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真是一件遠比立後事宜更讓人驚訝的事情,因為這不太應當。若是帝王不願意立後,說他是因為敬重先後而不願意這個位置上出現他人,是常有之事。可是對帝王來說,直接終止了選秀的還真的少有。何玉軒淡淡地說道:“大概是為了避免國庫空虛吧,如今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也合該是需要節約。”程子安驚訝地看著何玉軒,點頭說道:“這正是萬歲的理由,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被終止了,隻是當時還有些其他的事宜在前,所以才會拖延到了現在。”何玉軒抿唇,有點不太好的預感,然他不願意深入地思考,而是扯開了話題,“我一直很好奇,你這些打聽的渠道是從何處來的?”太醫院都是一群不需要上朝的官員,除開何玉軒是個例外,大都不太關心朝政,於他們而言關注了也無濟於事,既然入了醫途,除非像何玉軒這般“踩了狗屎運”得到朱棣的看重外,基本是不可能重新入仕途的,他們最需要關注的無非是這宮裏的情況。誰得了重病,何人是需要時常關注的,更勿論這些萬歲的身體健康……例如上次朱棣傷寒致使發燒,理應是傷寒科的大夫去看,可是朱棣點名要何玉軒,難道傷寒科的人還能阻止何玉軒走動嗎?這些宮廷內的事務,反倒占據了這太醫院的大部分。因而程子安這門路才是真的讓人好奇,如果他真的是門路如此廣開的話,何必窩在太醫院當一個普通的吏目呢?程子安嘿嘿笑道:“是我父親那輩的門路,倒是與我沒什麽關係。我父親恨不得我再不出現呢!”他雖是這麽說,當說出來的內容約等於無,基本上都是沒得到太大的回應,何玉軒倒也懶得去深思,這句問話本來就是他為了轉移話題才問了,如此便讓這件事這麽揭過去了。這日,何玉軒回去的時候,小馬車在路上噠噠噠,融入這熱鬧的街道裏麵,全然低調內斂,沒有任何值當被關注的地方。駕車的馬晗很是注意,低聲說道:“大人,這下雪天路滑,您小心些。”何玉軒慢悠悠地說道:“是你在駕著馬車,不應該是你小心些嗎?”馬晗笑嘻嘻地點了點頭,先應是後說道:“這自然也是怕顛簸後讓大人有所不適。”何玉軒無奈搖頭,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慢悠悠地說道:“今日是什麽佳節,外麵那麽多人?”他聽到了外麵有些喧鬧的聲音。馬晗驚訝地說道:“大人,已經快要除夕了。”何玉軒是真的沒反應過來已經如此之快了,他挑開車簾,看著外麵熱鬧的人間煙火氣,來來往往的百姓滿是喜意,整條街道上皆是紅通通的燈籠,更甚者連那喧鬧聲中都帶著年節的意味。何玉軒喟歎:“原是一年又過去了。”隻是這年複一年,何玉軒到底還是孤身一人。這種莫名的孤寂感繚繞身側,雖甚少會困擾到何玉軒,可偶爾想起確實會有點傷感,這會讓他有點懷念年少的時光,正是在父母庇佑下最為天真爛漫的時候,年節時分帶著幾個同齡的玩伴在花燈節上瘋玩,那還真是……一個讓人懷念的時候。馬車噠噠,把這些喧囂的熱鬧都拋在了身後,駛入了安靜的何府。何玉軒下了馬車,回頭看著這條略顯僻靜的街道,似是落雪都安靜了些,他歎息一聲,邁步入了府門。馬晗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何玉軒,然想不清楚何大人是怎麽了,便也隻是把這件事藏在心底。時間當真是轉瞬即逝,原本隻是在討論著年節的時候,眨眼間除夕就在眼前了。天子總是需要封璽數日,給朝臣們也鬆快鬆快,大年二十八的時候,朱棣便宣告封筆,昭告天下共賀除夕,在大年三十那天宮裏也有宴會,這便是三品之上的朝臣才有的榮譽了。何玉軒鬆懶地打了個哈欠,這所有人都可以放假,可是這太醫院自然是不行的,這輪值還是需要繼續,隻是沒再像往常那般苛刻,人數少了些,給大家夥也寬鬆寬鬆。這是一個難得到了過節的時候長官們還更為勞累的機構,畢竟這些醫士醫生們可以少輪值,可是作為吏目禦醫這一級別的,該有幾人還是得有幾人,若是這個時候突發什麽急病,那可真的是一件禍事。尤其是大方脈與傷寒科這兩科的太醫更是如此,其餘的如小方脈與婦人科等的還能稍微鬆活鬆活。何玉軒輪值的時間是在大年三十。這是何玉軒自請的,畢竟他孤家寡人一個,何必占據其他人闔家團圓的時間,他和府裏的鶯哥馬晗柳貫等人提前吃過年夜飯,就也算是慶祝了一番。大年二十九。何玉軒在屋裏悶了一天,什麽事都沒幹便是狠狠睡了一整日。他早起鍛煉後,吃了早點便回去睡了回籠覺,直接睡到了半下午把自己給餓醒了,爬起來吃了糕點又睡過去,如果不是馬晗特地檢查了何玉軒的呼吸脈搏,都差點以為何大人是怎麽了。何玉軒渾似沒骨頭一般懶在被褥裏,讓他們不必介懷,這不過是何玉軒在哀悼北平那難得悠哉的日子罷了。如今要像當初那般悠哉,可再尋不得了。次日的大年三十卻是一個小雪天,從早起便一直在下雪,何玉軒頂著飄飄灑灑的雪花到了太醫院,連輪值的人都少了些,太醫院也顯得很是空曠。何玉軒把油紙傘收起來立著,漫步入了屋內,淡淡的藥味讓何玉軒的心情平複了些。隻他的手腳冰涼依舊如是,在外麵的雪地走了一趟,其實何玉軒舉著傘的手都僵冷麻木了。他抱著暖手爐好生緩了一會兒,把之前輪值的脈案看了一遍,基本沒有重要的情況,他便徑直安心地靠著椅背,翻看著新入手的醫書。何玉軒師承戴思恭,戴思恭又是師從丹溪先生,這派係一脈相承,何玉軒所接受的自然也是丹溪一脈,這偶爾看看其他的派係內容,也能讓何玉軒有所受益。太醫院內很是安靜,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還在不斷地落,很快便把門外那一行淺淺的腳印給蓋住了,伴隨著颯颯的落雪聲,冷風拍打著門扉,幾許冷意從縫隙滲透進來,讓何玉軒冷得有點哆嗦。原本太醫院內的人夠多,這產生的暖意足以讓何玉軒忽視這點,如今人少了些,倒是讓他有點遭不住了。何玉軒把醫書放到一遍,抱著剛剛路過的醫生幫忙泡的熱茶,他也不喝,就這麽直接捧在手心,這小小的暖意讓何玉軒稍稍好過了些。這越到下午,這冷意便越濃烈,這安靜的處所與外麵的熱鬧截然不同,何玉軒偶爾抬眸看著外麵撲簌而來的雪花,就好似在欣賞這個寂靜的午後。何玉軒喜歡雪的寂靜,卻也不喜雪的冷意,隻下雪的時候倒不是最冷的,明日若出太陽,那化雪的時候,何玉軒時常冷得連門都不願出。偶爾難得的休沐時間都被他躲在屋內了。傍晚時分,何玉軒慢吞吞地把送來的膳食給吃了少許,別的倒沒怎麽動,隻是那碗熱湯倒是被何玉軒給喝了個幹淨。他感歎道:明年這個時候一定要再抓包個人陪他。如今這般總是不得勁。倒也不是太醫院沒其他人輪值了,隻是他熟悉的還是大方脈一係的醫者,其他的十科大多都是點頭之交,也少有會湊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這連負責的內容都不盡相同,闡述醫理都難說到一處去。何玉軒搓了搓手,把沒看完的醫書收到小藥箱裏麵去,懶散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最終還是不得不把鶯哥備好的大裘披在了身上。人還是熬不過這個冷意。何玉軒歎息了一聲,抬頭看了眼窗外的雪景,此刻月上枝頭,謹身殿內,怕是已然開始了宴會。他對宴會沒半點期待,隻希望今年的除夕宴會沒人醉酒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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