸笑了下,他便不再說什麽,抬步走了。


    沈京蘭亦緊緊的閉上眼,伏在桌上,久久無聲。


    出來泰蘭苑,他抬眸望著滿天繁星,忽然想到了長海邊的夜景。


    星輝比京城更繁盛,閃耀,目光望向那輪彎月時,想著自己如今年紀已成家立業,正妻端莊大方,妾室也幾人,本該正是悠然愜意的,可為何隻覺心涼。


    微歎著氣,他搖頭一苦笑,走到了庭院中,看著左右幾處小院子,眼神閃了閃,最終還是來到了歲寧院。


    在她身邊,總能讓他覺得輕鬆些……


    待到廳中,青雲正好從內室出來,見他來了,眼神一頓上前去,小聲說:“世子爺,今日世子妃喚了姑娘過去,姑娘在世子妃院中……站了一個半時辰……”


    齊易南聞言,瞳孔微縮:“她們可說了什麽?”


    青雲搖搖頭:“姑娘沒說。”


    他俊眉輕蹙,擺手讓她退下,進了內室。


    江寧正在看書,似乎是嫌熱,長發盤在頭頂,用銀白色的布條束著,垂眸看書的樣子,像個柔弱的書生。看這樣子與尋常無異,似乎並未因下午的事情而有什麽不好的情緒。


    他緩步上前去,江寧見他來了,柔柔一笑。


    “聽青雲說,世子妃午後叫你過去,站了許久。”


    江寧看著他略有不展的眉頭,緩緩放下了書,輕聲道:“我沒事,不過是曬一曬罷了,我身子康健受得住。不過若是下一次世子妃再要送我些什麽,我還是不拒絕了嗬嗬……”


    齊易南無奈一笑,抬眸深看著她問:“你們可說了什麽?”


    江寧點頭,“原以為世子妃是要問屏風的事情,可是沒想到,她是問我……元良是怎麽死的……”她說著,悄悄觀察著齊易南的表情,果然見他眉心蹙起,便無奈道:“她問我元良死因,可我並不想告訴她,便隻說死因不明,或許是得罪人了。”


    “但我覺得,她好像猜到了……因為她說,這件事她以後不會再問,也叫我不要再提。”


    齊易南聞言,搖頭一笑,滿是無奈:“難怪……”


    江寧蹙眉輕問:“難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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