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自然地把網球放到一邊,然後靠到唐尼對麵的那張桌子上:“我工作很忙。”唐尼:“我也一樣。”他開始翻起桌麵上塵封的盒子:“意誌碎片說在另一個世界我跟我經紀人結婚了,但事實上在我那個宇宙我的經紀人是個又胖又禿的中年男人。”“見鬼,我甚至隻談過一次戀愛。”托尼斯塔克隨手拿起旁邊的魔方翻了幾下,似乎手上幹這點事情才能讓他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點:“和誰?”唐尼:“一個演員。”不清楚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重新見到風車別墅讓唐尼一下想起了太多過去的事情,他原本不是這麽喜歡回憶的人:“她很迷人,性格也很體貼,我們因戲生情,不過這種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承認我在設計這個工作間的時候確實有那麽一點點被她影響,盡管那時候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因為她喜歡呆在沒人的房間裏做瑜伽,寫日記,我當時就想”“如果你是帶我來緬懷你的前女友的話。”唐尼的話被打斷,托尼斯塔克把拚好的魔方重新放回原位,“我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唐尼:“好吧,我的錯,不過我得糾正一下,緬懷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喔噢。”他停下了無意識的翻找動作,從一個盒子裏拿出了一張黑膠唱片,吹了吹上麵不存在的灰塵:“老天,這張唱片我丟了很久了,我還以為找不回來了。”就像失而複得的東西想立馬試試它壞沒壞那樣,唐尼把唱片塞進了旁邊純白色的唱片機裏,一邊道:“我什麽時候把它放到閣樓裏來的?我都不記得了。”被珍藏在箱子裏的唱片沒有因為時間或者其他原因音質受損,熟悉的鋼琴音一點點傾瀉出來,托尼斯塔克幾乎是聽到前奏就反應過來:“你剛才點的那首歌?”唐尼跟著音樂的節奏打了兩個響指:“是的,我之前還唱過這首歌,不得不說埃爾頓確實是七十年代最偉大的搖滾歌手,他很多歌哪怕放到現在聽都不會讓人覺得過時能麻煩幫我關一下窗戶嗎,斯塔克先生。”托尼斯塔克伸手把大開的窗戶合上,怕夾斷窗沿的爬山虎沒有落鎖,但這足夠格擋窗外大部分煙火炸開時的噪音。即使到二十一世紀還有音樂人在使用黑膠唱片不是沒有原因的,保真和原聲這一點就足以讓很多歌迷在唱片已經被淘汰掉的今天也依舊對偶像出的黑膠唱片趨之若鶩。被忠實記錄下來的現場音質緩和而細膩地蔓延到了工作間的每個角落,明明是同一首歌,在不同的地方播放又是另外一種感覺。如果說在晚宴現場這首歌給人的感覺隻是一首經典老歌,那麽在這個空間狹小的別墅頂層恰到好處的氣氛把它渲染得像一首情歌。時間的流速似乎都跟著和緩的旋律變慢,空氣的濃度也隨著唱片裏埃爾頓帶著點沙啞的聲音變得粘稠起來。就站在他對麵,與他距離隻有兩米不到的唐尼跟著旋律哼唱道。i want love, just a different kind我要的愛,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愛won''t brick me up, won''t fence me in不要對我築起高牆,不要把我困進去i want love, won''t break me down我需要愛,不要令我失望跟托尼斯塔克那種低沉的低重音又有不同,那是獨屬於小羅伯特唐尼的聲音和唱腔,如同他幽默風趣的,連說話時都時刻帶著笑意的談吐,以及與生俱來的自信,原本一首聽起來帶著點求而不得意味的傷感情歌硬是被唱得像他隨時要主動找誰告白一樣。那雙漂亮的棕色眼睛微彎著,嘴裏唱著“他想要愛但這絕不可能”的歌詞,臉上的表情卻比他身後窗戶外炸開的煙火還要奪目。托尼斯塔克覺得他腦子可能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他看著唐尼,腦子不受控製地開始浮現出各種場景。比如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雙雙墜入的觀光島,比如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他比如他人生第一次嚐試著別扭地找人求和。比如那個他呆了兩年的,毫不見光的,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散發著腐朽,頹廢,糜爛的生活氣息的地下車庫。比如那些恨不得托尼斯塔克明天就被車撞死的民眾留言和嘲笑他在家裏昏倒一整天都沒人發現的媒體報道。比如他人生中第一次從瑪利亞女士以外的人口中聽到。[我需要你。]藍色的眸子倒映著窗外接連炸開的煙火,視線因為歌聲失去焦距。甚至連回憶裏唐尼跳進黑淵拉著他的那種驚險的場麵都因為他變得遲鈍的大腦而變成了慢動作。他的生活跟以前變得不同了嗎?好像是的。因為什麽?這太複雜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嗎?是的。所以要親手打破它嗎?就好像一瞬間找到了所有問題的症結,累積至今的困惑,一切的猶豫,別扭,暴躁,發脾氣,小心翼翼,患得患失都被迎刃而解。沒落鎖的窗戶在這時候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開,唱片機的聲音一下被一下被窗外煙火聲取代。狂歡節最後也最強烈的一波煙火像熱浪一樣在夜空接連炸開,然後在氣氛被掀高到極點的時候。濺落的火花似乎燒斷了哪裏的線路,啪一聲。停電了。剛才還閉眼沉浸在音樂中的唐尼被突然放大的砰砰聲炸得有點懵,他重新睜開眼,視線還來不及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就看到一個人影往這裏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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