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誌勇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第十四章 井前受挫


    守備連來到千裏島好幾個月了,雖說沒有跟敵人正兒巴經地打過仗,但從那一個接一個明來暗往的敵情來看,可以肯定,狡猾的敵人,正在對千裏島策劃一次或幾次罪惡的軍事行動,而且他們的陰謀活動越來越抵近千裏島了。這種活動是和國際上帝修反的反華大合唱遙相呼應的。為了對付敵人的突然襲擊和騷擾破壞,上級黨委非常重視祖國東大門的最前哨陣地—千裏島的戰備情況。團黨委明確指示他們,要利用整個冬季時間,加緊國防施工,同時,對部隊要嚴格要求,嚴格訓練,開展冬季練兵運動,練就一身海島作戰的硬本領。團黨委還指示,過了春季可以開始打井,想盡辦法從實踐中摸索出一個真正解決島上戰備水的好主意來。


    新的戰備要求,把連隊忙了個熱火朝天。幹部、戰士們,白天黑夜地三班倒換著突擊施工,還要安排出時間,雪裏爬,夜裏摸,礁上滾,船上趴,苦練殺敵硬功。


    勝利不負苦心人。海島戰士們在激戰的凱歌聲中度過新年,度過春節,以新的戰備成就,嶄新的海島麵貌,更加豪邁的英雄氣概,迎來了一九六三年的初春。


    春節過去了。懸掛在萬丈崖上一串串好似大象牙的冰淩,都都溶化了。


    海島上特有的那種候鳥:一身灰色的羽毛,白肚皮,小黑嘴,小眼睛框著個白圖,象戴上一副金絲眼鏡兒,個兒不小,長相倒挺秀氣的,戰士們都幽默地叫它“洋學生”,是冬去春來的候鳥。去年十一、二月,它們成群結隊地來到千裏島安居。如今,雛鳥已經破殼出生,象一團團金色的絨毛球,在草窩裏滾動。有的開始迎著春風,亮翅練飛了。性格倔強的茅草,早已從沉睡中甦醒,嫩芽箭發,生氣勃勃。


    還保留著春節盛裝的海島,春風習習、萬物生機的海島,又響起了新的戰鬥的號子聲:


    “上---!”


    “喂,上來哩---!拉起來啊---!......再加把勁啊!......好!”


    “下---!”


    “喂,下去哩---!......注意安全哩---!......鬆一鬆......再鬆一鬆!......停!”


    這是打井的號子聲。趙方明他們,決心自力更生解決戰備水的艱難的試驗工程,現在正式開始了。


    歡樂的號子聲,從夥房後麵那塊地勢最低的窪地裏傳了出來,晝夜不息地在海空迴蕩著。那裝著升降滑輪的三角形井架,高高地樹立在井口上,滑輪隨著吊鬥的上上下下,發出唧唧的聲響。這戰鬥的聲響,又迎來了海島春光明媚的四月。


    這天,正在島上巡視國防工程的趙方明、李誌勇他們,從炮場上拐進了坑道口。趙方明打打著電筒,穿過一條條坑道,看看這氣壯山河的地下長城,他的心裏又翻騰起水的事來。這漫長的坑道,需要多少水泥來灌注哇;那一倉倉堆積如山的水泥,又需要喝進多少淡水,才能攪拌出來啊!......而那眼已經打了一個多月的礁石井,至今還是幹巴巴的井底,沒有發現任何有水的跡象。而自己想到的那個簡單的接水辦法,它還不能滿足連隊的用水量,更不能滿足海島長期戰備的需求......


    “要是那眼井到頭來就是不出淡水,那怎麽辦呢?”趙方明停住腳步,默默地問自己。他就著電筒光,凝望著凹凸不平的坑道石壁,心裏想:那麽,能不能就在那筒便的接水辦法的基礎上,想出一個能夠長期而又大量滿足海島用水的好辦法來呢?......


    啊,水呀水,你又久久留住了趙方明的腳步,在他千思萬慮的腦海裏掀起滾滾波濤。


    水呀水,你在李誌勇的心目中簡直不是水,是火,是燃燒在他心頭的急火。此刻,他完全知道指導員看看想想,走走停停,為的是什麽,想的是什麽。他再也巡視不下去了,不聲不響離開了趙方明,直奔井口。


    打井正處在決戰階段,格外熱氣騰騰。


    井越來越深了。堆積在井口邊的石渣也越來越多了,象座小山包。


    今天,把住井口關的還是二排長範文斌。他把住井繩的雙手,已經結成了鉚釘那樣堅硬的老繭。手掌心在井繩上磨來搓去,把皮膚磨得粗粗拉拉,象一把大銼刀。可經過長時間的磨鍊,他對井口的活兒,特別是對打井的指揮藝術,越來越熟練了。他喊的那號子聲,堅定,歡樂,清脆,悠揚,既具有節奏感,又富有鼓動性,叫人聽起來象支優美的山歌,很受戰士們的歡迎。


    可就是楊玉山聽見範排長的號子聲有點兒擔心。他總覺得範文斌那號子唱起來輕輕快快,前無憂,後無慮,象三伏天吃芝麻醬涼麵條兒那麽痛快舒坦,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能不能打出水來。當排長的就是感覺不出當連長的擔子有多重啊。咱當排長那工夫也是那個樣,上有連長,下有班長,有啥事咱就上承下達,比較省心。可如今當上副連長,擔子就重了。特別是進了海島,不知怎麽的,咱象背上了個大包袱,身上覺得沉。可你看範文斌那個高興勁頭兒,他哪裏知道咱跟指導員、連長這場難解難分的爭執啊。為了打井的事,既經魏團長批準可以試驗了,咱就二話不說,一切行動聽從指揮,跳進井裏苦幹它一場。可如今,井口邊上,已經成了一座石渣山,這是同誌們用多少勞動力和汗水“堆”起來的呀。可井底下,還是白花花,幹巴巴,滴水不見。這一切,難道成天價趴在井口邊上的範排長還能看不見嗎?而且,他那輕鬆愉快的勁頭,最容易跟麻痹大意交朋友了,弄不好水還沒有打出來,先給你捅個大漏子,那咱這個戰鬥英雄連的榮譽,就叫他一錘子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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