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虛不知他的眼眸是多麽清亮,視線裏隻餘下朱棣一人,那認真的神情猶如摻雜著軟糖般柔軟。朱棣抬手蓋住何玉軒的眼眸,一個輕柔到幾乎不存在的吻落在何玉軒的額頭,而後帝王後退一步鬆開了所有的束縛,含著淡笑說道:“值不值當,是我說了算。”他那話語宛如帶著千鈞之重,分明溫柔如水,偏生又似欲裹挾得何玉軒喘不過氣來,“你會知道的。”朱棣此後再沒有其他出格的舉動,兩人隻是安靜站著賞月,就好似氣氛一直是這般靜謐。何玉軒酒醒後,才深感自己在臨界邊緣走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胡亂說了什麽話,竟然真的沒有惹怒朱棣。其實何玉軒也不如何畏懼朱棣會對他做些什麽,那真的太累。要是朱棣真的強迫一二……何玉軒要麽選擇自殺,要麽便從了,與一個帝王抗爭著實是累人,更有可能連累到戴思恭他們,這是何玉軒不願看到的……還不如應了。嚐鮮後,朱棣這般新鮮感自然會散去,那時候何玉軒會自請離去。隻是朱棣好似想要的不是這般結果,又或者他早就猜到了何玉軒可能會如此,徑直避開了所有可能通往那個方向的話題。何玉軒蹭了蹭背後的樹幹,歎息了一聲。“徹底酒醒了?”朱棣淡笑著說道。“昂,是,並且回味了一番您是如何誘哄半醉半醒的……”何玉軒忍住不吐露出那個懶鬼的字眼,搖了搖頭。朱棣瞥了他一眼,眼眸中流露出滿滿的笑意,“既然酒醒了,那便回去吧。”何玉軒思緒煩亂,也不欲再多生事端,當即便點頭打算跟隨朱棣離開,這腳剛邁開便突地想起一事,這步伐便無論如何都動不了了。朱棣斂眉回首,看他的視線裏帶著些疑竇:“怎的了?”他逡巡著何玉軒的模樣,似是以為他哪裏傷痛了。何玉軒吐息,深吸。不論身體哪一處都在緊繃著叫囂道這是一個不該觸及的話題,甚至瘋狂在他心裏敲鼓呐喊,隻為了何玉軒趕緊隨便丟開一句話把這件事扯過去。可何玉軒邁不開腳。他低眸歎息,暗暗唾罵著自己,不是貪懶到了極致嗎?何以這些爛事也要去強插一腳?真的是……蠢到極致!何玉軒掀開下擺,跪在朱棣身前,吐字清晰地說道:“臣請萬歲三思,饒方孝孺一命。”話語一出,何玉軒便能感覺到周身的氣息一冷。何玉軒斂眉,對此早有預料。朱棣不可能不生氣。方孝孺是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大儒,燕軍剛入城那會,方孝孺雖然被下獄,然得益於道衍曾經的叮囑,方孝孺還是很快就獲釋,並且給予了禮遇。朱棣大舉入攻的態勢還是不占正統,起草詔書是重中之重,而方孝孺是最佳也是最快的途徑。然被邀請來的方孝孺卻投筆大哭,言道死則死矣,絕不會為亂臣賊子起草詔書!這話簡直是戳著朱棣的脊梁骨罵,朱棣怎能容忍?朱棣話語驟然冷漠,一躍從宛如耳鬢廝磨的情人而至冰冷無情的帝王,“你欲用此情來要挾於我?”何玉軒原是低頭,聞言猛地抬眸看著朱棣,聲音堅定地說道:“臣此舉,與您之所言毫無關係!臣再如何避讓,也絕不會利用這般真摯情感作伐!”他的視線落在朱棣的腰間,他知道朱棣時常佩戴著這軟劍,“若您不信,可立刻斬殺臣於當場,臣毫無怨言!然此言此舉,乃方孝孺實屬大儒,於天下讀書人心中地位崇高,若您真的連坐方家數百口人,徒增殺戮不說,於您後世分說也是極大的傷害!”朱棣踱步而至何玉軒身前,淡淡地說道:“難道我會在意這小小的評價?”他彎腰看著何玉軒的眼眸,“倘若你要我放過方孝孺,你欲拿什麽做抵,來洗刷他的大罪?”朱棣的聲音陰測測,幾近冰涼徹骨,宛如何玉軒一步踏錯,便會落入不能翻身的境地。何玉軒沉聲道:“若方孝孺該死,那緣由有三:一是因忠骨氣節而死,這是第一個該死的理由;讓天下都知道您因為一句事實而殺死大儒,這是第二個該死的理由;足智多謀又無所不能的萬歲竟害怕聽到真話,這是第三個該死的理由!萬歲,您當真如此嗎?”(注1)朱棣沉默。何玉軒的呼吸稍顯沉重,許是剛才大聲喝喊讓他有點急促。他眨了眨眼:“臣願以所有功績,與之功過相抵。臣不敢承認自己是如何武勇厲害之人,在南下時也大致做出了些許微末的幫助,倘若這還不夠,至少也能抵消其車裂之罪。”何玉軒猛一叩頭,“還望萬歲三思”颯颯作響的風聲,許是這最安靜之處唯一的動靜,除此之外,何玉軒唯一能聽到的聲音,便是自己不斷跳動的心聲了。沙沙朱棣的步履又靠近了些,隨即一股巨大的力氣硬是把何玉軒從地上扶了起來。“你說得不錯。”朱棣淡淡地說道,語氣平複了許多。他扶著何玉軒瘦削的後腰,手指輕輕搭在了何玉軒的胳膊上,“我是當真喜歡你。可若是我當真大怒,就算是鍾情之人又如何能不畏懼?”何玉軒:?您的感悟居然是這個?這未免讓何玉軒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好在朱棣的下一句話,又把話語拉了回來,平靜地說道:“方孝孺之過錯,屬大逆不道之罪,然子虛所言甚是有理,便免除了他之死罪,免夷族之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子虛不會還要再勸吧?“朱棣似笑非笑地看著何玉軒,讓他深感膝蓋痛,額頭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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