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圍攻上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時間,韓文也是難以招架,畢竟他的劍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非常不善於群戰的,這個缺點一直存在。


    以往的時候或許還沒什麽,因為那時候隻有他自己,他完全可以憑借縱橫天下的輕功步法來閃躲,然後,一一狙殺對手;


    但現在...他卻是第一次這樣救人,要擋在別人的前邊,這自然就會束手束腳,難以打開局麵。


    此時,韓文雙劍在手,一夫當關萬夫莫摧,步步向前,犀利的劍氣攪動風雲,幾聲慘叫後,幾個並不算身手高強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一時間,倒也是震懾了眾人。


    但很快,就有人告訴這些人應該怎麽做了,趙正義這個滿嘴仁義道德的大俠,槍花一抖,竟然是隻攻擊李尋歡!李尋歡不能動彈,阿飛現在背著他,也是難以出手,他倒是打的好主意。


    "混賬東西!",韓文雙眉一挑,一道劍氣便打了過去。


    他一分神,田七有有機可乘,一條翅棒舞的是虎虎生風,招招不離韓文的胸腹要害,大廳內的眾人見趙正義做出了表率,心忖,人家大俠為了除掉梅花盜,連臉麵都不要了,咱們差什麽?


    於是乎,所有人的攻擊便全都向著李尋歡與阿飛招呼了過去,倒真是氣壞了韓某人!他可是好久都沒有吃這種憋了,要不是有所顧忌,非要把這些人全屠了!


    他心裏是這樣想的,可卻不能真的這樣做,因為他一旦采用遊鬥的方式,李尋歡與阿飛就要成為活靶子,頃刻間被打成碎渣!畢竟也算是相識一場,也是朋友,他不可能那樣做。


    他這邊是一邊應付田七,一邊出劍攔截、打退那些攻擊李尋歡的人,雖不輕鬆,卻也無恙,心中隱隱有些煩躁。


    他心中煩躁,可卻有人比他更煩躁,田七以己之長,擊人之短,本已占盡先機,再加上還有人分了韓文的神,可就是這樣,他仍然傷不了對方,尤其自己那最後一擊,總是差了一些,總是無法將對方擊倒。


    數十招過後,他忽然發覺這人隻防不攻,甚至是避免與自己正麵交鋒,專心攔截那些攻擊,但步法之神妙,卻是自己前所未見,自己每招部位力量明明都拿得恰到好處,明明已可點住對方的穴道,但這人腳步也不知怎麽樣一滑,自己這一招就落空了。


    田七雖然見多識廣,卻也看不透這步法的來曆,當下暗忖道:"這人的來頭必定不小,我又何苦多結冤家?"


    一念至此,他立刻微笑道:"這位兄弟,有時候,放手...也未必是件壞事兒!畢竟,現在他未連累你,你反倒快要連累他了,不知以為然否?"


    林仙兒在一旁觀戰,見韓文武功竟然如此高超,心中更是恨極,可她表麵兒上卻是說道:"不錯,你還是不管他的好,我可以保證田七爺非但絕沒有傷你之心,也絕不會殺了他的。"


    她語聲既溫柔,又誠懇,充滿了關切焦急之意。


    韓文冷哼一聲,道:"假仁假義!你們既然要我不管他,自己為何不住手?"


    田七一棍點出,人已退後七尺,趙正義槍已刺出,收勢不及,突然掉轉槍尖,向地上刺了下去。


    隻聽"錚"的一聲,火星四濺,槍尖折斷,飛了出去。


    韓文回身看了一眼李尋歡,李尋歡胸膛起伏,蒼白的臉上又泛起一種暈豔的紅色,顯然一直在強自忍耐著,沒有咳出來,隻因他生怕咳嗽會影響韓文的出手...看樣子他病的真的不輕。


    "我倒是忘了你大病未愈了!",韓文搖了搖頭,朝著阿飛點了點頭,道:"你放他下來,讓他坐在一邊!守住他,不要讓人碰他,能辦到嗎?"


    眼見韓文滿麵的笑容,李尋歡卻是心中一驚,因為他看到了那雙眼睛中的凶戾之色!不禁出口道:"韓兄...手下留情!"


    "一群滿肚子假仁假義的狗東西,你還提他們求情?老好人做成你這個樣子,未免也有些太窩囊了!",韓文搖頭道。


    李尋歡笑了笑,歎道:"無論你是對是錯,我都同樣感激你。"


    他一開口說話,就不停地咳嗽起來,阿飛連忙將他放到椅子上,抿著薄薄的嘴唇,手,已經按在劍柄上了,他沒有說話,但這已經代表了一切。


    韓文凝注著他,過了半晌,緩緩轉過身,麵對著趙正義,道:"我隻後悔一件事——上次我為何不殺了你!"


    他嘴裏說著話,劍已刺了出去。


    這一劍之快,簡直不可思議,趙正義哪裏還能閃避得開?眼見就要血濺當地,誰知就在這時,突聽大廳外有人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這四個字隻說了一個字時,已有一股勁風帶著串黑影打了進來。


    說到第二個字時,勁風和黑影已將擊上韓文的後背,韓文劍勢明明已疾出,但就在這刻不容緩的刹那間,突然回劍轉身。


    隻聽"嗆"的一響,劍尖挑起了黑影,竟是串佛珠。


    直到這時"阿彌陀佛"這短短四個字才說完,佛珠已被劍尖挑飛,但劍尖猶在"嗡嗡"作響,震動不絕!


    這小小一串佛珠,竟似有千鈞之力!


    劍仍在震動,韓文的人卻如花崗石般動也不動。


    天已亮了。


    曦微的晨光中,隻見五個芒鞋白襪的灰袍僧人自大廳外緩緩走了進來,當先一人須眉俱已蒼白,在晨光中看來宛如銀絲,但臉仍是白中透紅,紅中透白,一雙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顧盼生威。


    他雙手合十,那串佛珠不知怎地又回到他手上,兩隻手合在一起,厚如門板,顯然已將佛家掌力練至爐火純青。


    趙正義驚魂初定,見到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師法駕光臨,有失遠迎,多請恕罪。"


    白馬僧人隻笑了笑,目光就盯在韓文臉上,沉聲道:"這位檀越好快的劍。"


    韓文譏諷的笑道:"我的劍若不快,隻怕就要大師來超度亡魂了!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嗎?"


    白馬僧人道:"正是因為老僧慈悲為懷,不願檀越多造殺孽,是以才出手,須知檀越的劍雖快,卻仍快不過我佛如來的法眼。"


    韓文冷哼道:"大師的佛珠難道就能快得過如來的法眼嗎?我若死在大師的佛珠下,豈非也要多一重殺孽!"


    趙正義厲聲道:"好大膽,在少林護法大師麵前,你也敢如此無禮!"


    白馬僧人笑了笑,道:"無妨,年輕人的口舌本就利於刀劍,老僧倒還能承受得起。"


    林仙兒忽然笑道:"心眉大師既然並不怪罪,你們還不快走?"


    趙正義冷冷道:"他們方才不走,此刻想走隻怕太遲了!"


    韓文道:"哦,你難道還攔得住我?"


    他嘴唇說著話,身子已經轉了過去,看向阿飛,道:"我突然改了主意,我們先走!"


    阿飛麵色一變,微微抬頭,卻見韓文目光閃動,朝他眨了眨眼睛,而後,兩個人都看了李尋歡一眼,轉身就走,走得毫不猶豫,走得虎虎生風...誰也未趕上前阻攔!


    趙正義麵色又變了,道:"大師..."


    田七搶著笑道:"心眉大師素來慈悲為懷,怎會難為這種無知少年,讓他走吧。"


    趙正義歎了口氣,喃喃道:"讓他走容易,再要他來,隻怕就很難了。"


    心眉大師目光閃動,沉聲道:"敝派掌門師兄接到自法陀寺轉去的飛鴿傳書,知道本門俗家弟子秦重負了重傷,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趕來。"


    趙正義歎了一聲,瞪著李尋歡,道:"隻可惜大師還是來遲了一步。"


    大廳外,莊園中。


    "喂喂喂!該走了!",從大廳走出來後,韓文突然朝著一個角落喊了一聲。


    阿飛有些詫異,旋即,他便看到了一雙畏畏縮縮的目光,一個滿頭大汗的黑衣精瘦漢子,一邊擦著汗水,一邊跑了出來,帶著哭腔說道:"韓大爺——咱以後能不能別玩兒這麽驚險刺激的?小的,怕死了!"


    "你怕什麽!",韓文笑了笑,道:"我要你去找一個人,讓他去醉仙居...不!城外城隍廟祠堂吧!找我!"


    "是是是!您說!",辛老三討好的笑著。


    韓文慢悠悠的說出了三個字兒:"鐵傳甲!"


    ........


    ........


    要忘記別人的恩情仿佛很容易,但若要忘記別人的仇恨就太困難了,所以這世上的愁苦總是多於歡樂。


    鐵傳甲緊握著雙拳,在祠堂中來來回回地走著,也不知走過多少遍了,火堆已將熄,但誰也沒有去添柴木。


    阿飛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動也不動。


    韓文也是靠在一邊的柱子上,打著哈欠,怏怏不樂。


    鐵傳甲看著阿飛,恨恨道:"我早已想到就算你殺死了梅花盜,那些''大俠'';們也絕不會承認的,一群野狗若是看到了肥肉,怎肯再讓給別人!"


    阿飛道:"你勸過我,我還是要去,隻因我非去不可!"


    鐵傳甲歎道:"幸好你去了,否則你隻怕永遠也不會了解這些大俠們的真麵目。"


    他忽然轉過身,凝注著韓文道:"韓先生...你真的沒有見到我們家的少爺麽?"


    韓文眼睛一轉,居然否認道:"沒有。"


    阿飛麵色一個錯愕,很快他就明白了韓文的用意,他是不想鐵傳甲擔憂李尋歡現在的情況啊!


    鐵傳甲望著將熄的火堆,呆呆地出了會神,喃喃道:"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韓文道:"他永遠用不著別人為他擔心的。"


    鐵傳甲展顏笑道:"不錯,那些''大俠'';們雖然將他看成肉中刺,眼中釘,但卻絕沒有一個人敢動他一根手指的。"


    韓文點了點頭,道:"嗯...沒錯!"


    房屋外傳來腳步聲,辛老三探頭探腦的回來了,嘿嘿的笑著,他被韓文派出去打探消息來著。


    阿飛並沒有張開眼睛,隻是問道:"是你?有消息了麽?"


    這少年竟有著比野獸更靈敏的觸覺,知道自己是誰!辛老三一個錯愕,畢竟跑了不少路,微微喘息著,道:"是好消息。"


    韓文嗤笑道:"還有好消息?說來聽聽嘛!"


    辛老三道:"小李探花雖然暫時還不能脫身,但至少已沒有危險了。"


    韓文道:"哦?"


    辛老三道:"因為田七他們已依從心眉大師的主意,決定將他送到少林寺去,少林派的掌門大師心湖和尚素來很正直,而且聽說平江百曉生也在那裏,這兩人若還不能洗刷他的罪名,就沒有別人能了。"


    阿飛突然插言,道:"百曉生?百曉生是什麽人?"


    他是個初入江湖的小菜鳥,對什麽都很好奇的,雖然他看起來很冷漠。


    辛老三笑了笑,有些興奮的比比劃劃,道:"這人乃是世上第一位智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前知五百年,後算五百年...而且據說隻有他能分得出梅花盜的真假。"


    阿飛沉默了半晌,忽然張開眼來,瞪著辛老三道:"你可知道世上最討厭的是哪種人麽?"


    辛老三不敢接觸他銳利的目光,也隻能訕笑著道:"莫非是趙正義那樣的偽君子?"


    沒等阿飛說話,韓文已經借口說道:"偽君子可恨,萬事通才討厭。"


    鐵傳甲疑道:"萬事通?你說的莫非是百曉生?"


    韓文點了點頭,道:"不錯,這種人自作聰明,自命不凡,自以為什麽事都知道,憑他們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別人的命運,其實他們真正懂得的事又有多少?"


    辛老三似乎很崇拜這位,忍不住道:"但別人都說..."


    韓文冷笑道:"就因為別人都說他無所不知,到後來他也隻有自己騙自己,硬裝成無所不知了。"


    辛老三道:"您...您不信任他?"


    韓文冷笑道:"我寧可信任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站起來走到門口,活動著身體,望著門外的積雪沉思了很久,才沉聲問道:"他們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辛老三沉聲道:"明天早上。"


    韓文道:"為什麽要等到明天?"


    辛老三道:"因為今天晚上他們要設宴為心眉大師洗塵。"


    韓文霍然回首,閃閃發光的眼睛瞪著他,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原因了麽?"


    辛老三眼珠一轉,笑道:"有!今天的晚筵上還有一位特別的客人。"


    韓文道:"誰?"


    辛老三道:"鐵笛先生。"


    阿飛插言道:"鐵笛先生?這是什麽人?"


    辛老三瞪大了眼睛,仿佛很吃驚,道:"你連鐵笛先生都不知道?"


    阿飛道:"我為什麽一定要知道他?"


    鐵傳甲卻是歎了口氣,顯得極為擔憂,道:"因為這位鐵笛先生就算不是今日江湖中最負盛名的人,也差不多了。"


    阿飛道:"哦?"


    鐵傳甲道:"據說此人武功之高,已不在武林七大宗派的掌門之下。"


    韓文冷哼一聲道:"武林七大派的掌門...很了不起嗎?"


    鐵傳甲錯愕,半晌道:"但這人卻不同,他絕不是徒負虛名之輩,非但武功精絕,而且鐵笛中還暗藏一十三口攝魂釘,專打人身穴道,乃是當今武林中的第一位點穴名家!"


    韓文眯了眯眼睛,笑容中是莫名的譏諷,道:"原來他們找這鐵笛先生來就是對付我們的...他們以為我們都不懂解穴之法,事實上,點穴、解穴我都會,不過,李尋歡身上的穴道,需要特殊的手法去解,決不能妄動!"


    鐵傳甲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拳頭,道:"心眉大師做事一向很謹慎,他怕..."


    阿飛冷冷的說道:"他怕我們去救李尋歡,所以就找鐵笛先生來做保鏢。"


    辛老三咂了咂嘴,一臉神秘的說道:"縱然他們不找,鐵笛先生也非來不可。"


    阿飛道:"為什麽?"


    辛老三道:"因為鐵笛先生的愛妾''如意'';已死在梅花盜手上...這件事兒在江湖上傳得很廣,飛少爺,您,真的沒聽說過?"


    阿飛的眼睛更深沉,凝注著腰帶上的劍柄,緩緩道:"他什麽時候到?"


    辛老三道:"他說他要趕來吃晚飯的。"


    阿飛道:"那麽,他們也許吃過晚飯就動身了。"


    鐵傳甲想了想,道:"也許..."


    阿飛道:"也許他們根本永遠不會動身。"


    鐵傳甲豁然抬頭,道:"永遠不會動身?為什麽?"


    韓文卻是一字字道:"我的妻子若死在一個人身上,我絕不會讓他活著到少林寺去的。"


    鐵傳甲悚然動容道:"韓先生,你是說...鐵笛先生一來了,就會對少爺下毒手?"


    一邊說著話,鐵傳甲已然準備邁步衝出去了,心急不已。


    韓文卻是叫道:"別著急!先回來!否則的話,你隻會害了他!"


    鐵傳甲停下了腳步,怔了半晌,長長吐出口氣,道:"不錯,我太著急了...鐵笛先生從來不買別人賬的,他若要出手,心眉大師也未必能攔得住他。"


    韓文道:"好了!什麽鐵笛先生,心眉大師...真是煩透了!等一下我們就行動!嘿嘿!"


    別人倒也罷,辛老三可是很膽小的,連忙道:"可是...可是就憑三位...不加上我,四個人的力量,我們是絕對救不了他的!那田七、趙正義也都不弱,心眉大師更是當今少林的第二把高手,內功俱已爐火純青...更何況還有鐵笛先生..."


    "這些人,交給我來對付就好了!主要是投鼠忌器,否則,我早就宰了他們了!阿飛!鐵傳甲!你們到了之後,隻管救李探花出來,其餘的——交給我吧!",韓文很是自信的笑道。


    "嗯!",鐵傳甲沉默了好久,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道:"可我們如何找到少爺在哪裏?"


    "我來找!",阿飛抬頭說道,一雙眸子中卻是寒光冷冽。


    .......


    .......


    冷天的暮色總是來得特別早,剛過午時沒多久,天色就已漸漸黯淡了下來,但燃燈又還嫌太早了一些。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段時候正是一天中最寧靜的時候。


    阿飛在興雲莊對麵的屋脊後已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他說他可以找到李尋歡的位置,其實他並沒有辦法,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笨方法!


    他伏在那裏,就像一隻專候在鼠穴外的貓,由頭到腳,絕沒有絲毫動彈,隻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始終在閃閃地發著光。


    風刮在身上,冷得像是刀。


    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他十歲的時候,為了要捕殺一隻狐狸,就曾動也不動地在雪地上等了兩個時辰。


    那次,他忍耐是為了饑餓,捉不到那隻狐狸,他就可能饑餓!一個人為了自己要活著而忍受痛苦,並不太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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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若為了要讓別人活著而忍受痛苦,就不是件容易事了,這事通常很少有人能做得出。


    興雲莊的大門也就和往日一樣,並沒有關上,但門口卻冷清清的,非但瞧不見車馬,也很少有人走動。


    阿飛卻還是不肯放鬆,在荒野中的生活,已使他養成了野獸般的警覺,無論任何一次出擊之前,都要等很久,看很久。


    他知道等得越久,看得越多,就越不會發生錯誤──他也知道無論多麽小的錯誤,都可能是致命的錯誤。


    這時已有一個人大搖大擺地自興雲莊裏走了出來,雖然隔了很遠,阿飛卻也看清這人是個麻子。


    他自然想不到這麻子就是林仙兒的父親,他隻看出這麻子一定是興石莊裏一個有頭有臉的傭人。


    因為普通的小人,絕不會像這樣趾高氣揚的──若不是傭人,也不會如此趾高氣揚了。


    瓶子裏沒有醋,固然不會響,若是裝滿了醋,也搖不響的,隻有半瓶子醋才會晃蕩晃蕩。


    這位林大總管肚子裏醋裝的雖不多,酒裝的卻不少。


    他大搖大擺地走著,正想到小茶館裏去吹牛,誰知剛走到街角,就忽然發現一柄劍已指著他的咽喉。


    阿飛並不願對這種人用劍,但用劍說話,卻比用舌頭有效得多,他更不願對這種人多費唇舌,冷冷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你答不出,我就殺你,答錯了我也殺你,明白了麽?"


    林麻子想點頭,卻怕劍刺傷下巴,想說話,卻說不出,肚子裏的酒已變成冷汗流得滿頭。


    阿飛道:"我問你,李尋歡是不是還在莊子裏?"


    林麻子道:"是..."


    他嘴唇動了好幾次,才說出這個字來。


    阿飛道:"在哪裏?"


    林麻子道:"柴...柴房。"


    阿飛道:"帶我去!"


    林麻子大駭道:"我...我怎麽帶你去...我沒...我沒法子..."


    阿飛道:"你一定能想得出法子來的。"


    他忽然反手一劍,隻聽"哧"的一聲,劍鋒已刺人牆裏。


    阿飛的眼睛早已透入林麻子血管裏,冷冷道:"你一定能想出法子的,是不是?"


    林麻子牙齒打戰,道:"是...是..."


    阿飛道:"好,轉過身,一直走回去,莫忘了我就在你身後。"


    林麻子轉過身,走了兩步,忽又一顫聲道:"衣服...小人身上這件破皮襖...大爺你穿上..."


    阿飛身上穿的隻是一套用硝過的小薄羊皮做成的衣服,這種衣服實在太引人注目,林麻子要他穿上自己的皮襖,的確是個好主意──世上有很多好主意,本都是在劍鋒逼著下想出來的。


    而林總管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帶朋友回來,所以這次阿飛跟在他身後,門口的家丁也並沒有特別留意。


    柴房離廚房不遠,廚房卻離主房很遠,因為"君子遠庖廚",這興雲莊昔日的主人正是位真正的君子。


    林麻子從小路走到柴房,並沒有遇見什麽人,就算遇見人,別人也以為他是到廚房去拿下酒菜的。


    阿飛倒也未想到這件事成功得如此容易。


    隻見孤零零的一個小院子裏,有間孤零零的小屋子,破舊的小門外卻加了柄很堅固的大鎖。


    林麻子道:"李...李大爺就被鎖在這屋裏,大爺你..."


    阿飛嚇著他,冷冷道:"我想你也不敢騙我。"


    林麻子賠笑道:"小人怎敢說謊,小人怎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阿飛道:"很好。"


    這兩個字說完,他已反手一點,將這麻子點暈在地上,一步竄過去,準備一腳踢開了門。


    ........


    ........


    下了多天的雪,今天總算有了陽光。


    但陽光並沒有照進這間屋子,李尋歡也並不失望,因為他已知道,世上本就有許多地方是永遠見不到陽光的。


    何況,對於"失望",他也久已習慣了。


    他全不知道田七、趙正義這些人要對他怎麽樣,他甚至連想都懶得去想。現在,田七他們已將少林寺的僧人帶去見秦孝儀父子了,卻將他囚禁在這陰濕的柴房裏,龍嘯雲居然也並沒有替他說什麽。


    但李尋歡也沒有怪他。


    龍嘯雲也有他的苦衷,何況他已根本無能為力。


    現在,李尋歡隻希望韓文與阿飛永遠莫要再來救他;


    尤其是阿飛這個少年,因為他已發現阿飛劍雖快,但武功卻有許多奇怪的弱點,和人交手的經驗更差,遇著田七、心眉大師這樣的強敵,他若不能一劍得手,也許就永遠無法得手!


    隻要再過三年,阿飛就能對他武功的弱點全彌補過來,到那時他也許就能...無敵於天下了吧?所以他必須再多活兩三年。


    想到這裏,他又想到了韓某人,忍不住暗暗的搖頭,這個人的武功,真是高的詭異,但很奇怪,他也不喜歡群戰,亦或是,沒打過群戰一樣...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這些人手裏受挫了一下。


    地上很潮濕,一陣陣寒氣砭人肌骨,李尋歡又不停地咳嗽起來,他隻希望能有杯酒喝。


    可是,此刻連喝杯酒竟都已變成不可企求的奢望,若是換了別人,隻怕難免要忍不住痛哭一場。


    但李尋歡卻笑了,他覺得世事的變化的確很有趣。


    這地方本是屬於他的,所有一切本都屬於他的,而現在他卻被人當做賊,被人像條狗似的鎖在柴房裏,這種事有誰能想得到?


    忽然,他聽到了門外的響動聲,麵色大變,他以為是有人來救他了,可開門的卻是龍嘯雲...


    ...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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