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鴉黑的長發已半散下,直接出去迎穆淮顯然不得體,正當她同若竹一道想用金簪綰一個簡單的發髻好圓過眼下這場麵時,卻見穆淮已是直接進了來。


    薑寧靈無奈,隻得立刻放下手中動作,起身向穆淮行禮。


    “臣妾請陛下安。”


    她身上隻披了一件素色的外袍,再往下便是中衣,麵上脂粉已勻淨,柔順的長發鬆散下來,垂落在身側。


    一看便是準備睡下了。


    穆淮心裏忽地有些滋味莫名。


    看這架勢,他這皇後是壓根兒不在意他今日會不會來?


    若是他再晚來兩步,豈不是要吃上一個閉門羹?


    真是……好大的膽子。


    穆淮自進門後,一言未發,薑寧靈便一直保持著這問安的姿勢。


    若竹大著膽子道:“娘娘昨兒夜裏睡得不安穩,白日裏又用錯了吃食,好生折騰了一番,好容易才緩過來,還請陛下莫怪罪。”


    穆淮目光一直落在薑寧靈身上,見若竹說這番話時,她也一動未動,隻微微垂首,從他這看去,能見到她衣衫外的脖頸白皙瑩潤,一副柔順的姿態。


    穆淮方才心中那點兒滋味忽地就散了些許,不穀欠為難她,沉聲道:“免禮。”


    薑寧靈這才起身,抬頭看向穆淮,眼中笑意盈盈,仿佛因得他的到來而亮起了一束光:“陛下可用過晚膳了?”


    穆淮莫名被她這亮起星光的眼神而取悅到,一掀衣擺在桌邊坐下,反問道:“皇後可用過了?”


    “未曾。”


    “那便一道用晚膳吧。”


    話音剛落,九山便立刻吩咐人布膳。


    薑寧靈下午時灌了兩碗湯藥,嘴裏的苦味兒仿佛還沒散去,加之方才若竹怕她半夜餓著,哄著她喝了些雞湯,這會兒是半點兒也不餓。


    不過穆淮就坐在她對麵,她硬著頭皮也是要吃這東西的。


    好在若竹知曉她這會兒定是吃不下什麽,便在布菜時刻意了幾分,夾了些鮮嫩青菜,又盛了一小碗蝦仁粥,分量倒也算不得多。


    薑寧靈刻意吃得慢了些,可吃得再慢,也抵不住東西少,不大一會兒便用完了這一小碗粥,菜也吃不下什麽了。


    見薑寧靈停下筷箸,穆淮微微皺了眉:“這便飽了?”


    薑寧靈笑眼彎彎,聽見這話似乎很是開心:“女兒家的飯量本就小些,多謝陛下掛心。”


    不過是見她貓兒似的胃口便多問了句,就能讓她這般開心?


    穆淮心中那些莫名滋味又翻湧了上來。


    關於薑家女苦苦心悅於他這一傳言,他不自覺又信了幾分。


    穆淮想起來永安宮路上九山說的那些話,便問道:“聽說你下午請了太醫來瞧,是哪兒不舒服?”


    穆淮聲線沉沉,加之說這話時並不帶多餘表情,一句表關心的話語,愣叫人聽出了幾句盤問的意味來。


    尤其是薑寧靈這心中裝著事兒的。


    她還未想好要如何告訴穆淮,那避子湯她碰不得。


    不過轉念一想,這湯左右喝不了,若是她瞞著,穆淮也遲早會知曉,到時她反倒成了被動的那一個了。


    這樣想著,薑寧靈便打算照實說了。


    “陳太醫瞧過後說,是臣妾吃岔了東西。臣妾的身子與那吃食相衝,這才身子不爽,不過並無大礙,服了一帖藥便好了,隻是今日裏吃的那件東西,往後便不能再碰了,陳太醫說,若是再用,用一次便病一次。”


    薑寧靈先是說明自己並無大礙,又挑明了症結,頓了一頓,最後才道:“陳太醫走後,臣妾想了想,自早上起身始,用過的吃食都是以往便吃過的,思來想去,也隻有一樣吃食是今日裏頭回碰見。”


    “便是那碗避子湯了。”


    穆淮微眯了下眼眸,情緒有些不明,將薑寧靈話中最後三個字單獨拎了出來,慢慢重複了一遍:“避子湯?”


    他這模樣,落在薑寧靈眼裏,像是有些生氣了。


    薑寧靈輕輕“嗯”了一聲,她雖不明白穆淮賜她避子湯究竟是在防著什麽,但她不穀欠在這事兒上同他起爭執,繼續道:“臣妾雖不大懂藥理,但也明白臣妾這體質這多半是與那藥方的其中一味藥相衝,若是能尋到另一味功效相同的藥材來替代,想必便不會再這樣了。”


    言語間,並未顯露出對這碗避子湯的排斥來。


    穆淮靜靜看了她一陣,而後吩咐九山道:“往後永安宮中,莫再出現這種東西。”


    九山疊聲應了。


    薑寧靈還未轉過彎來,不知這事兒怎的這便罷了。


    不過不論轉沒轉過彎來,她都得回應些什麽,便笑道:“多謝陛下體恤。”


    薑寧靈一雙眼生得極好,若不笑時,便是一雙溫柔繾綣的桃花眼;若帶了笑意,便會彎成兩彎月牙,將平日裏的端莊淡去幾分,添出許多少女獨有的活潑甜美來。


    她笑起來,是極好看的。


    這般念頭在穆淮腦中一劃而過。


    而後又想到,她原本是受了委屈的人,怎的反過來謝他了?


    避子湯一事,的確有些出乎穆淮意料。


    自他開始選後妃時,便決定好了一些事情。


    有人是萬萬不能有孕的,但這並不包括薑寧靈。


    他曾提點過太醫院,卻沒想到那些太醫居然想出這般直白的法子,也不知是鑽研醫書鑽研傻了,還是對他鐵血手腕的理解上出了什麽偏差。


    居然大剌剌地捧著一碗藥過來,還要告訴宮妃“這是避子湯”。


    真不知是蠢呢,還是蠢。


    薑寧靈乖乖喝下了,若碰到個既沒腦子又惡脾氣的主兒,連盤帶碗扣回去都算輕的。


    不知怎的,穆淮忽地想到了上午時勤政殿外吵吵鬧鬧的那個宮妃。


    “他送來,你便喝下?”


    穆淮聲音低沉,目光落在薑寧靈鮮花一般明媚的麵龐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


    這個問題顯然問住薑寧靈了。


    見她不解,穆淮輕笑一聲:“你也不來問問朕,就不怕有人從中作梗?陸婕妤都曉得到朕麵前告狀,你就不會了?”


    穆淮這一聲輕笑裏夾雜著些許嘲諷,薑寧靈隻當沒聽出來,卻又忍不住在意他後半句話。


    陸婕妤果然去鬧了。


    聽穆淮的意思,雖並未駁回她做的決定,卻好似對她有些不滿。


    薑寧靈猶豫一瞬,而後道:“陛下可要為陸婕妤做主?”


    言語間帶著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失落。


    穆淮聞言皺了眉。


    又是這樣。


    昨夜裏他便發覺了,隻要是他說的話,薑寧靈都會盡可能地順著他的意。


    哪怕她會害羞、會不情願,但她都會依著他的意去做。


    現在也是如此。


    明明想在後妃中立皇後之威,卻因為他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而做了退讓。


    雖然這樣的忍讓讓他不屑,卻莫名取悅到他了。


    看來這位薑家女的的確確慕戀他已久。


    “陸婕妤以下犯上,讓她長長記性也好。”穆淮兩句話輕輕揭過這事,而後轉開了話頭。


    “今日裏用岔了吃食,腹中可還難受?”


    薑寧靈想起還未同他說過她起紅痕這症狀,便道:“回陛下的話,臣妾這番身子不爽,並非是腹中疼痛,而是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紅痕,現如今已消的差不多了。”


    “哪裏起了紅痕,讓朕看看。”


    薑寧靈聞言,抬手卷起一節袖管,將胳膊伸到穆淮跟前:“原先這裏起了一片,現在都消了個幹淨,看不見了。”


    那細白的手腕細膩瑩潤,纖細得仿佛他抬手一折就能斷掉。


    穆淮不自覺抬手在她手腕上輕輕摩挲兩下,再開口時眸光已然深了幾分:“還有何處?”


    薑寧靈被他握住手腕,便用另一隻手點了點自己的肩、腹、腿:“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起了紅痕,不過服了那帖藥不久後,都一並消了下去。”


    “哦?讓朕看看,可無恙了?”


    穆淮說著,輕輕一拉,薑寧靈便被迫順著力道半撲進他懷中,正嚇了一跳想撐起身子時,便感覺穆淮手指挑起她衣擺,而後往上而去。


    “這裏,可還有?”


    穆淮的聲音帶了些微的啞意,落在薑寧靈耳中,仿佛是天然的蠱惑。


    感覺穆淮掐在了一掌掐不住的地方,薑寧靈麵色紅得要滴血,卻直直迎著他目光,輕聲道:“還有沒有,陛下一看便知。”


    第7章 示好


    燭光微暖,掌心下的肌膚細膩綿軟。


    薑寧靈麵色紅得要滴血,卻仍然大著膽子直直迎著穆淮的目光,不知是否是明明暗暗光線的原故,她眼中似有淚光盈盈。


    穆淮垂眸看去,隻覺懷中美人比夏日裏盛放的玫瑰還要嬌豔明媚,他明明還什麽事都未做,她就一副被欺負得狠了的樣子。


    倒真教他想好生欺負一番。


    兩旁的宮女太監早早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薑寧靈被穆淮方才那麽一拉,撲倒在他腿上,兩旁沒什麽可扶的地方,卻也不敢用力撐在他身上,隻得直直挺著腰來撐著身子,不至於倒下去。


    可昨夜裏被碾過一般的酸疼感還未完全散去,薑寧靈不過才挺了一會兒,便覺自個兒腰要斷了。


    未免一會兒撐不住直接摔進穆淮懷裏出糗,薑寧靈趁著自個兒還尚餘一絲力氣,往後一仰,從穆淮虛虛攬著的懷裏抽離了去。


    穆淮隻覺手中一空,不由得皺了眉。


    薑寧靈剛坐穩身子,一抬頭便見穆淮沉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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