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再不能走官道了,如今朝廷與北平勢如水火,戴思恭這信但凡敢送過去,鐵定出事。然事態還未徹底爆發,戴思恭還是有些門路的。思忖片刻後,小老頭把信遣人送出去,隻希望來得及交付。戴思恭長歎了口氣,“癡兒……”隻盼那小子莫要偏執了。何玉軒是戴思恭看著長大的,他雖看似慵懶薄涼,然觸碰到底線時,全然不是個易與的性格。雖惜命,卻往往是最先豁出去命的脾性。當初那害何玉軒家破人亡的言官重病,戴思恭是特地按住不讓何玉軒出麵的。可後來某日,戴思恭偶然得知何玉軒曾在言官病亡前一日出現在言官家附近。便是戴思恭知道,無論如何子虛都不會用醫藥殺人,卻也不禁思忖過他在其中做了些什麽……然最終戴思恭也隻是默然抹去了所有的痕跡。不論何玉軒是落井下石,還是言辭打擊,那言官終究罪有應得。擁有著所謂“諷議左右,以匡人君”的職責與權力,幹著誣陷忠良的勾當,論罪當誅!可如今卻不是當初的歲月了,戴思恭可不希望再瞧著愛徒鑽牛角尖。若他真的……那也不是壞事。如今的建文帝溫文爾雅,推行著不同與洪武帝的政見,身邊圍攏著由儒家主導的文官集團,推行仁政,信奉著孔孟之思想。可削藩一事中,帝王操之過急又確鑿冷酷,戴思恭窺見了這位仁義天子那一脈相承的血統。反倒不如那位大方了。戴思恭思及此,忍不住搖頭。小老頭慢悠悠地踱步,隻嘀咕了一句,“可莫出了亂子……”……暮色沉沉,斜陽西下,淡紅日光照落在窗欞上,透出些許昏暗跡象。何玉軒渾身發軟,若不是饑腸轆轆的身體拖住了他,他現在還想繼續沉浸在睡意中不能自拔,困倦的他差點撞上床柱,靠著柱子緩了好一會兒,人才舒服了些。鶯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就怕這位主兒什麽時候又到頭就睡,簡直是讓他左右為難。何玉軒狠狠睡了大半個下午,到底恢複了許多力氣,整個人都顯得舒坦了些,瞧著鶯哥苦巴巴的小臉有點好笑:“罷了,我並無大礙。隻是缺些睡意。”鶯哥忍不住說道:“雖然您是大夫,可小的聽說醫者不自醫,要是您有其他的問題,可千萬記得同小的說。”何玉軒斂眉,懶洋洋地笑道:“得了,還能有什麽事?且別擔憂,讓我尋點吃食先。”鶯哥心細,早就給何玉軒備好了流食,這小孩還真細心。熬過了早午飯,何玉軒現下確實吃不得硬實油膩的食物。他慢騰騰地吃完飯後,整個困勁才算是徹底消失了。何玉軒回過味來,忍不住搖了搖頭,小黑屋目前為止都沒做出過激的事,可以說它的行為都有著很強烈的目的,便是為了燕王……當然籠統來說,也可以說是為了燕王和何玉軒。何玉軒柔軟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做著遲來的活動,近乎與手背貼近的手指又縮回去,動作的主人連眉梢都含著淡淡的困惑。小黑屋以往還算尊重規則,昨夜那近乎故意的舉措……難道是提早預知了燕王可能受傷?那換句話說,小黑屋又是怎麽預知的,還是說……何玉軒抿唇,似是有所感悟。今日事端,其他勿論,倒是讓何玉軒思忖起之前已下決斷的大事。此時不過七月初十,不過短短五六日,就已經連接發生些許事,無一不是在衝擊著何玉軒原本的態度。倘若他師傅在,何玉軒倒是能大大方方地承認,確實是源自於當初何家橫禍,他才全然厭惡官場朝廷,甚至不願意再接觸,如若不是當初戴思恭希望何玉軒留在應天府,他倒是想去江浙投靠他的師兄樓英,徹底遠離朝廷。然朱棣超乎了何玉軒的預料,且不論同人的百般恭維,便是何玉軒親眼所見,也當得王者風範。何玉軒出神了片刻,搖頭歎息。他卻是忘了,朱元璋難道算不得英明神武?當然是。然他染血無數,赫赫威名下同有殘暴之名。和朱元璋同出一脈的朱棣……有多大的差別?何玉軒從未告訴過戴思恭,如若當初朱元璋未死,待他走到禦醫那一步……何玉軒沉默低頭,那雙手白皙幹淨,指骨分明,指腹微有粗繭,微彎的手指扣在溫涼的桌麵上。真是可惜了。……夜晚降臨,夜色涼如水,安靜的院落偶爾響起幾聲蟲鳴。外書房。道衍和金忠並肩而出,後麵有點耷拉著腦袋的是張丘。張丘似是不打算和這兩位多呆,匆匆拱手說了幾句後就率先離開。金忠意義不明地笑了起來,他相貌普通,然氣勢淩然,讓人難以忽視。金忠同為燕王信任的謀士,近日才趕回北平。“他這般模樣,倒是讓人生疑了。”金忠不冷不淡地說道。道衍:“倒也無關大雅。”金忠一身普通的書生打扮,聽著道衍的話語,倒也沒在原本的話題逗留,“最近聽說住持近來在關注那新來的大夫?”他隨口提及。鼠疫事端幾乎是燕王起兵的前置,在小範圍內,何玉軒確實在燕王幕僚中擁有著他所不知道的聲名。“非我非我。”道衍嗬嗬笑著擺了擺手,“不過我確實與他有些淵源。”金忠明了道衍話語裏的未盡之意,“那豈不是……”他微頓,然後搖頭,“恕在下著實看不出來,這位哪裏引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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