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裕個子不高,卻一身橫肉,力氣也大得很,若竹同那小夥計被他一下推出去老遠。


    薑寧靈見他膽敢動手動腳,皺著眉站起身來,斥道:“公子請自重!”


    聲音清冷,又如玉石撞擊一般清脆,聽得黃裕一陣心神蕩漾,更是下定決心要將這小娘子弄到手了,見薑寧靈往一旁退,他便跟著踏前一步:“小娘子為何要退?郎君還不知你叫什麽呢?”


    話中帶著令人不適的輕挑,教薑寧靈心中直犯惡心。


    隻是她身邊隻帶了一個若竹,硬攔定是攔不下的。


    薑寧靈一時間也顧不得想許多,抄起桌上的茶壺便朝黃裕麵上砸去。


    她這一下用了狠力氣,黃裕被砸到半張麵,疼的腦瓜子嗡嗡的,眼淚都要出來了,那點兒憐香惜玉的情緒全然不見,一股惱怒翻湧上來:“你莫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便朝身後一揮手:“來人啊,我就不信還拿不住你了!”


    他身後三五個家丁立刻湧了上來,作勢要去拿薑寧靈。


    那小夥計見這陣勢便知不妙,自知光憑醫館裏的人定攔不下黃裕,便想著這位姑娘既然是林青黛的舊識,想必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便使勁兒朝若竹使眼色,讓她快去搬救兵。


    若竹這會兒也明白過來,這黃裕就是個不講理的登徒子,便慢慢往門口去,想跑去薑府請薑煦禾來解圍。


    黃裕做這檔子事兒顯然不止做過一兩回,見薑寧靈被人圍住,便立刻回身去尋若竹,見她果然要往門外去,立刻道:“給我把她也抓住!”


    若竹哪裏跑得過那些家丁,很快便被帶了回來。


    “還想去報官?我告訴你,就算京兆尹來了,他也管不了這事兒!”


    說著,黃裕目光在若竹身上打量一道,嘖嘖道:“這也是個有姿色的,雖遠遠比不過你主子,但拿來解解悶兒,想來也不錯。”


    若竹聽得直犯惡心,往黃裕麵上啐了一口。


    黃裕惱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扯若竹衣衫:“看來還是個倔的,怎麽?不想委身於小爺?小爺還看不上你呢,正好我手下的人素了好一陣了,你給他們解解饞?”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厲嗬:“大膽!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你也敢做出這等強搶民女之事?”


    林青黛背著藥箱站在門口,目光冷冽。


    黃裕知曉林青黛不僅僅是個普通大夫,還是太醫令之女,又同許多夫人小姐交好,多少有些顧忌,便停了動作,皮笑肉不笑道:“我請這位姑娘去喝茶罷了,這算什麽強搶民女?林姑娘可莫要給我亂扣帽子。”


    林青黛冷笑一聲:“你沒瞧見這兩位姑娘都不願意?既然你並非在逼迫人家姑娘,那又把人圍起來做什麽?”


    見林青黛擺明了要護著薑寧靈,黃裕也不敢當著她的麵來硬的,隻得暫時作罷,一揮手帶著人走了。


    待行至門口,又心有不甘,回身朝薑寧靈咬牙道:“小娘子,我們後會有期。”


    薑寧靈麵上鎮定,可後背已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待黃裕帶著人離開,一直緊繃著的心才鬆下來,忙去看若竹。


    若竹倒沒受傷,卻也被黃裕那幾句口無遮攔的粗.鄙話語嚇得不輕,二人擁在一起,心中都有些後怕。


    林青黛也嚇得不輕,不敢去想若是自個兒晚回來一步,事態會變成什麽樣。給薑寧靈二人沏了安神的茶後,便叫過小夥計到一旁,問先前是何情形。


    小夥計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還補充道:“林大夫,要我說啊,這位夫人真真是太好看了,隻怕那黃裕不會善罷甘休,還是讓夫人出城避一避風頭吧。”


    林青黛了解了事情始末,心中更是氣惱,沒想到那黃裕簡直是罔顧王法。見薑寧靈飲了一杯茶,林青黛便坐了過去,安撫兩句,忽地又覺奇怪:“你昨日才來過,怎的今日也過來了?若是被人發現可如何是好?”


    薑寧靈便將昨日之事大略同林青黛說了一遭。


    她本是過來同林青黛說話解悶兒的,誰知碰上了這麽個糟心事,便也沒了興致,又飲了兩盞茶,便要回去了。


    林青黛想起小夥計方才的話,不放心地叮囑道:“那黃裕仗著家中有幾個錢,妹妹又是尚書令的寵妾,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今日雖被我給擋了回去,但隻怕沒那麽容易罷休,這幾日你要當心些。”


    想了想又道:“既然陛下知曉你在何處,你便不必躲著藏著了,不若遞個信兒給你哥哥,讓他派些人手來,好護你周全,省得再被那種登徒子惦記。”


    薑寧靈聽得她關心,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放心吧,我會同哥哥說這事的。”


    二人作別,薑寧靈帶上帷帽,起身出了醫館。


    醫館不遠處的茶棚裏,一個粗布短衫家丁打扮的男子見她二人出了來,便起身跟了上去,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麵,待瞧見薑寧靈二人進了院子,便將這小院的位置記在心裏,轉身跑回府複命去了。


    第61章 夜襲


    勤政殿內。


    穆淮聽著暗衛報上來的消息, 神色漸漸沉了下去。


    暗衛頭領一板一眼地說完後,垂首跪在下方,卻遲遲聽不到穆淮揮退的命令。


    良久, 才聽得上首沉聲道:“皇後身邊之人也要護其周全, 莫要那麽死板。”


    暗衛頭領心中一凜, 忙應“是”,又聽得穆淮道:“他既認中書令做靠山, 便好好盯著這靠山, 看能護他到幾時。”


    穆淮語氣平淡,暗衛聽了卻是明白, 這中書令大人,隻怕要脫層皮了。


    待暗衛重新隱去身形,穆淮便起身徑直朝外走去。


    九山一路小跑跟了上來, 見穆淮神色,猶豫著要不要問陛下究竟要擺駕去何處。


    還未問出口, 就聽得穆淮一揮手道:“你不必跟著。”


    九山心中了然,陛下這應是要出宮去見皇後了。


    九山猜得不錯, 穆淮自聽了暗衛的稟報後, 心中便一陣難安。


    若他晚幾日才尋到薑寧靈,而她被賊人惦記上, 那當真是追悔莫及。


    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小姑娘定是嚇得不輕, 他得趕緊去她身邊才行。


    城西小院中,薑寧靈回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讓人將門窗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而後細細栓好。


    薑府中除了薑煦禾外,旁人都不知薑寧靈已在宮外, 若是讓若竹貿然前去,隻怕會徒增事端,給她父母兄長添憂煩,於是薑寧靈便派了院中薑煦禾為她安排的仆從帶著她的親筆信,跑腿去薑府一趟。


    那仆從對薑煦禾忠心得很,揣了信件,便往外跑去。


    誰知剛跑出去兩條街,就被幾人在拐角處截了下來,半拖半拽地拉進了一個小巷子裏,而後有一人轉身跑了出去,看樣子是找什麽人去了。


    果然,過了不大一會兒便有一小隊人過了來,為首的那人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赫然是黃裕。


    見這仆從被壓製住動彈不得,黃裕獰笑一聲道:“還好老子聰明,猜到那小娘子警惕得很,定會出去搬救兵,這才安排了人在門口蹲著,否則快到手的小娘子又吃不到了。”


    黃裕說著,來到這仆從麵前,伸手拍了拍他麵頰道:“說吧,是去尋哪家的少爺啊?”


    說來也巧,黃裕家中同薑寧靈此時住著的小院的原主人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先前在酒局飯桌上是聽他提起過一嘴,說是有個傻子花大價錢將他那院子買了下來,急得很,沒準是用來藏美嬌娘的。


    當聽得家丁告訴他那小院的位置時,黃裕幾乎是一瞬間便想起那商人說過的這話,當即便斷定這小娘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養的外室。


    那商人說了,買主要的急,定有什麽貓膩,隻是他也急於脫手,加之價錢實在誘人,便不深究了。若是正經小夫妻,非得花大價錢急著買這小院作甚?


    黃裕越想便越覺是這樣,先前還存了一兩分顧忌,眼下是分毫也無了。


    一個外室而已,定不會鬧上台麵。


    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說不出的原由來,譬如養她的公子還得靠著夫人家,不敢惹得夫人不快雲雲,否則就算這小娘子身份再低微,抬過門做個妾還是使得的。


    黃裕問了半天,見這仆從嘴硬不肯說,便招了招手,想讓□□腳招待一番。


    誰知幾人拉扯推搡間,那仆從懷裏揣著的信被拽了出來。


    幾個家丁眼疾手快地合力按住那仆從,而後一人從地上撿起信封,將其諂媚地送到黃裕手中。


    薑寧靈信中並未說明究竟所為何事,稱呼也較為隱晦,黃裕翻看了幾遍,並未看出寫信之人與收信之人是何關係,但卻看明白了,這信是寫給薑府二公子薑煦禾的。


    繞是黃裕平日裏再不關心旁的事情,也知曉薑府是出了一個皇後的,當下心中便有些猶豫了。


    但一想到薑寧靈的容貌,心中又按捺不住,舍不得將這等天姿國色的女子白白放開。


    心中起了歹念,便慢慢漲了膽,黃裕越想越覺得,薑府不過出了一個皇後而已,並無高官,比起中書令來要差遠了,還不是得看中書令眼色?而薑煦禾既然要藏著掖著養了這個外室,定然是不占理的,他半路截了胡,沒準薑煦禾還不敢聲張呢。


    若是他先下手為強,強占了那小娘子,隻怕薑煦禾也不願意再頂著族中的壓力將人給收回去吧?


    黃裕心中有了主意,便招呼家丁先將那仆從打暈,而後又派人去守著那小院,看好了人,莫讓那小娘子逃了。


    而他自個兒便勉強按下性子,先返回家中,想待到夜深人靜時再動手。


    如此美色,值得他等一等,省得被人打斷了好事。


    殊不知在他試圖從家丁口中套話時,穆淮已來到了薑寧靈所在的小院中。


    薑寧靈正等著自家哥哥,沒想到卻先等來了穆淮。


    雖說她眼下並不十分想見到穆淮,但卻不得不說,穆淮的到來,的確讓她心中安定下來。


    畢竟這世上能拿捏區區薑家二公子的人不少,但能拿捏穆淮的人,尚無。


    穆淮在來的路上想著要將人好生安撫安撫,可見到薑寧靈對他依舊戒備的神色,那些話一時間全都卡在喉嚨裏,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好半晌才道:“朕留了暗衛,你放心,那些人動不了你。”


    薑寧靈正惱著他,自然不覺他有多好心,冷哼一聲道:“陛下這是在暗中監視臣妾?”


    穆淮卻並未反駁,隻頓了一頓道:“朕放心不下你。”


    薑寧靈聽了,卻也沒再同他嗆聲。


    不論如何,從眼下情形來看,穆淮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見薑寧靈不再明顯地抗拒他的到來,穆淮便順杆而上,徑直來到薑寧靈身旁坐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對她道:“莫怕,今夜朕陪著你。”


    薑寧靈知曉這人眼下就同狗皮膏藥一半,走到哪兒粘到哪兒,便不想白費力氣躲著,隻稍稍同他拉遠了些距離,便關心若竹去了。


    又過了好一陣,眼見日頭西沉,去薑府送信的仆從還未回來,薑寧靈不由得有些擔心,猜想也許是那黃裕狡詐得很,半路兩人給攔走了,但又不好出去查看,一時間有些為難。


    見穆淮仍姿態閑適地坐在她身邊,薑寧靈有些猶豫是否要向他開口。以二人目前的狀況來看,她若主動開口,穆淮少不得要得寸進尺。


    可那仆從若是當真被黃裕抓走,隻怕少不了一番苦頭。


    到底是一條人命,薑寧靈思慮一陣,還是主動同穆淮開了口。


    穆淮聽了,知曉她是真憂心,便也未多說什麽,抬手召了一個暗衛,讓其去將那仆從帶回來。


    過了不大一會兒,那暗衛便拎著仍昏迷不醒的仆從回了來。


    那仆從隻是被敲暈了過去,關在柴房裏,倒沒受什麽苦,被叫醒後迷瞪了一陣,便忙不迭將方才遇見黃裕一事一五一十說了。


    帶他回來的那暗衛也道:“屬下方才聽黃裕同他手下之人謀劃,今夜裏要來往屋中放迷香,妄圖趁著夜色將皇後娘娘帶走。”


    穆淮神色未變,眸色卻沉了下去,吩咐道:“都打起精神來。”


    薑寧靈原隻是猜想那黃裕也許會按捺不住,尋著時機再對她下手,沒料想竟這般猴急,竟是今夜裏就就要動手。


    穆淮仿佛看出她心中不安,出言安撫道:“無妨,你且安心睡下,有朕在,那些人翻不出什麽浪來。”


    話雖如此說,且薑寧靈也相信穆淮定能擺平一切,可她已知曉今夜會有事發生,自是做不到像平常一樣毫無負擔地睡去,便索性與穆淮一道坐在桌旁,等著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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