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圃說到這裏,嘴角竟突然泛起一絲微笑,緩緩接道:"這三個月裏,我天天麵對著她...這三個月真是我畢生最幸福的時刻,但三個月後,她...她..."


    說到這裏,他嘴角的微笑又不見,麵上又泛起那種驚怖之色,身子又不住顫抖了起來。


    沈珊姑忍不住道:"三個月後怎樣?"


    孫學圃道:"三...三個月後,我將四幅畫完成的那天晚上,她備下一桌精致的酒席,親自來為我倒酒,陪我共飲,我神魂顛倒,不覺醉了,等我醒來,才知道她...她..."


    他喉結上下牽動,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他咽喉裏吐了出來:"她竟將我一雙眼睛生生挖了去。"


    聽到這裏,屋裏沈珊姑,窗外的楚留香都不禁駭了一跳;


    過了許久,沈珊姑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她為什麽要這樣?"


    孫學圃慘笑:"隻因我為她畫過像後,她再也不願我為別的女人畫像了。"


    沈珊姑平日雖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子,但聽到這女子的殘忍與狠毒,掌心也不覺沁出了冷汗,喃喃道:"魔女...這果然是個魔女。"


    孫學圃道:"我早已說過,她是個魔女,無論誰占有她,都隻有不幸,姑娘你...你為何要問她?這幅畫又怎會落到你手裏?"


    沈珊姑道:"這幅畫乃是我大師兄左又錚的。"


    楚留香眼睛一亮,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錯,這女子果然和左又錚有關係。"


    孫學圃道:"既是如此,她的來曆,你為何不去問你的師兄?"


    沈珊姑道:"我大師兄已失蹤了。"


    孫學圃動容道:"失蹤...失蹤以前呢?"


    沈珊姑幽幽道:"以前我自然也問過,但他卻是不肯說。"


    孫學圃道:"他既然不肯說,你為何定要問?"


    沈珊姑恨聲道:"我大師兄終身不娶,就是為了這女子,我大師兄一生的幸福,可說都是葬送在這女子的手裏,為她朝思暮想,神魂顛倒,數十年從未改變,但她卻顯然對我大師兄漠不關心,她給我大師兄的,惟有痛苦而已。"


    孫學圃道:"你要找她,就是為了要替你師兄報複?"


    沈珊姑咬牙道:"不錯,我恨她...恨她。"


    孫學圃道:"你恨她,可是為了你很喜歡你的大師兄?若不是她,也許你早已成了你大師兄的妻子,是麽?"


    這沒有眼睛的人,竟也能看穿別人的心事。


    沈珊姑像是被針刺了,撲地坐倒,又站起輕輕道:"我恨她,還有一個別的原因。"


    孫學圃道:"什麽原因?"


    沈珊姑道:"我大師兄這次出門的前一天晚上,曾經接著一封書信,然後就坐在這畫像前,癡癡的坐了一夜。"


    孫學圃道:"然後他出門後就沒有回來?"


    沈珊姑道:"不錯,所以,我想我大師兄的失蹤,必定和她有關係,那封信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能若找到她,說不定就能找到大師兄。"


    孫學圃默然許久,緩緩道:"我隻知道她的名字叫秋靈素。"


    "秋靈素'';'';這三個字說出,屋裏的沈珊姑還未怎樣,窗外的楚留香這一驚卻當真非同小可,忍不住去看韓文,韓文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為何?


    因為天鷹子包袱裏所瞧見的短箋:"還君之明珠,謝君之尺素。"那短箋下的名字,豈非正是"靈素"。


    這封絕情的短箋,莫非並不是寫給天鷹子的,而是寫給靈鷲子的,靈鷲子"失蹤'';'';後,天鷹子就和沈珊姑起了同樣的懷疑,為的也是要找這女子。


    想到這裏,楚留香不再猶疑,準備飛身掠入了窗戶,可一隻手卻按住了他,韓文已經竄了進去。


    沈珊姑隻覺眼睛一花,麵前已多了個人。她霍地後退,貼住牆壁,厲聲道:"你是誰?"


    昨天夜裏,她並沒有看清韓文的樣貌,此時的韓文也不同於昨日的冷冰冰,笑得相當的燦爛,道:"姑娘千萬莫要吃驚,在下此來,也正和姑娘的目的一樣,也是來尋訪這位秋夫人秋靈素的。"


    沈珊姑耳聽得如此,緩下來,道:"你為何要找她?"


    她瞧了韓文兩眼後,連身上的最後一分警戒之意都鬆懈了,但一雙眼睛卻仍是瞪得大大的。


    韓文卻也知道她瞪著眼睛,隻不過桌要在他麵前顯示她眼睛的美麗而已,並沒有什麽凶狠的意思。


    所以他嘴裏也支吾著道:"隻因在下和秋靈素也..."


    說到這裏,他瞧清了桌上的畫。他語聲驟頓,整個人也有些...呆愣,這畫上的女子,眉目宛然,栩栩如生,果然是人間的絕色,這畫上的女子竟和他在西門千屋裏所瞧見的那幅是同一個人。


    西門千屋裏四壁蕭然,隻有這幅畫,可見他對這女子必定念念不忘,他至今也是獨身,想必是為了她。而靈鷲子竟為她出了家。到目前為止,韓文已知道至少有三個男子為她神魂顛倒,那就是西門千、左又錚和靈鷲子。


    她若是寫封信要這三個人去為她死,這三人想必也是毫不遲疑的去了。而此刻,這三個人果然都已死了。


    沈珊姑眼睛盯著韓文,道:"你認得她?"


    韓文鬆了口氣似的,道:"我不認得她,也幸好不認得她。"


    孫學圃道:"不管你們是誰,你們都是來打聽她的下落的,現在,我已告訴了你們,你們也可以走了。"


    沈珊姑道:"她現在在哪裏?"


    孫學圃黯然道:"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或許我應該說,自從那天晚上後,我就沒有再聽過她的聲音。"


    沈珊姑跺腳道:"你隻是告訴我她的名字,那又有什麽用?"


    孫學圃道:"我所知道的,也不過隻有這麽多。"


    韓文目光移動,忽然道:"你說你曾經為她畫過四幅像?"


    孫學圃道:"不錯,四幅。"


    韓文道:"你可知道她畫像為何要畫四幅?"


    孫學圃道:"那時我也奇怪,普通人畫像,都隻畫一幅,她為何要畫四幅?等我為她畫到第三幅像時,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可曾告訴你?",韓文有些好奇的問道。


    孫學圃歎道:"她告訴了我...她說,她要將這四幅畫像送給四個男子,這四個男子都曾經和她有過一段...一段情感,而此刻,她卻要和他們斷絕來往了。"


    韓文咂了咂嘴,道:"她找你這樣的名手來畫像,為的就是要將她的美麗盡量保留在紙上,再送給那四個男子,這樣,她雖然離開了他們,他們卻再也忘不了她,她要他們每一次瞧見這幅美麗的畫像時,都要為她痛苦。"


    沈珊姑咬牙道:"好毒辣的女子,她的目的果然達到了,我師兄每次瞧見她的畫像時,都像是被刀割般痛苦。"


    韓文道:"現在的問題是,她為何要和他們斷絕往來?"


    沈珊姑道:"當一個女子不惜和四個愛她的男子斷絕來往時,她通常隻有一個原因。"


    韓文目光流轉,道:"什麽原因?"


    沈珊姑道:"那就是她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了,比他們四個好得多的男人。"


    韓文拍了拍手道:"不錯,女人的心事,的確隻有女人才能了解。"


    沈珊姑道:"她所嫁的男人,不是有很大的權勢,就是有很高的武功,不是有很高的武功,就是有很驚人的財富。",她瞧著韓文忽然一笑,接道:"自然也可能因為那男子和你一樣能令女子心動。"


    韓文忍不住調笑道:"姑娘現在動心了麽?"


    沈珊姑臉紅了紅,但眼睛卻還是直盯著他,媚笑道:"幸好世上像你這樣的男人並不多,而錢財她也未必瞧在眼裏,所以她嫁的男子,必定是個聲名顯赫的武林高手!咱們隻要能找出這男人是誰,也就可以找到她了。"


    她居然將"咱們"兩個字說得當當響,卻連韓文是誰都不知道。


    韓文笑道:"這範圍雖然小了些,但江湖中的名人、高手畢竟還是不少,依我看,姑娘不如將這幅畫交給我,回家等著,我若有了消息,定去報知姑娘。"


    沈珊姑眼睛帶著媚笑,身子靠了過去,盯著他說道:"我為何要交給你?我為何要相信你?"


    韓文眼珠子一轉,惡劣的笑著,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


    沈珊姑麵色突然在變,倒退兩步,顫聲道:"是你...是你...你這畜生!",轉過身子,發狂似的奔了出去。


    ........


    ........


    "低俗的惡趣味兒!",楚留香也進來了,道:"韓兄!你難道就不能幹點兒別的?"


    韓文歎了口氣,道:"天下無敵,誰不寂寞?等你武功能夠達到我這一步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我現在正是在讓自己收斂鋒芒,返璞歸真...然後去挑戰更高的境界!"


    楚留香搖了搖頭,像是沒聽懂韓文說什麽一樣,輕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卷起了那幅畫,然後,就站在桌子前麵,瞬也不瞬的凝注著孫學圃。


    他那銳利的目光,似乎連沒有眼睛的孫學圃都能感覺得出,孫學圃不安的在椅上動了動,終於忍不住道:"你們為何還不走?"


    楚留香道:"我是在等。"


    孫學圃道:"等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等你說出還在為她隱瞞著的事。"


    孫學圃呆了半晌,長歎道:"終究是瞞不過你?"


    楚留香道:"我知道你雖然恨她,卻還是不願意別人傷害她,但你若還不肯將所有的事說出來,她隻怕真的就要被人害了。"


    孫學圃果然動容道:"為什麽?"


    韓文冷冷的說道:"收到你四幅畫的那四個人,現在都已死了。"


    孫學圃失聲道:"死了?怎會死的?"


    楚留香道:"我現在雖還不知道他們死因的真相,但卻知道他們都是收到秋靈素派人送去的一封書信後而出門被害的。"


    孫學圃道:"你...你是說秋靈素將他們害死的?"


    楚留香道:"秋靈素既然要他們為她相思一輩子,就絕不會再害死他們,她寫信給他們,說不定是因為她有了什麽困難,要他們趕去相助。"


    孫學圃歎道:"不錯,一個女人若是有了困難時,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對她最好的人,也隻有這些人才會為她效忠效死。"


    楚留香道:"而現在這四個人都已死了,害死他們的人,又接連害死了另外幾個人,為的隻是不願我知道他們和她的關係,不願我也插足在這秘密裏,由此可見,她的困難必定還未解決,說不定此刻正在危險中。"


    孫學圃動容道:"此事既然如此凶險,你為何定要插足?難道你想救她?"


    楚留香歎道:"我若不知道她在哪裏,又怎能救她?"


    孫學圃默然半晌,緩緩道:"你們方才忘記問我一件事了。"


    楚留香道:"什麽事?"


    孫學圃道:"你們忘記問我,我是在什麽地方為她畫像的。"


    楚留香失聲道:"不錯,這一點想必也有關係。"


    孫學圃道:"出城五裏,有個烏衣庵,我就是在那裏為她畫像的,庵中的住持素心大師,乃是她的至交好友,想必知道她的下落。"


    楚留香道:"還有呢?"


    孫學圃不再說話。


    楚留香收起畫像,轉身而出,突又回首道:"目雖已盲,心卻未盲,以心為眼,難道就不能作畫麽...孫兄,你仔細想想,多多珍重。"


    孫學圃呆了呆,眉目皆動,大聲道:"多承指教,請問尊姓?"


    這時,楚留香與韓文已去得遠了。


    窗外陰影中卻有一人冷冷道:"他姓楚,叫留香。"


    .......


    .......


    "等等!不對勁兒!",衝出了數十丈外,韓文突然間叫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愣了一下,也是滿臉的驚駭,心中隻剩下四個字兒——殺人滅口!對!天鷹子的被殺,天強星宋剛...一個又一個人的慘死,這說明在他們的身後,始終有一條尾巴!


    "那還等什麽!回去看看!",楚留香大急,抬腿兒便要走。


    韓文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兵分兩路!我去查看孫老頭,你趕緊去烏衣庵,如果那個人要殺人滅口,隻怕烏衣庵的人也會慘遭毒手!快!行動起來!"


    楚留香二話不說,直奔山下而去,韓文也是身形如電,直撲孫學圃的家,可等他到了的時候,孫學圃已經倒地身亡,他的脖子是被直接拗斷的。


    看著那一雙空洞的眼睛,韓文默然無語,陡然間,他喝道:"誰?"


    門外一道身影閃過,韓文追逐而上,那身影倏隱倏現,竟像是故意引他到什麽地方一樣,這人的輕功絕非常人可以媲美,韓文在一時三刻之內,竟然是不能欺身近前!


    追逐之路漸行漸遠,韓文的眉頭高高的蹙起,心中暗道:我看你想把我引到哪裏去。


    突聽流水之聲,遠遠傳來,前麵又有道斷崖,崖下遊流奔湧,飛珠濺玉,兩邊寬隔十餘丈,隻有條石梁相連,黑衣人就是在這裏消失的,不過...


    那寬不過兩尺的石梁,此刻競盤膝端坐著個人,山風振衣,他隨時都像是要跌下去上,—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但他卻閉著眼睛,像是已睡著了。


    韓文走到近前,才瞧清這人,麵色蠟黃,濃眉鷹鼻,雖然閉著眼睛,已令人覺得一種鋒利的殺氣。


    他盤膝而坐,衣袂下露出雙赤足,卻將一雙高齒烏木的木屐,放在麵前,木屐—旁競又放著柄樣式奇特的烏鞘長劍。


    山風吹得他衣袂獵獵飛舞,那件烏絲寬袍麵上,竟以金絲織成了八個龍飛鳳舞的狂草大字:"必殺之劍,擋者無赦。"


    空山寂寂,淒迷的晨霧中,壁立之斷崖上,竟坐著這麽樣個人,使這空靈的山穀,卻像是突然充滿了詭異奇秘之感。


    韓文冷曬一聲:"好狂妄的口氣!東瀛人,你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那人卻還是不言不動。


    韓文打量著絕穀峭壁,冷笑迭迭:"故意引我到這裏,你們又有何打算呢?"


    那人眼睛突然張開—線,瞧了韓文一眼,隻聽他緩緩道:"世界之大,何處不可去,閣下又何苦非要走這裏?"


    他語氣說得極慢,將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但聽起來卻是說不出的生硬刺耳,有如刀鋒磨擦,拗折竹竿。


    韓文心念一動,脫口問道:"閣下大名?"


    那人道:"天楓十四郎。"


    韓文微微蹙眉,好半晌,道:"什麽流派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天楓十四郎也看著他,緩緩地說道:"伊賀穀!"


    "伊賀流?哼!",韓文心中琢磨不定,陡然間似乎想起了妙僧無花曾經說過一個人,當下問道:"伊賀之忍俠?二十年前在閩南一帶曾經出現過的人?"


    天楓十四郎站起身來道:"正是!"


    "你為何出現在這裏?",韓文掃視著這一帶的風景,突然間看到了一所房子,道:"那是你的家?"


    "不!不是!",天楓十四郎麵色猙獰的笑著,道:"那是秋靈素的家!"


    "秋靈素?",韓文雙眸一眯,問道:"你認識她?"


    天楓十四郎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震得遠處的鬆針都簌簌落下,青山也失卻了顏色。


    韓文蹙眉,他雖討厭這個笑聲,但更好奇的是...這個天楓十四郎到底怎麽了!


    隻聽天楓十四郎狂笑著道:"你問我認不認識她?我為她甘受任慈之辱,含恨重歸東瀛,發誓在任慈有生之日,決不再來中土...我為了她的幸福,甘受任慈一掌,而不還手、我為她至今不娶!而此刻,你卻問我認不認得她!"


    韓文錯愕,他實未想到這"伊賀忍者"與任慈夫婦之間,還有著這樣一段情恨糾纏的往事,更未想到這看來比冰還冷的怪人,竟有如此癡情!其情之癡,竟不在劄木合等人之下。


    除了劄木合、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之外,這已是第五個人,這五人同樣為情顛倒,甘願終生受相思之苦。唯一不同的是,劄木合等四人已死,而這人卻活著。


    狂笑之聲終於停止,天楓十四郎厲聲道:"如今任慈已死,秋靈素終於已完全屬於我,除了我之外,普天之下誰也休想再見著她。"


    秋靈素就在那間屋子裏?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韓文心中一動,道:"讓路!"


    天楓十四郎獰聲一笑:"休想!"


    這石梁下臨深壑,兩岸寬達十餘丈,任何人難以飛渡,若想從天楓十四郎頭上掠過,成功的機會,更不過隻有千百分之一。


    韓文深吸了一口氣,以掌做爪,眼看著就要動手強闖了!


    此時,隻聽"嗆"的一聲,一道閃光,天楓十四郎寬大的袍袖中飛出,套在山崖旁一株碗口粗細的樹上。


    驟眼望去,似乎是個銀光閃閃的飛環,韓文還想瞧仔細些,又聽得"喀嚓"一聲,一株樹已折成兩截,銀環又呼嘯著飛回天楓十四郎袖中,不見了。


    中原武林,各式各樣的暗器何止數百種,其中自也不乏絕頂高手,但這天楓十四郎的手法,卻與任何人都絕不相同,那銀光閃閃的飛環,更帶著說不出的詭異奇秘,飛旋來去,看來竟似是活的。


    韓文眯了眯眼睛,有些譏誚的笑著:"伊賀手法,果然與眾不同。"


    天楓十四郎獰笑道:"這便是忍術九大秘功中的''死卷術'';,若非我手下留情,那株樹若換作你的脖子又如何?你還不快走!"


    韓文微笑道:"死卷術?這名字倒真嚇人,不過樹是死的,人卻是活的,難道我還會伸長了脖子,等你套麽?"


    天楓十四郎怒喝道:"你想試試?"


    喝聲中,閃光已向韓文迎麵飛來。


    韓文但覺光芒耀眼,一道鷹缽般的銀光,又旋即電擊而來,來勢竟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得多。他身子一轉,移開七尺,誰知那銀光果然像是活的,如影隨形,竟又跟著飛了過來。


    韓文身影閃動,連閃七次,一眼望去,但覺滿空俱是閃動著的銀光,竟已令人不知該如何閃避。突然間,韓文一爪掃了出去,"叮"的爪在那銀光上。但聞"嗆"的一聲,滿天銀光突然消失,鷹缽合起,變成個圓環,落在地上一彈,又飛了回去。


    天楓十四郎變色怒喝道:"八格野鹿,竟敢破我''死卷術'';...好,再瞧我的''丹心術'';。"


    突見一片紫霧海浪般卷來,霧中似乎還夾著一點亮晶晶的紫星,韓文身子後退,突然衝天飛起。


    隻聽"轟"的一聲大震,如電閃雷轟,紫霧輕煙嫋娜四散,本在韓文身後的一株大樹,竟被從中間劈成兩半,兩半邊倒下,樹心如遭雷擊,已成焦炭,一陣風吹過,樹葉片片飛舞,一株生氣勃勃的大樹,轉瞬間便已全部枯死,青綠的樹葉,也大半變成枯黃顏色。


    韓文瞧得,心中也是微有驚訝,暗道:"這忍術果然邪門得很。"


    他身形一掠三丈,竟飄飄落在石梁上,滿身邪氣,滿身殺機的天楓十四郎,距離他已不過數尺。


    韓文麵色不改,道:"忍術我已領教過了,還想領教你的必殺之劍!聽人說,那很不錯!"


    天楓十四郎一字字道:"你想瞧瞧我的''迎風一刀斬'';?"


    韓文笑道:"如今你就算放我過去,我也不過去了,我對你的興趣,已比對任夫人的更大,領教過你的''迎風一刀斬'';,我還想跟你好好''談談'';。"


    天楓十四郎獰笑道:"這''迎風一刀斬'';乃劍道之精華,劍出必殺,擋者無赦,你瞧過之後,再也休想和別人說話了。"


    他瞬也不瞬地凝注著韓文,目中散發著一種妖異之光,緩慢的語氣中,也似帶著種妖異的催眠之力。


    韓文麵上雖仍在微笑著,但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已充滿著警戒之意,眼睛卻隻是盯著那柄刀。


    刀長五尺開外,狹長如劍。


    這奇特的長刀,自然必定有奇特的招式。


    突見天楓十四郎一把攫起長刀,人已躍起,刀已出鞘!刀光如一泓秋水,碧綠森寒,刺入肌骨。


    天楓十四郎左手反握刀鞘,右手正持長刀,左手垂在腰下,右手舉刀齊眉,刀鋒向外,隨時都可能一刀斬下。


    但他身子卻石像般動也不動,妖異的目光,凝注著韓文,刀光與目光,已將韓文籠罩。


    刀,雖仍未動,但韓文卻已覺得自刀鋒逼出的殺氣,越來越重,他站在那裏,沒有移動半分,他知道自己隻要稍微一動,便難免有空門露出,對方的"必殺"之劍,就立刻要隨之斬下。


    這以靜製動,正是東瀛劍道之精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不發則已,一發必中。"高手相爭,豈非正是一招便可分出勝負。


    陰雲四合,木葉蕭蕭,大地間充滿肅殺之意。


    那奔騰的流水聲,也似越來越遠,甚至聽不見了,隻聽得天楓十四郎與韓文有節奏的呼吸,越來越重。


    這"靜"的對峙,實比"動"的爭殺還要可怕。隻因在這靜態之中,充滿了不可知的危機,不可知的凶險,誰也無法預測天楓十四郎這一刀要從何處斬下。


    韓文雙眸如電,袖子當中不知何時滑落出黑色圓木劍,劍未出鞘,隻當作棍使,因為他要生擒這個伊賀之忍俠,從目前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製造一切的凶手!這已經比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秋靈素還要有用!


    天楓十四郎一張蠟黃的臉,像是死人般毫無變化。突然,兩隻木屐落入絕崖,久久才聽得"噗通"兩響,木屐落入水中,隻因天楓十四郎移動的腳步將之踢下。


    天楓十四郎已一步步逼了過來。


    韓文一動未動。


    天楓十四郎赤裸的腳板,磨擦粗糙的石梁,一步步向前移動,腳底已被擦破,石梁上留下了血絲。但他像似毫無感覺。他全心全意,都已放在這柄刀上,對身外萬事萬物,都已渾然不覺,他身形移動,刀鋒卻仍挺立著。甚至連刀尖都沒有一絲顫動。


    但就在此時,突然一縷銳風,直襲韓文腰脅。


    天楓十四郎掌中刀雖未動,刀鞘卻直刺而出。


    韓文全身都貫注在他的刀上,竟未想到他會以刀鞘先擊,一驚之下,身形不覺向後閃避。也就在這時,天楓十四郎暴喝一聲,掌中長劍已急斬而下。


    他算準了韓文的退路,算準了韓文實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這一刀實是"必殺之劍"。這一刀看來平平無奇,但劍道中之精華,臨敵時之智慧,世上所能容納之武功極限,實已全都包涵在這一刀之中。


    天楓十四郎目光盡赤,滿身衣服也被他身體發出的真力鼓動得飄飛而起──這一刀必殺,他已不必再留餘力。這"迎風一刀斬",豈是真能無敵於天下?


    刀風過處,韓文身子已倒下...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竟自石梁上縱身躍了下去。他雖然避開了這必殺無赦的一刀,但卻難免要葬身在百丈絕壑之中!


    但真的有那麽簡單嗎?


    非也!他身子雖倒下,腳尖卻仍勾在石梁上,刀鋒一過,他腳尖借力,立刻又彈起四丈,淩空翻了個身,如飛鷹攫兔,向天楓十四郎直撲而下,他故意走上石梁,看來雖冒險,卻不知他竟早已算好了石梁下的退路.遠在還未動手之前,他竟已算出了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這翻身一倒,淩空一躍。不但正是輕功中登峰造極的身法,正也包含著他臨敵時之應變機智。兩人交手雖隻一招,這—招卻又是武功與智慧的結晶。


    天楓十四郎一刀擊出,已無餘力。韓文應變之速,輕功之高,委實遠出他意料之外。這石梁形勢絕險,天楓十四郎本想扼險製勝,淮知有利必有弊,此刻情勢一變,他反而自食其果。


    韓文身形撲下,他也是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隻聽"錚"的一聲,刀鋒砍在石梁上,火星四激;韓文乘勢一棍掃了出去,擊打在天楓十四郎的腹部。


    遭到如此打擊,天楓十四郎疼痛的彎下了腰,韓文卻已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長笑道:"閣下還想往哪裏..."


    笑聲方起,突又頓住!


    ──韓文手裏抓著的,竟隻不過是一堆假發,還有一張附在假發上的蠟黃麵具而已。


    隻見天楓十四郎身子翻滾著直落而下,突然又是"錚"的一響,一根絲線,自他手中飛出,釘入了石壁。


    他身子隨著絲線蕩了幾蕩,飄飄落了下去,竟是毫發無傷,隻見他在奔泉旁涉水而行,縱聲大笑道:"好個韓先生!身手竟尚在楚留香之上!你瞧這伊賀''空蟬術'';,是否妙絕天下?"


    笑聲未了,人已走得遠了。


    韓文竟隻有眼睜睜瞧著天楓十四郎揚長而去,追既追不著,攔也攔不住,手裏抓著那假發和麵具,鬱悶不已。


    ........


    ........


    卻說那另外一邊兒的楚留香奔下山去後,隻見一輛烏篷大車停在山坡前,這種烏蓬車正是濟南城最常見的代步,白日間究竟不能施展輕功,他不是韓文,無所顧忌,外一被人認出他就是楚留香,麻煩會很大的。


    楚留香過去問道:"這輛車可是在等人麽?"


    那車夫圓圓的臉,滿臉和氣,笑道:"就等著你走來咧!"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城外有個烏衣庵?"


    那車夫笑道:"您老找著俺,可找對人了,俺前天還送俺老婆上香去著,你老就上車吧,保險錯不了的。"


    車馬啟行,楚留香在車上前思後想,將這件事又反複想了一遍,這件事雖已略有頭緒,但關鍵還是要看是否能找著秋靈素,他此刻隻不過知道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劄木合這四人都是為秋靈素出門的。


    但秋靈素究竟是為什麽找他們?是否真的要求他們相助?像她那樣的女人,又會有什麽困難要人相助?


    馬車走得並不慢,但那烏衣庵卻真不近,幸好楚留香在不停的動著腦筋,倒也不覺得十分焦急難耐。


    最後那車夫終於停下車道:"烏衣庵就在前麵樹林裏,你老下車吧!"


    前麵一片桃林,小溪旁有個小小的廟宇,此刻已近黃昏。庵堂裏隱約有梵唱傳出,想是寺尼正在做晚課。


    桃林小寺,風景幽絕,這位素心大師,果然是位雅尼,否則又怎會和秋靈素那樣的美人結為知友。


    庵堂的門,是開著的,楚留香走了進去,庵內尚未燃燈,梵唱之聲不絕,一位烏衣白襪的女尼,卻幽然站在梧桐樹下的陰影裏,似乎正在悲悼著紅塵中的愁苦,到了這種地方,楚留香的腳步也不覺放輕了。


    他躡足走過去,試探著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庵裏?"


    那烏衣女尼瞧了他一眼,合十道:"貧尼正是素心,不知施主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楚留香道:"大師久避紅塵,不知可記得昔年有位方外摯友秋靈素麽?"


    素心大師道:"記得即是不記得,不記得即是記得,施主何必問?貧尼何必說?"


    楚留香微笑道:"說了即是不說,不說即是說了,大師若是執意不說,豈非著相了?"


    他能與無花談禪,這機鋒自然是會打的。


    素心大師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道:"施主倒也懂得禪機。"


    楚留香道:"略知一二。"


    素心大師歎道:"施主既是解人,貧尼又何苦不解,施主既然來到此地,想必已聽孫學圃說起,秋靈素請人作畫,乃是為了贈別。"


    楚留香道:"以後呢?"


    素心大師道:"靈素早有慧根,割斷情絲後,更一心別絕紅塵,二十年前,便已在貧尼剃度下出家了。"


    楚留香失聲道:"出家了?...現在..."


    素心大師微笑道:"以她那樣的慧根靈悟,自然不會久在紅塵受苦。"


    楚留香駭然道:"她...她難道已死了麽?"


    素心大師合十道:"瀟灑來去,無牽無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結果倒當真是大出楚留香意料之外,他委實再也想不到這秋靈素竟非嫁人,而是出家,更未想到她竟已死了。


    他整個人都怔在那裏,竟似已動彈不得。


    素心大師含笑道:"施主自何處來,何不自去處去?"


    楚留香茫然轉身,走出了門,喃喃道:"秋靈素既已死了,那些書信又是誰寫的呢?難道是別人假冒她的姓名?難道左又錚出門根本就和她沒有什麽關係?"


    直到此刻為止,本來也沒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左又錚等人所接到的書信,就是秋靈素寫的。


    他現在所能證實的,隻不過是左又錚、西門千、靈鷲子、劄木合等四人,都曾為秋靈素著迷而已。


    楚留香喃喃苦笑道:"但這並非就是說他們都是為她而死的呀,現在,秋靈素既然早就死了,我一切又得從頭做起。"


    這時他已走出桃林,又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腳,失聲道:"不對!這件事有些不對。"


    他將這件事每個細節又想了一遍,拍手道:"素心大師足未出戶,又怎知我去找過孫學圃?又怎知道他告訴我''靈素請人作畫,乃是為了贈別'';?",他轉身又入那庵堂,梧桐樹下,已無人影。


    梵唱仍不絕,楚留香衝進去,堂內誦經晚課的女尼,都被驚起,楚留香目光自她們臉上一一掃過,找不著方才那烏衣白襪的女尼,大聲道:"素心大師在哪裏?"


    一個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並沒有人號做素心。"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明明是烏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道:"小庵乃是桃花庵,烏衣庵從此繞城西去,還有數裏。"


    這裏竟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又不禁怔住了,訥訥道:"方才站在樹下的一位烏衣白襪的師父,不是貴庵中的人麽?"


    那老尼瞧著他,就像瞧著瘋子似的,緩緩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這裏晚課,方才梧桐樹下哪裏有人?"


    .......


    .......


    楚留香向西急奔,暗歎道:"我怎地如此糊塗,城裏的大車,怎會在貧民窟外等著接客?貧民窟裏哪會有坐得起車的人?他明明是在那裏等著我,等著我上當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為秋靈素已死,將我誘人歧途。"


    這時已是黃昏,這裏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輕功,沒有多久,就又瞧見一座寺院建在山腳下。


    荒涼的寺院,閃著一盞鬼火般的孤燈,風吹得庭院中的落葉沙沙響,仿佛有幽靈在上麵踽踽獨行。


    晚風吹來,楚留香隻覺背脊上涼嗖嗖的,又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後吹氣,他身形不停,往燈火處直掠過去。


    孤燈旁坐著個烏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瘡百孔,麵色蠟黃,神情癡呆,竟似已被鬼迷。


    楚留香暗歎道:"難道這烏衣庵竟沒落已至於此,那''車夫'';若是真的將我帶來這裏,隻怕我反而難以相信。"


    他幹咳一聲,道:"這裏可是烏衣庵麽?"


    那女尼茫然瞧了一眼,道:"烏衣庵,自然是烏衣庵,誰敢說這裏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來,道:"在,自然在,誰敢說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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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詭秘的荒庵,奇秘的癡尼,詭異的笑聲,竟


    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道:"不知師傅能否帶領在下前去參見素心大師?"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來,道:"隨我來。"


    她手托著那盞油燈,鬼火般的燈火,照著荒庵裏褪色的神幔,金漆剝落的佛像,也照著落葉、荒草、積塵、蛛網。


    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穿過荒涼的院落,這烏衣庵中竟瞧不見別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窺人。


    後院裏沒有燃燈,沉沉的暮色,蕭瑟的梧桐下,有間小小的禪堂,狂風吹著殘破的窗戶,發出一陣陣令人悚栗的聲響。


    那女尼忽然回頭一笑,道:"你等著。"


    楚留香瞧著門上密集的蛛網,忍不住問道:"素心大師莫非在坐關?"


    那女尼癡笑道:"坐關,自然是在坐關,誰敢說她不是在坐關。"


    她癡笑著撥開門上的蛛網,走了進去。


    楚留香隻好在門外等著,院子裏更黑,樹上似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樹下,心裏不覺有些發毛。


    過了半晌,隻聽那女尼在禪堂中道:"師父,有人來瞧你了,你可願見他麽?"


    又過了半晌,那女尼又舉著燈走了出來,笑道:"我師傅點頭了,你進去吧!"


    楚留香鬆了口氣,道:"多謝。"


    無論如何,他總算能見著素心大師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閃爍的燈光,從門外照了進來。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大師。"


    陰森黝暗的屋子裏,沒有人回應。


    楚留香再走進去兩步,有風吹過,突然一條影子飄了過來,借著那鬼火般的燈光一瞧,這哪裏是人?


    這竟是一副死人的骷髏。


    這副枯骨就懸在梁上,隨著風不住飄蕩,一陣陣腐屍的臭氣,令人作嘔,楚留香不覺嚇得呆了。


    那女尼瘋狂的笑聲,已自門外傳了進來,拍手笑道:"你見著她了...你見著她了,為什麽不說話呀?"


    這梁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尋訪的素心大師,她竟然早已懸梁自盡了,連血肉都已化為枯骨。


    這癡狂的女尼竟未埋葬她的屍體,竟和楚留香開了個瘋狂而惡毒的玩笑,她竟是個滿懷惡意的瘋子。


    燈火熄滅,鬼氣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濕濕的,一步步往門後退,突然間,那梁上的枯骨竟向楚留香撲了下來。


    楚留香驚駭之下,又想閃避,又想伸手去接。


    就在這時,一柄劍閃電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這一劍來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幾乎不能閃避,胸腹陡然向後一縮,"嗤"的一聲,劍尖已劃破了他前胸的衣服。


    也就在這裏,幾點目力難見的烏光,帶著尖細的風聲,直打他咽喉、胸腹間幾處要穴,廣條人影自梁上飛起,"蓬"的,撞開屋頂,帶著一陣陣淒厲詭秘的笑聲,飛一般地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開一劍,已料到對方後麵必有殺手,身形早已乘著胸腹的收縮之勢,向地上倒了下去。


    烏光便堪堪擦著他身子飛過。


    隻見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時,這詭秘的人影早已不見了;


    星月連天,涼風颼颼。


    楚留香站在屋頂上,冷汗不覺早已濕透重衣。


    他怔了半晌,回身躍下來,那女尼仍然癡癡站在院子裏,動也不動,連笑聲都已頓住。


    楚留香掠到她麵前,厲聲道:"那是什麽人?你可是與他串通好了的麽?"


    夜色中,隻見那女尼麵上突又泛起了一絲詭秘的笑容,眯著眼瞧了楚留香幾眼,格格笑道:"他...我..."


    笑聲突然中斷,身子突然一陣抽搐,仰天倒了下去,然後,便有幾點鮮血自她咽喉、胸膛間沁出。


    原來方才未擊中楚留香的暗器穿門而出,竟全打在她身上。


    楚留香俯下身子,隻見鮮血的血跡,流出來後,立刻變成了一種奇特的慘碧顏色,她眼鼻五官裏,也滲出了鮮血。


    楚留香悚然道:"好毒的暗器,你...你...你好好去吧!"


    他知道這樣的暗器打在身上,是誰也無救的了,他方才反應隻要稍遲一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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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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