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每一個弟子進入昆侖後跪在劍堂所發的誓言，而今日有一劍斬龍，怎不令修劍為之驕傲瘋狂。
白牧雲原本新晉金丹，在這九洲金丹或許算受人敬仰的人物，但在龍這天外之物麵前和螻蟻凡人並無區別，而這斬龍之舉需要什麽樣的力量才能做到？顯然在那一刹那白牧雲晉升了，金丹之上是元嬰，而他所晉升之境界可能還不止元嬰，畢竟龍爪從破碎虛空的間隙裏探出來時在場也不是沒有元嬰。
這件事給予昆侖上下極度的亢奮和希望，雖然不見白牧雲蹤影，但不管怎麽樣一條活生生的龍被斬於劍下是做不得假的。雪竹真人咬牙切齒命令昆侖上下日夜操練不得有歇息時刻，餓了累了就吃丹藥，話也說得很直白：哪怕這樣一個絕頂劍修換一條龍也豁出去了。
另外就是無論如何把通天燭趕製出來，破出一條虛空之道好去支援白牧雲，畢竟一切都有可能。
喬喬抵達西流洲就是這個時期，通天燭剛剛點燃，引發昆侖山頂天地重新異色，鬼眼開合，但也許是白牧雲那一劍之威倒是不再有異物入侵。
喬喬毫無意外的被攔在西流洲邊界，她直接對守界弟子說：“我來找白牧雲白師兄，我曾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許諾我可以隨時見他的。”
雖然說來西流洲找白師兄的女修數不勝數，借口也是層出不窮，甚至不少女修自稱是白牧雲在紫宸洲老家的未婚妻、拜過堂的娘子、指腹為婚的娃娃親，但自稱白牧雲救命恩人的，確實到現在還一個都沒有。
無他，這位昆侖新秀實在太強，這種借口自己就算編得出來都說不出口。
而白牧雲這人，素來坦蕩，是個風光霽月的性格，在秀蘿山遇險的事情對於別人來說極為丟臉，但他回昆侖之後卻毫無掩飾稟報雪竹真人，遇見有師弟好奇問也坦然回答：“是，我根本就連對手看都沒有看清就被擊落”，這種一擊之下連還手能力都沒有別人還要少不得找些借口，他卻毫無辯解之意。
所以昆侖上下都知道白大師兄確實有一位寶瓶洲秀蘿山名叫喬喬的救命恩人，但此時是非常時期，守界弟子客客氣氣的道：“大師兄的恩人，原應該招待這位師妹，可是白師兄此時並不在昆侖，他雲遊去了，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麽回來。”
喬喬抬頭遠眺，地線盡頭遙遙的昆侖群峰上空的天色晦暗異常，她不願就這樣離開，想了想她又問：“那請問古栗生長老在嗎？我是他最受看重的小徒弟，不信師兄你問問去；其實說起來我也可以算昆侖弟子，請讓我進去吧，我也不是來玩的，我是有事情找白師兄或者我師傅。”
守界弟子啞然，好有道理，飛升修行院跟昆侖攀個親戚不算離譜。在一番紙鶴傳信後喬喬順利進入西流洲，很快就到達昆侖山門，有古栗生的吩咐自然有人接引，而一路上喬喬看著昆侖今日不同往昔的模樣大為震驚，昆侖弟子嘴都嚴得很，她問了兩次問不出什麽來也就不再糾纏人家了，想著等下直接問古院長也是一樣的。
喬喬上了金頂，上次來時他們落腳在山下的十方穀，這是她第一次登上昆侖金頂。喬喬自然從沒見過繁盛時的玉皇三十六宮，隻聽最早是外婆、後來是各路江湖豪傑用悠然神往的語氣描繪金頂玉宮。那是修道人的夢想，更是劍修一生渴望攀登的頂峰。
然而眼前的昆侖金頂殘破不堪，傳說中的輝煌大宮蕩然無存，到處是臨時搭建的紙符屋，卿為容身。古栗生在自己的房間接見了這個“最喜歡、最寄以重負”的小學員，這個平時滿嘴話繞得沒邊的老頭此刻卻麵色凝重，也不忌諱把那駭人聽聞的事情都一一跟喬喬說了。
並非喬喬是白牧雲一般的驚才絕豔，而是她之前跟龍之一事有過牽扯，蛛絲馬跡還要從她身上而來。“那白師兄他——他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嗎？”喬喬聽得心潮澎湃，怎麽想都想不出白牧雲那驚豔一劍。
古栗生攤攤手，白牧雲等於刹那破碎虛空，已經身置於另外之界，他們如何能聯係？也隻能憑仗信心堅持認為他姑且平安，反正一天沒有從天空掉下這師侄的腦袋來古栗生就一天不會承認白牧雲有可能死亡。
“來，我帶你去見師兄。”古栗生起身。喬喬一陣驚愕，雪竹真人身為昆侖掌教，德高望重，和自己這樣一個無名之輩能有什麽交道？
古栗生帶著喬喬走過橫七豎八的屋子，前麵寶光閃爍，顯然是禁製。古栗生並不停步，帶著喬喬從容而入。喬喬隻覺得自己好像從一片水中穿越而出，然後她就看到了那震撼的一幕：高大如天柱的通天燭緩緩燃燒著，燭火上方紅黑二色風雲極慢的在旋轉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聞
雪竹真人造訪沐蘿山莊時喬喬已經去了飛升院，因此沒有見到這位劍道高人，她有點大氣都不敢出的跟著古院長來到了掌門所在之地，隻見一位風姿清雅、道骨仙風的銀發修士站在空地，這就是昆侖掌教雪竹真人了。
以雪竹真人的修為應該萬般世事都不再在意，一切嗔癡怨苦都影響不到他，但隻見他卻長眉深鎖，連腰背都微微佝僂下去，似乎有千斤的重擔壓在肩頭。喬喬見過禮後，雪竹真人也不說話，隻看著她，被這般大人物凝視著喬喬壓力真是太大了，她咽了咽唾沫，想努力說點什麽時就聽見雪竹真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然後說：“我對不起牧雲。”
喬喬下意識的往左右張望，看到古院長已經退到屋簷下，正背著雙手凝視通天燭，知道這是有所戒衛，不會讓雪竹真人和自己的對話傳出去。
就聽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說：“其實我是早就知道有龍的。”
另外一個界的存在和靠近不可能不被這些高手察覺。所以世界九大洲的各大門派中都有記載，不過都當成密辛，概不外傳，也不鼓勵弟子挖掘這方麵。據雪竹真人說另外那個“界”也就是存在於龍的那個界大於眾人生存的世界十倍不止，而且龍還並不是那個界的主宰，可見這種斷崖式的實力等級。
大概正是因為如此，那邊看這邊如同螻蟻，在兩個“界”運行期間難免會有擠壓相碰，這樣就造成屏障破裂，因此產生所謂的時空裂口，兩界生物直麵上。一般來說弱勢一方都討不了什麽好，而那邊生活的龍都是及其暴虐的性子，這種有空子的時當它們都會利用縫隙傷人。
人乃萬物之靈，對於這些龍來說就如同鮮美可口、香氣四溢的靈丹，不僅味道好而且還大補。
“可是典籍裏記載的龍都是神仙的坐騎，是十分吉祥的神獸啊。”喬喬結結巴巴，這種認知的反差實在太大了“而且咱們這世界遠古時不也有龍嗎？龍生活的年代難道沒把人吃光嗎？”
“唉”雪竹真人又是一聲歎息。喬喬從和這位掌教大真人交談開始已經聽到他不下十來次的歎氣了，仿佛肩膀上壓著山一般的愁苦。
原來那個大界，曾經是和現在這個世界一體的，隻不過在上古時期分離出去了，“所以說上古神話中那些光怪陸離先古大神，伏羲，女媧，西王母，刑天等等都是真實的，是因為當時的世界不是現在這樣子的，比這大得多、靈氣也濃鬱得多。”喬喬腦子靈活，一下就明白了。
那個分離出去的大的界，雪竹真人說典籍裏把它稱呼為淩霄上界，就簡單的叫上界，也就是修道者夢寐以求的“飛升上界”的上界。那時修士的力量強大到現在無法想象，也就是被稱為“神”的時代，修士強則毒龍餓虎之類的不在話下，就如同今天的金丹控製一頭棕金虎一樣輕而易舉。
但隨著淩霄上界分離出去，剩下的這殘餘一部分承受不了“神”的需要和供給，那些沒有能夠隨著上界而去的上古諸神就紛紛殞沒了，包括龍這樣一類的巨型神獸同樣不能適應，殘餘的漸漸死亡，但會在九洲各處留下遺跡和傳說。
“我說呢，神話裏上古諸神都是頂天立地的大個頭，動不動就二十尺身高，三頭六臂，擒龍伏虎，原來那時的世界和現在不一樣。”喬喬到底是初出茅廬，雖然驚愕但也隻是當成大八卦一聽，潛意識裏還是沒覺得兩個“界”的影響。
“什麽？你的意思是這是有意識的？”喬喬失聲驚呼，她被雪竹真人大膽的設想震住了。
而雪竹真人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卷卷軸展開、漂浮在半空，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九洲各地遇龍的時間和地點。喬喬匆匆掃視完不得不承認雪竹真人的想法是有道理的，記錄中完全可以整理出一份規律出來，隻要小心避開時間和地點就可以萬事大吉。
“這是我師弟整理的，最初提出疑慮的是我師弟苦梅。”
“苦梅真人？！就是小白···啊，白師兄說的小師叔？”喬喬想起遇見白牧雲時他說就是尋找小師叔途中遇險。
雪竹點點頭：“我對不起牧雲啊，我明明知道苦梅去了哪裏為了何事，卻沒有告知他，相反還總是勸他放手。”
雪竹真人對於尋找失蹤的小師弟並不積極，一度叫白牧雲好生不解。喬喬就看著這位大人物一字一句的說、聲音裏的苦澀仿佛可以擰出藥汁子來：“小師弟已經葬身龍腹。”
就隻見一直背對著他們站立的古栗生身體也顫抖了一下，雖然古栗生早已經知道談話內容，但仍然再一次震動。“我····”喬喬差點爆出一個粗口“你就不想著為師弟報仇嗎？”
雪竹真人顯得前所未有的蒼老，搖頭道：“這世界的元嬰長老在龍麵前也不堪一博。”
和龍對上的一刹那，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讓所有人深深地感受到什麽叫恐懼，什麽叫死亡！這是絕對力量的壓製，什麽功法符籙和法器都統統失去了作用。難怪那些大的門派都把這事深藏不露，隻讓自己門派小心避開即可。
“也就是說，其實我們隻是一個‘上界’的菜籃子”喬喬雙手抱成個圓形比劃了一下“那些神獸或者神仙養著我們，等到肥美時就抓幾個去改善夥食？”
雪竹真人麵色有點兒難堪：“也不能這麽說，龍這樣的雖然是神獸但畢竟是獸，天生凶性，上界仙人倒不至於如此殘暴。”畢竟還沒有出現過仙人擄人的記錄，但自古飛升上界後的大能修士們就從此了無音訊，也不再見返回，這一點結合起來不免細思極恐。
喬喬沒好氣的說：“就算仙人不把我們當菜、那也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的靈獸行凶，這是不就類似珍獸房裏拿兔子喂虎豹，一邊觀賞者還津津有味嗎。”
她受到的衝擊很大，整個為人的觀念都有點崩潰，憤怒，不平，還有深深的無奈感一起波濤洶湧，因此麵對這位昆侖掌教也出言不遜了。
可雪竹真人並沒有責備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要去
“這種事情您為什麽要告訴我？”喬喬疑惑。
雪竹真人麵露愧意，倒是古栗生轉過身來說：“還不是你身懷龍息，早已經牽扯在裏麵。”
喬喬吃驚之下又想通了，雪竹真人，古栗生是什麽級別的高手，外公製作的秘銀眼罩應付普通修士還可以，但他們還是察覺到了龍息的存在。
原來自己就是別人眼裏的一盤菜啊。喬喬悶悶不樂，古栗生安慰她，少年心氣最可佳，又說了白牧雲一劍化虹的場景，聽得喬喬雙手顫抖、雙眼溜圓。“那···小白他怎麽樣了？”
白牧雲雖然生死不知，但他激發了雪竹真人的勇氣，自己的徒弟有這樣的勇氣，而且也已實際行動證明了有些事情並非不可能實現，所以竭力製作出通天燭想要派遣人前去淩霄上界一探究竟。
“牧雲他雖然一步入天門但欲速則不達，小姑娘你也知道修煉是個層層遞進的關係，如果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兩次甚至更多的突破，往往是福不是禍。”
喬喬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什麽那麽多驚世神童、少年天才都如流星一般殞沒，驚人的天賦需要相匹配的心智，過快的成長會留下很多的隱患，最終造成天才的銷聲匿跡。
雪竹真人心疼徒弟，隻要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想要前去援助他、找到他。
但這通天燭製作太過於倉促，極不穩定，時開時合，前麵已經進入的一批六位，其中有個人是喬喬熟悉的，就是萬寶寶萬師傅。
“我要去！我去找小白！”喬喬立馬哀求。
“你在這關節眼上到來，可見本來就有因緣定數，我許你前去，但是小姑娘話先說在前麵，另外一個界是什麽樣子我們完全不知，是敵是友也不明白，牧雲在哪裏、是否還·····唉，總之就是前路莫測，或者再也回不來了，如此這般你還堅持要去嗎？”
“我要去。”喬喬堅定的答著，並且站直對著雪竹真人和古栗生一鞠到底“我並不害怕未知的世界，說不定在上界裏人們更注重美食，對我友好，於是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呢。”
喬喬這話倒是讓古栗生笑了起來，沉重壓抑的氣氛也弱了幾分，他說：“老萬也是這麽說的，你們真不愧是一個鍋子裏掄過勺的。”
說完又正色道：“前去上界也不是光憑嘴說去就去的，得準備一番”他看看師兄、雪竹真人點點頭，於是古栗生示意喬喬跟著他走。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池子，或者說就是直接在岩石上鑿開一個凹坑，裏麵是黑黝黝的不知道什麽液體，還有幽幽閃光，四周都用紅繩穿梭成一個複雜的陣法，可見這坑水還挺寶貝的。古栗生指著地麵說：“這是龍血。”
“啊？！”喬喬嚇了一跳，古栗生之前跟她說了一下白牧雲斬龍，但眼前實實在在出現一坑龍血還是有點不敢置信。
龍血這樣難得的天材地寶當初除了昆侖門生親身沐浴之外當然也忙不迭的拿各種玉盒、玉鼎、玉甕給收集起來，這玩意煉丹、煉器、練體都是大殺器，更別說還得了個龍頭、龍爪。丹堂和煉器堂從上到下已經全部封關、日夜瘋忙去了。
喬喬進來時看見山穀中不時火光閃現，空氣裏各種焦糊味和藥味，也是因為昆侖日夜開爐的緣故。“你雖然得到龍息，但從沒煉化過，也是，你力量微小，若一觸發它自己反而被吞噬；但此刻你身體裏龍息不多，想必是你不知道控製讓它散軼了，唉，可惜可惜。”古栗生本就聲音富有磁性，此刻真情實感，說起來更催人淚下，喬喬瞬間就覺得自己是個敗家子。
但自己身上的龍息實際是在清秋道上那個小空間裏無意間給白牧雲分去了大半，這一點機緣不說也罷。聽到古院長叫自己在這池子裏沐浴喬喬摸摸鼻子：“院長，這···這合適嗎？”
古院長眼睛一瞪：“我開了口，還有什麽不合適的嗎？我傳你一部心法，你好好疏導那龍息，說來你就是抱著金飯碗討飯吃的家夥，這一次你不能導化和使用龍息就不要從這池子裏出來。”
“院長等等啊——”喬喬欲哭無淚，怎麽又變成自己需要接受曆練了。但此時已經無法，前麵在雪竹真人麵前說了大話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她看看四周紅繩已經牽出一片幻影，知道古院長離去時已經發動了禁製，倒也不用擔心外人闖入，脫下外衣，小心著往池子裏試探。
喬喬雪白的小腳丫剛剛一接觸那龍血就像被火燙了一般，她丟臉的尖叫了一聲縮了回來。“怎麽辦怎麽辦”就看見喬喬垂頭喪氣光著腳丫子在水池邊轉圈圈，這池子還沒有鄉下人的水缸大，她步子也施展不開，越發憋屈。
這麽燙，整個人下去那不就是傳說中的下油鍋，她哭喪著臉看著藍光幽幽的龍血，忽然就聽見有人在說話，“聽說二師公放人去大龍池了，真羨慕，不知道是誰這麽受師公的器重”“是啊是啊要是我有這種機緣真是粉身碎骨都不在意”·····
想必是古院長故意放進昆侖弟子的閑聊進來給自己聽，讓自己了解他們的一片苦心吧，喬喬垂頭喪氣的聽著，又聽見了白牧雲的名字，“那天大師兄真是天人般的一劍，嘖嘖，能目睹那種風采我死了也無遺憾”“死了怎麽能成，大師兄以身為擋為我們攔下這燃眉之急，我們不能讓他孤身往前，一起奮起前去為他助力啊！”“對、奮起！努力！”“加油！”
在一片打了雞血的口號中喬喬也難免心頭發熱，於是拳頭一握、眼睛一閉衝擊凹坑裏。一片幽藍的光芒閃爍起來，猛一看仿佛她墜入地獄被業火燃燒，而她雙手抱緊身體渾身直哆嗦，牙齒也撞得格格直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這就是傳說中的烈焰焚身吧，自己還在蒼穹院學過初級鍛體卻在龍血之力前不堪一擊。喬喬腦海裏也沒法東想西想，隻竭力運氣抵抗肌膚劇烈的痛苦。這凹坑並不深，如果喬喬站著隻剛剛到膝蓋，要半坐下去抱膝龍血才堪堪沒過她的肩膀，想來那龍血珍貴，費盡心力就收集了這麽多淬煉專用。
第一百二十章 異界（一）
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想逃出凹坑的舉動，喬喬隻低著頭抖得篩子一樣，在被劇痛攻擊的混亂神智裏有一點金光閃過，那是存於她身體的龍息，她竭力去捕捉這一點點的金光，想用這金光來抵禦這非人的疼痛，可是她的力量還太軟弱的，金光滑如遊魚，眼睜睜的在意識裏遊過。
初步的神識混亂過去後，喬喬可以慢慢整理思緒，這時古院長傳授的心法浮起來，她默念心法，發現按這法門修煉真氣神識就如同編織漁網，可去打撈自己識海裏的片片龍息。
不知道日也不知道月，也不知道外麵世界和時間，喬喬抱膝沁在龍血當中猶如沉眠一般，隻一股氤氳白汽升騰而起，罩住她全身，從頭頂大穴再緩緩輸入她體內。那龍血本來是黏稠得膠質一般，在喬喬往複煉化中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喬喬出關已經是三個月以後，她如同從厚殼裏破繭重生，輕盈化蝶。她抱拳向古栗生道謝，古栗生卻搖搖頭，說：“終歸還是要依靠你們這些後起之秀來抗大任。”若問為什麽把這天材地寶的龍血池給喬喬這個門外人使用，還是因為她體內龍息見效最快，換成另外的昆侖弟子甚至古栗生本人也需要幾十年甚至百年的克化吸收，但昆侖並不想再等待。
白牧雲斬龍也可以說讓昆侖得了個絕世便宜，現在因為沾了龍血而閉關、通關的弟子比比皆是，全門都躍上一個台階，還得了這麽多好材料，足夠它有在九洲再執三百年魁首的資本——隻要上界不再幹擾。
在這種情況下雪竹真人並不苟且一方，顯然心裏還是被自家弟子激起了一份血性豪情。
喬喬身穿外公給自己煉製的八寶披風，腰係萬寶葫蘆，在古栗生的陪伴下走進通天燭的陣法裏，這時通天燭的上空已經風雷隱隱，紅黑二色風雲已經攪得一鍋粥，漩渦中心隱隱有道縫隙。“小姑娘你害怕嗎？”古栗生出聲。
這時真巧通天燭搖晃了幾下，火焰差點熄滅，喬喬正想豪氣萬丈的說不怕看到這情景牙齒一疼，老老實實說：“有點。”馬上就補充說“但更加激動，我馬上要去探險了，說不定等下眼睛一張開就看見小白，然後我們攜手共闖上界，打出名頭來哈哈哈哈。”
覬覦自家師侄的女修不少，但這麽自信且理直氣壯的也不多見，古栗生笑著在喬喬手裏畫了個符，說：“我做主，我就把他許給你了，隻要你找得到白牧雲，他就是你的。這就是憑證。”
喬喬美滋滋的看著手上的昆侖寶輪，古栗生算到時辰差不多，從袖子裏甩出一片樹葉，喝叱之下隻見樹葉迅速變大，變成一個形如橄欖的容器，一頭微微張開。古栗生示意喬喬進去，這時已經沒有回頭路，喬喬豪氣頓生，外公外婆還有小夥伴們都已經拜托給古院長了，自己就隻管大步往前。
這一次前往上界的不僅僅是她一人，還有其他六名精挑細選的高手，個個都是金丹。大家向古栗生略一拱手，先後躍入那古怪容器，隻聽“喀嚓”輕微一聲然後容器關閉，裏麵陷入一片黑暗。
這七個人還來不及坐好就感覺容器動了，大家就像在一條大魚的肚子裏一般，隨著大魚的橫衝直撞而不停的摔向四麵八方，有時碰到的是同伴的身體還算柔軟，有時撞到容器堅硬的壁上就如同摔到石頭上，疼得眼冒金星。
這裏麵的都是金丹之身，卻還被撞到感覺身體疼痛，足以說明第一這容器材料肯定不是凡物煉製，第二外麵已經進入一個不可名狀的境界，可以聽到隱約的雷鳴轟響，這容器大約在穿越一片暴雷罡風集結之地。
喬喬竭力想運用各種功法讓自己身體穩定下來，其他人也都有同樣想法，可始終不能見效，七個人就如同一鍋粥裏被反複拋來拋去的七顆小石頭，完全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喬喬最後一個感知就是自己又一次被摔在容器壁上，感覺容器如同水波紋一樣在顫抖，似乎有承受不了的跡象，而外麵是永恒的黑暗還是萬仞罡風？她來不及多想，又一波猛烈的撞擊到了，朦朧裏似乎聽見有人嘶啞的叫了一聲“破了”她就暈了過去。
黑暗香甜又柔軟，喬喬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安寧的黑暗了，她完全不願意醒來，但是有一股意誌在強硬的拉扯著她，告訴她不能再睡了。“嘩啦”一聲隨著她的動彈什麽東西紛紛掉落，發出巨大的回響，這似乎是一個洞穴，有著微弱的光，喬喬覺得整個人好像還在那種可怕的眩暈中，她雖然清醒了但是一時還站不起來，稍微一想坐起來就頭暈得要嘔吐，隻能這樣平躺在地麵默默念著清心咒運轉周天，調理內息。
自己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消息，目前隻要知道這一條就已經足夠了。等足夠的修養完畢她才慢慢爬起來審視四周，那橄欖般的容器不見蹤跡，也不見其他同伴身影，也沒有把握自己這是已經到了另外一個界還是隻是墜落到了九洲的另外一處而已。
“昆侖的各位在不在？”喬喬嚐試著叫兩聲，聲音在洞穴裏形成回響，怕引來潛伏的危險她姑且閉住嘴。她扶著石壁小心探索，這是個天然洞穴，但是經過了簡單的雕鑿，形成了一個石室，喬喬是跌進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用品裏麵，看上去都和修士有關，也有的類似法寶，比如說有好幾麵幡旗橫七豎八倒著，隻是這一堆東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全部已經暗淡無光並且破破爛爛，像那些幡旗都爛成一條條的，還有一些她一碰就變成了塵土。
她艱難的從這垃圾堆般的器物山下爬下來，慶幸自己的胳膊腿都沒有受傷，然後檢查自己的家什，萬寶葫蘆和儲物袋都在，幸甚至哉，要知道不僅是自己積攢的家當還有這次雪竹真人和古院長都給了自己不少好家夥，要是一次還沒用過就丟失了真叫人傷心欲絕。
白牧雲原本新晉金丹，在這九洲金丹或許算受人敬仰的人物，但在龍這天外之物麵前和螻蟻凡人並無區別，而這斬龍之舉需要什麽樣的力量才能做到？顯然在那一刹那白牧雲晉升了，金丹之上是元嬰，而他所晉升之境界可能還不止元嬰，畢竟龍爪從破碎虛空的間隙裏探出來時在場也不是沒有元嬰。
這件事給予昆侖上下極度的亢奮和希望，雖然不見白牧雲蹤影，但不管怎麽樣一條活生生的龍被斬於劍下是做不得假的。雪竹真人咬牙切齒命令昆侖上下日夜操練不得有歇息時刻，餓了累了就吃丹藥，話也說得很直白：哪怕這樣一個絕頂劍修換一條龍也豁出去了。
另外就是無論如何把通天燭趕製出來，破出一條虛空之道好去支援白牧雲，畢竟一切都有可能。
喬喬抵達西流洲就是這個時期，通天燭剛剛點燃，引發昆侖山頂天地重新異色，鬼眼開合，但也許是白牧雲那一劍之威倒是不再有異物入侵。
喬喬毫無意外的被攔在西流洲邊界，她直接對守界弟子說：“我來找白牧雲白師兄，我曾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許諾我可以隨時見他的。”
雖然說來西流洲找白師兄的女修數不勝數，借口也是層出不窮，甚至不少女修自稱是白牧雲在紫宸洲老家的未婚妻、拜過堂的娘子、指腹為婚的娃娃親，但自稱白牧雲救命恩人的，確實到現在還一個都沒有。
無他，這位昆侖新秀實在太強，這種借口自己就算編得出來都說不出口。
而白牧雲這人，素來坦蕩，是個風光霽月的性格，在秀蘿山遇險的事情對於別人來說極為丟臉，但他回昆侖之後卻毫無掩飾稟報雪竹真人，遇見有師弟好奇問也坦然回答：“是，我根本就連對手看都沒有看清就被擊落”，這種一擊之下連還手能力都沒有別人還要少不得找些借口，他卻毫無辯解之意。
所以昆侖上下都知道白大師兄確實有一位寶瓶洲秀蘿山名叫喬喬的救命恩人，但此時是非常時期，守界弟子客客氣氣的道：“大師兄的恩人，原應該招待這位師妹，可是白師兄此時並不在昆侖，他雲遊去了，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麽回來。”
喬喬抬頭遠眺，地線盡頭遙遙的昆侖群峰上空的天色晦暗異常，她不願就這樣離開，想了想她又問：“那請問古栗生長老在嗎？我是他最受看重的小徒弟，不信師兄你問問去；其實說起來我也可以算昆侖弟子，請讓我進去吧，我也不是來玩的，我是有事情找白師兄或者我師傅。”
守界弟子啞然，好有道理，飛升修行院跟昆侖攀個親戚不算離譜。在一番紙鶴傳信後喬喬順利進入西流洲，很快就到達昆侖山門，有古栗生的吩咐自然有人接引，而一路上喬喬看著昆侖今日不同往昔的模樣大為震驚，昆侖弟子嘴都嚴得很，她問了兩次問不出什麽來也就不再糾纏人家了，想著等下直接問古院長也是一樣的。
喬喬上了金頂，上次來時他們落腳在山下的十方穀，這是她第一次登上昆侖金頂。喬喬自然從沒見過繁盛時的玉皇三十六宮，隻聽最早是外婆、後來是各路江湖豪傑用悠然神往的語氣描繪金頂玉宮。那是修道人的夢想，更是劍修一生渴望攀登的頂峰。
然而眼前的昆侖金頂殘破不堪，傳說中的輝煌大宮蕩然無存，到處是臨時搭建的紙符屋，卿為容身。古栗生在自己的房間接見了這個“最喜歡、最寄以重負”的小學員，這個平時滿嘴話繞得沒邊的老頭此刻卻麵色凝重，也不忌諱把那駭人聽聞的事情都一一跟喬喬說了。
並非喬喬是白牧雲一般的驚才絕豔，而是她之前跟龍之一事有過牽扯，蛛絲馬跡還要從她身上而來。“那白師兄他——他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嗎？”喬喬聽得心潮澎湃，怎麽想都想不出白牧雲那驚豔一劍。
古栗生攤攤手，白牧雲等於刹那破碎虛空，已經身置於另外之界，他們如何能聯係？也隻能憑仗信心堅持認為他姑且平安，反正一天沒有從天空掉下這師侄的腦袋來古栗生就一天不會承認白牧雲有可能死亡。
“來，我帶你去見師兄。”古栗生起身。喬喬一陣驚愕，雪竹真人身為昆侖掌教，德高望重，和自己這樣一個無名之輩能有什麽交道？
古栗生帶著喬喬走過橫七豎八的屋子，前麵寶光閃爍，顯然是禁製。古栗生並不停步，帶著喬喬從容而入。喬喬隻覺得自己好像從一片水中穿越而出，然後她就看到了那震撼的一幕：高大如天柱的通天燭緩緩燃燒著，燭火上方紅黑二色風雲極慢的在旋轉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聞
雪竹真人造訪沐蘿山莊時喬喬已經去了飛升院，因此沒有見到這位劍道高人，她有點大氣都不敢出的跟著古院長來到了掌門所在之地，隻見一位風姿清雅、道骨仙風的銀發修士站在空地，這就是昆侖掌教雪竹真人了。
以雪竹真人的修為應該萬般世事都不再在意，一切嗔癡怨苦都影響不到他，但隻見他卻長眉深鎖，連腰背都微微佝僂下去，似乎有千斤的重擔壓在肩頭。喬喬見過禮後，雪竹真人也不說話，隻看著她，被這般大人物凝視著喬喬壓力真是太大了，她咽了咽唾沫，想努力說點什麽時就聽見雪竹真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然後說：“我對不起牧雲。”
喬喬下意識的往左右張望，看到古院長已經退到屋簷下，正背著雙手凝視通天燭，知道這是有所戒衛，不會讓雪竹真人和自己的對話傳出去。
就聽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說：“其實我是早就知道有龍的。”
另外一個界的存在和靠近不可能不被這些高手察覺。所以世界九大洲的各大門派中都有記載，不過都當成密辛，概不外傳，也不鼓勵弟子挖掘這方麵。據雪竹真人說另外那個“界”也就是存在於龍的那個界大於眾人生存的世界十倍不止，而且龍還並不是那個界的主宰，可見這種斷崖式的實力等級。
大概正是因為如此，那邊看這邊如同螻蟻，在兩個“界”運行期間難免會有擠壓相碰，這樣就造成屏障破裂，因此產生所謂的時空裂口，兩界生物直麵上。一般來說弱勢一方都討不了什麽好，而那邊生活的龍都是及其暴虐的性子，這種有空子的時當它們都會利用縫隙傷人。
人乃萬物之靈，對於這些龍來說就如同鮮美可口、香氣四溢的靈丹，不僅味道好而且還大補。
“可是典籍裏記載的龍都是神仙的坐騎，是十分吉祥的神獸啊。”喬喬結結巴巴，這種認知的反差實在太大了“而且咱們這世界遠古時不也有龍嗎？龍生活的年代難道沒把人吃光嗎？”
“唉”雪竹真人又是一聲歎息。喬喬從和這位掌教大真人交談開始已經聽到他不下十來次的歎氣了，仿佛肩膀上壓著山一般的愁苦。
原來那個大界，曾經是和現在這個世界一體的，隻不過在上古時期分離出去了，“所以說上古神話中那些光怪陸離先古大神，伏羲，女媧，西王母，刑天等等都是真實的，是因為當時的世界不是現在這樣子的，比這大得多、靈氣也濃鬱得多。”喬喬腦子靈活，一下就明白了。
那個分離出去的大的界，雪竹真人說典籍裏把它稱呼為淩霄上界，就簡單的叫上界，也就是修道者夢寐以求的“飛升上界”的上界。那時修士的力量強大到現在無法想象，也就是被稱為“神”的時代，修士強則毒龍餓虎之類的不在話下，就如同今天的金丹控製一頭棕金虎一樣輕而易舉。
但隨著淩霄上界分離出去，剩下的這殘餘一部分承受不了“神”的需要和供給，那些沒有能夠隨著上界而去的上古諸神就紛紛殞沒了，包括龍這樣一類的巨型神獸同樣不能適應，殘餘的漸漸死亡，但會在九洲各處留下遺跡和傳說。
“我說呢，神話裏上古諸神都是頂天立地的大個頭，動不動就二十尺身高，三頭六臂，擒龍伏虎，原來那時的世界和現在不一樣。”喬喬到底是初出茅廬，雖然驚愕但也隻是當成大八卦一聽，潛意識裏還是沒覺得兩個“界”的影響。
“什麽？你的意思是這是有意識的？”喬喬失聲驚呼，她被雪竹真人大膽的設想震住了。
而雪竹真人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卷卷軸展開、漂浮在半空，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九洲各地遇龍的時間和地點。喬喬匆匆掃視完不得不承認雪竹真人的想法是有道理的，記錄中完全可以整理出一份規律出來，隻要小心避開時間和地點就可以萬事大吉。
“這是我師弟整理的，最初提出疑慮的是我師弟苦梅。”
“苦梅真人？！就是小白···啊，白師兄說的小師叔？”喬喬想起遇見白牧雲時他說就是尋找小師叔途中遇險。
雪竹點點頭：“我對不起牧雲啊，我明明知道苦梅去了哪裏為了何事，卻沒有告知他，相反還總是勸他放手。”
雪竹真人對於尋找失蹤的小師弟並不積極，一度叫白牧雲好生不解。喬喬就看著這位大人物一字一句的說、聲音裏的苦澀仿佛可以擰出藥汁子來：“小師弟已經葬身龍腹。”
就隻見一直背對著他們站立的古栗生身體也顫抖了一下，雖然古栗生早已經知道談話內容，但仍然再一次震動。“我····”喬喬差點爆出一個粗口“你就不想著為師弟報仇嗎？”
雪竹真人顯得前所未有的蒼老，搖頭道：“這世界的元嬰長老在龍麵前也不堪一博。”
和龍對上的一刹那，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讓所有人深深地感受到什麽叫恐懼，什麽叫死亡！這是絕對力量的壓製，什麽功法符籙和法器都統統失去了作用。難怪那些大的門派都把這事深藏不露，隻讓自己門派小心避開即可。
“也就是說，其實我們隻是一個‘上界’的菜籃子”喬喬雙手抱成個圓形比劃了一下“那些神獸或者神仙養著我們，等到肥美時就抓幾個去改善夥食？”
雪竹真人麵色有點兒難堪：“也不能這麽說，龍這樣的雖然是神獸但畢竟是獸，天生凶性，上界仙人倒不至於如此殘暴。”畢竟還沒有出現過仙人擄人的記錄，但自古飛升上界後的大能修士們就從此了無音訊，也不再見返回，這一點結合起來不免細思極恐。
喬喬沒好氣的說：“就算仙人不把我們當菜、那也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的靈獸行凶，這是不就類似珍獸房裏拿兔子喂虎豹，一邊觀賞者還津津有味嗎。”
她受到的衝擊很大，整個為人的觀念都有點崩潰，憤怒，不平，還有深深的無奈感一起波濤洶湧，因此麵對這位昆侖掌教也出言不遜了。
可雪竹真人並沒有責備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要去
“這種事情您為什麽要告訴我？”喬喬疑惑。
雪竹真人麵露愧意，倒是古栗生轉過身來說：“還不是你身懷龍息，早已經牽扯在裏麵。”
喬喬吃驚之下又想通了，雪竹真人，古栗生是什麽級別的高手，外公製作的秘銀眼罩應付普通修士還可以，但他們還是察覺到了龍息的存在。
原來自己就是別人眼裏的一盤菜啊。喬喬悶悶不樂，古栗生安慰她，少年心氣最可佳，又說了白牧雲一劍化虹的場景，聽得喬喬雙手顫抖、雙眼溜圓。“那···小白他怎麽樣了？”
白牧雲雖然生死不知，但他激發了雪竹真人的勇氣，自己的徒弟有這樣的勇氣，而且也已實際行動證明了有些事情並非不可能實現，所以竭力製作出通天燭想要派遣人前去淩霄上界一探究竟。
“牧雲他雖然一步入天門但欲速則不達，小姑娘你也知道修煉是個層層遞進的關係，如果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兩次甚至更多的突破，往往是福不是禍。”
喬喬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什麽那麽多驚世神童、少年天才都如流星一般殞沒，驚人的天賦需要相匹配的心智，過快的成長會留下很多的隱患，最終造成天才的銷聲匿跡。
雪竹真人心疼徒弟，隻要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想要前去援助他、找到他。
但這通天燭製作太過於倉促，極不穩定，時開時合，前麵已經進入的一批六位，其中有個人是喬喬熟悉的，就是萬寶寶萬師傅。
“我要去！我去找小白！”喬喬立馬哀求。
“你在這關節眼上到來，可見本來就有因緣定數，我許你前去，但是小姑娘話先說在前麵，另外一個界是什麽樣子我們完全不知，是敵是友也不明白，牧雲在哪裏、是否還·····唉，總之就是前路莫測，或者再也回不來了，如此這般你還堅持要去嗎？”
“我要去。”喬喬堅定的答著，並且站直對著雪竹真人和古栗生一鞠到底“我並不害怕未知的世界，說不定在上界裏人們更注重美食，對我友好，於是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呢。”
喬喬這話倒是讓古栗生笑了起來，沉重壓抑的氣氛也弱了幾分，他說：“老萬也是這麽說的，你們真不愧是一個鍋子裏掄過勺的。”
說完又正色道：“前去上界也不是光憑嘴說去就去的，得準備一番”他看看師兄、雪竹真人點點頭，於是古栗生示意喬喬跟著他走。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池子，或者說就是直接在岩石上鑿開一個凹坑，裏麵是黑黝黝的不知道什麽液體，還有幽幽閃光，四周都用紅繩穿梭成一個複雜的陣法，可見這坑水還挺寶貝的。古栗生指著地麵說：“這是龍血。”
“啊？！”喬喬嚇了一跳，古栗生之前跟她說了一下白牧雲斬龍，但眼前實實在在出現一坑龍血還是有點不敢置信。
龍血這樣難得的天材地寶當初除了昆侖門生親身沐浴之外當然也忙不迭的拿各種玉盒、玉鼎、玉甕給收集起來，這玩意煉丹、煉器、練體都是大殺器，更別說還得了個龍頭、龍爪。丹堂和煉器堂從上到下已經全部封關、日夜瘋忙去了。
喬喬進來時看見山穀中不時火光閃現，空氣裏各種焦糊味和藥味，也是因為昆侖日夜開爐的緣故。“你雖然得到龍息，但從沒煉化過，也是，你力量微小，若一觸發它自己反而被吞噬；但此刻你身體裏龍息不多，想必是你不知道控製讓它散軼了，唉，可惜可惜。”古栗生本就聲音富有磁性，此刻真情實感，說起來更催人淚下，喬喬瞬間就覺得自己是個敗家子。
但自己身上的龍息實際是在清秋道上那個小空間裏無意間給白牧雲分去了大半，這一點機緣不說也罷。聽到古院長叫自己在這池子裏沐浴喬喬摸摸鼻子：“院長，這···這合適嗎？”
古院長眼睛一瞪：“我開了口，還有什麽不合適的嗎？我傳你一部心法，你好好疏導那龍息，說來你就是抱著金飯碗討飯吃的家夥，這一次你不能導化和使用龍息就不要從這池子裏出來。”
“院長等等啊——”喬喬欲哭無淚，怎麽又變成自己需要接受曆練了。但此時已經無法，前麵在雪竹真人麵前說了大話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她看看四周紅繩已經牽出一片幻影，知道古院長離去時已經發動了禁製，倒也不用擔心外人闖入，脫下外衣，小心著往池子裏試探。
喬喬雪白的小腳丫剛剛一接觸那龍血就像被火燙了一般，她丟臉的尖叫了一聲縮了回來。“怎麽辦怎麽辦”就看見喬喬垂頭喪氣光著腳丫子在水池邊轉圈圈，這池子還沒有鄉下人的水缸大，她步子也施展不開，越發憋屈。
這麽燙，整個人下去那不就是傳說中的下油鍋，她哭喪著臉看著藍光幽幽的龍血，忽然就聽見有人在說話，“聽說二師公放人去大龍池了，真羨慕，不知道是誰這麽受師公的器重”“是啊是啊要是我有這種機緣真是粉身碎骨都不在意”·····
想必是古院長故意放進昆侖弟子的閑聊進來給自己聽，讓自己了解他們的一片苦心吧，喬喬垂頭喪氣的聽著，又聽見了白牧雲的名字，“那天大師兄真是天人般的一劍，嘖嘖，能目睹那種風采我死了也無遺憾”“死了怎麽能成，大師兄以身為擋為我們攔下這燃眉之急，我們不能讓他孤身往前，一起奮起前去為他助力啊！”“對、奮起！努力！”“加油！”
在一片打了雞血的口號中喬喬也難免心頭發熱，於是拳頭一握、眼睛一閉衝擊凹坑裏。一片幽藍的光芒閃爍起來，猛一看仿佛她墜入地獄被業火燃燒，而她雙手抱緊身體渾身直哆嗦，牙齒也撞得格格直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這就是傳說中的烈焰焚身吧，自己還在蒼穹院學過初級鍛體卻在龍血之力前不堪一擊。喬喬腦海裏也沒法東想西想，隻竭力運氣抵抗肌膚劇烈的痛苦。這凹坑並不深，如果喬喬站著隻剛剛到膝蓋，要半坐下去抱膝龍血才堪堪沒過她的肩膀，想來那龍血珍貴，費盡心力就收集了這麽多淬煉專用。
第一百二十章 異界（一）
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想逃出凹坑的舉動，喬喬隻低著頭抖得篩子一樣，在被劇痛攻擊的混亂神智裏有一點金光閃過，那是存於她身體的龍息，她竭力去捕捉這一點點的金光，想用這金光來抵禦這非人的疼痛，可是她的力量還太軟弱的，金光滑如遊魚，眼睜睜的在意識裏遊過。
初步的神識混亂過去後，喬喬可以慢慢整理思緒，這時古院長傳授的心法浮起來，她默念心法，發現按這法門修煉真氣神識就如同編織漁網，可去打撈自己識海裏的片片龍息。
不知道日也不知道月，也不知道外麵世界和時間，喬喬抱膝沁在龍血當中猶如沉眠一般，隻一股氤氳白汽升騰而起，罩住她全身，從頭頂大穴再緩緩輸入她體內。那龍血本來是黏稠得膠質一般，在喬喬往複煉化中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喬喬出關已經是三個月以後，她如同從厚殼裏破繭重生，輕盈化蝶。她抱拳向古栗生道謝，古栗生卻搖搖頭，說：“終歸還是要依靠你們這些後起之秀來抗大任。”若問為什麽把這天材地寶的龍血池給喬喬這個門外人使用，還是因為她體內龍息見效最快，換成另外的昆侖弟子甚至古栗生本人也需要幾十年甚至百年的克化吸收，但昆侖並不想再等待。
白牧雲斬龍也可以說讓昆侖得了個絕世便宜，現在因為沾了龍血而閉關、通關的弟子比比皆是，全門都躍上一個台階，還得了這麽多好材料，足夠它有在九洲再執三百年魁首的資本——隻要上界不再幹擾。
在這種情況下雪竹真人並不苟且一方，顯然心裏還是被自家弟子激起了一份血性豪情。
喬喬身穿外公給自己煉製的八寶披風，腰係萬寶葫蘆，在古栗生的陪伴下走進通天燭的陣法裏，這時通天燭的上空已經風雷隱隱，紅黑二色風雲已經攪得一鍋粥，漩渦中心隱隱有道縫隙。“小姑娘你害怕嗎？”古栗生出聲。
這時真巧通天燭搖晃了幾下，火焰差點熄滅，喬喬正想豪氣萬丈的說不怕看到這情景牙齒一疼，老老實實說：“有點。”馬上就補充說“但更加激動，我馬上要去探險了，說不定等下眼睛一張開就看見小白，然後我們攜手共闖上界，打出名頭來哈哈哈哈。”
覬覦自家師侄的女修不少，但這麽自信且理直氣壯的也不多見，古栗生笑著在喬喬手裏畫了個符，說：“我做主，我就把他許給你了，隻要你找得到白牧雲，他就是你的。這就是憑證。”
喬喬美滋滋的看著手上的昆侖寶輪，古栗生算到時辰差不多，從袖子裏甩出一片樹葉，喝叱之下隻見樹葉迅速變大，變成一個形如橄欖的容器，一頭微微張開。古栗生示意喬喬進去，這時已經沒有回頭路，喬喬豪氣頓生，外公外婆還有小夥伴們都已經拜托給古院長了，自己就隻管大步往前。
這一次前往上界的不僅僅是她一人，還有其他六名精挑細選的高手，個個都是金丹。大家向古栗生略一拱手，先後躍入那古怪容器，隻聽“喀嚓”輕微一聲然後容器關閉，裏麵陷入一片黑暗。
這七個人還來不及坐好就感覺容器動了，大家就像在一條大魚的肚子裏一般，隨著大魚的橫衝直撞而不停的摔向四麵八方，有時碰到的是同伴的身體還算柔軟，有時撞到容器堅硬的壁上就如同摔到石頭上，疼得眼冒金星。
這裏麵的都是金丹之身，卻還被撞到感覺身體疼痛，足以說明第一這容器材料肯定不是凡物煉製，第二外麵已經進入一個不可名狀的境界，可以聽到隱約的雷鳴轟響，這容器大約在穿越一片暴雷罡風集結之地。
喬喬竭力想運用各種功法讓自己身體穩定下來，其他人也都有同樣想法，可始終不能見效，七個人就如同一鍋粥裏被反複拋來拋去的七顆小石頭，完全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喬喬最後一個感知就是自己又一次被摔在容器壁上，感覺容器如同水波紋一樣在顫抖，似乎有承受不了的跡象，而外麵是永恒的黑暗還是萬仞罡風？她來不及多想，又一波猛烈的撞擊到了，朦朧裏似乎聽見有人嘶啞的叫了一聲“破了”她就暈了過去。
黑暗香甜又柔軟，喬喬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安寧的黑暗了，她完全不願意醒來，但是有一股意誌在強硬的拉扯著她，告訴她不能再睡了。“嘩啦”一聲隨著她的動彈什麽東西紛紛掉落，發出巨大的回響，這似乎是一個洞穴，有著微弱的光，喬喬覺得整個人好像還在那種可怕的眩暈中，她雖然清醒了但是一時還站不起來，稍微一想坐起來就頭暈得要嘔吐，隻能這樣平躺在地麵默默念著清心咒運轉周天，調理內息。
自己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消息，目前隻要知道這一條就已經足夠了。等足夠的修養完畢她才慢慢爬起來審視四周，那橄欖般的容器不見蹤跡，也不見其他同伴身影，也沒有把握自己這是已經到了另外一個界還是隻是墜落到了九洲的另外一處而已。
“昆侖的各位在不在？”喬喬嚐試著叫兩聲，聲音在洞穴裏形成回響，怕引來潛伏的危險她姑且閉住嘴。她扶著石壁小心探索，這是個天然洞穴，但是經過了簡單的雕鑿，形成了一個石室，喬喬是跌進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用品裏麵，看上去都和修士有關，也有的類似法寶，比如說有好幾麵幡旗橫七豎八倒著，隻是這一堆東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全部已經暗淡無光並且破破爛爛，像那些幡旗都爛成一條條的，還有一些她一碰就變成了塵土。
她艱難的從這垃圾堆般的器物山下爬下來，慶幸自己的胳膊腿都沒有受傷，然後檢查自己的家什，萬寶葫蘆和儲物袋都在，幸甚至哉，要知道不僅是自己積攢的家當還有這次雪竹真人和古院長都給了自己不少好家夥，要是一次還沒用過就丟失了真叫人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