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她陶醉,都笑了,“小姨我明天采一籃讓你帶回去叭。”


    “我也去,我給妹妹提籃子。”超英也不甘示弱,大家笑得更開心了。這孩子啊,爹娘這不讓他幹那兒不讓去,整天躺著,能有啥生氣?


    生命在於運動!


    而向大家傳達“生命在於運動”的人,此刻卻犯難了。豐收大姐給小兩口安排的是珍珍出嫁前住的房間,碎花布的小窗簾,整整齊齊碼放著書本的小桌子,小板凳……嗯,就連那炕,也很袖珍,寬不足一米,長不到一米六。


    林豐收和胡姐夫從小把她帶大那是當閨女養的,屋裏一切布置都是按著小女孩喜好來的,可現在小兩口住進去才發現,太小了!打個轉身都困難,季淵明想找塊地兒打地鋪都不行。


    珍珍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趕緊脫掉外套,兔子似的竄上炕,大被一蓋。


    男人跟在後麵,保持了五六步的距離,看著好笑,自顧自走到窗邊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書。他因為家貧耽誤了最佳上學時間,現在學文化知識非常吃力,還記得上次授功會後老首長歎息著說的,他要不是文盲的話,說不定還能再往上走走。


    部隊裏立功不是那麽好立的,就像小年輕調侃的“三等功站著領,二等功躺著領,一等功家人領”一樣,一個沒有文化知識,又沒有紅.色.背景的年近三十的戰士,能提幹到營長,估計也就走到頭了。


    看看自己一直插在褲兜裏的左手,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以前,他是三營的神槍手,無論是軍區大比武還是尖子對抗比武,創破比武,他的成績都是五發五中,“專業技術能手”和“武器操作能手”這類榮譽稱號幾乎是被他一個人承包的。可自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他……五發四中,甚至四都不到,大家雖然鼓勵他多練習會恢複的,可年紀在這兒擺著,他練再多的穿針引線數頭發絲分五色豆又有什麽用呢?


    器官的缺失引起身體機能的退化,影響精神的專注,同時還要對抗年紀增長帶來的各種不利,他越來越力不從心。


    “喂,你……還不睡嗎?”


    男人回過神來,穩了穩思緒,一麵走一麵脫衣服。


    他穿的很簡單,就一件襯衫裏頭一個紅色背心,隻要脫襯衫就行。褲子他本來不打算脫的,可下午去磚廠弄髒了褲腿,看著青花碎布的散發著陽光味道的小炕,他總覺著自己是在糟蹋林家人的勞動成果。


    林豐收專門招待他們,換下小趕美睡過的被褥,又把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兩道,又是開窗又是通風,一點兒炕味兒也沒有才讓他們進來的。


    可睡地下也沒地兒啊,季淵明想了想,還是脫去長褲,盡量往炕外側躺,幾乎半個身子都是懸在外頭的。


    先對付一夜吧,明兒早早回去,讓老二老三也上磚瓦廠掙錢,他跟廠領導說好了,給他留三個名額。這活計也不是天天有,每個星期去三天,也不耽誤生產隊工分,還能給家裏補貼點零用錢,他覺著老二不會拒絕。


    就是不知道老三,願不願來。


    那小子,從小讓奶奶慣壞了,拿婦女工分真是胡鬧!


    部隊不知到啥時候就不需要他了,到時候回來參加勞動,他可不會容忍老三這樣,在他手底下,就沒練不出來的兵。


    正想著,忽然聽見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小女同誌正烙煎餅呢。借著窗外月光,他能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小嘴巴咬著,紅紅的,兩頰肉嘟嘟說不出的可愛。


    他的心,也不由得軟了。走一步看一步罷,雖然再也當不了“神槍手”,可他說不定可以考慮一下上次團長提議的當射擊教練員,他的射擊理論不錯,實操也不差,再怎麽樣部隊的津貼總比工人工資高,這家裏他不能退,不能倒。


    “喂……那個,你,能不能……轉過去?”最後幾個字,小女同誌是壓在嗓子眼的。


    季淵明分神了,還真沒聽清,隻好稍微側身問:“你說什麽?”


    小女同誌咬著嘴唇,鼓鼓的雙頰粉嘟嘟的,可能是錯覺,也可能是星星月亮碎在她的臉上,居然還亮晶晶的,真像即將熟透的羊奶果……雖然酸中帶著微澀,可汁水飽滿,小時候上山最愛摘來嚼著吃。


    “我說,你先轉過去。”粗聲粗氣,超大聲。


    季淵明見她兩隻手藏在被窩裏,不知道搞什麽,但也知趣的側身,再側身,背對他的小女同誌。


    林珍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內.衣跟妯娌們的不一樣,是兩片式帶鋼圈的,這具身體真是不含糊,該有的一點兒沒少,至少也是個b+杯,平時睡覺都得脫了,不然勒得難受。可今晚隻顧著先跑,現在躺了一會兒就勒得喘不過氣,再加床又小,翻身困難,她覺著鋼圈壓得她快窒息了。


    就算不能全脫,她也要把扣子解開!立即,馬上!


    第18章 018   入v大肥章


    可也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床太小, 躲在被窩裏遮遮掩掩活動不開,折騰半天愣是沒給解開。


    而越是解不開越是著急,林珍珍覺著自己活了十九年從沒這麽丟臉過, 又氣又急。


    於是, 當季淵明側得半邊身子都麻了, 再次躺平的時候,身邊的小女同誌一張臉憋得通紅, 連呼吸都亂了。“怎麽, 不舒服嗎?”


    珍珍點點頭又猛搖頭,好氣哦, 她決定不解了,不然不是憋死,而是氣死。


    季淵明靜靜地聽了會兒, 見她不動了,但也沒睡著, 終於忍不住問出那個讓他糾結半天的問題:“為什麽不離婚?”


    差點被自己內.衣氣死的林珍珍,再一次在氣死邊緣徘徊, 粗聲粗氣:“為什麽要離婚?”


    “我年紀大你這麽多……”


    “我不嫌棄。”


    “我文盲……”


    “我教你。”


    “我……”


    “哎呀你什麽你, 好煩喔,我要睡覺了。”珍珍翻身, 背對他,想了會兒, 忽然又惡狠狠地說:“我不離婚並不代表要跟你怎麽樣。”


    季淵明剛熱起來的心又涼了半截, 暗笑自己這麽大年紀一點不沉穩, 白天居然還為她要跟他生兒育女帶孫子的話迷暈了頭,看吧,小女孩子就是小女孩子, 說風就是雨的,一會兒一個說法。


    幸好,他現在也沒要跟她怎麽著的想法,不然顯得他多猴急啊?


    然而,他不猴急,可林珍珍卻猴急了。她身上穿的內.衣非常小,不合身,最近又長了點肉,實在是憋得難受,心理生理同時憋屈,她覺著自己要被憋死……就,莫名其妙的憋屈。


    想掉眼淚那種。


    破罐子破摔,她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在看她,一骨碌爬起來,撩起襯衣,雙手伸到背後,輕而易舉……


    直到她從襯衣裏扯出一件那啥來,季淵明才明白這小女同誌剛才躲被窩裏遮遮掩掩幹啥……原來是脫不出衣服委屈的啊,他有點想笑。


    可下一秒,借著月色看到那獨屬於女性衣物時,他笑不出來了,明明看見的是衣服,可他腦海裏浮現的卻是衣服在身上的樣子,以及……不在身上的樣子。


    他不斷告誡自己,別因為她不願離婚就心存幻想,可胸腔裏的老鹿都快撞死了。活了這麽多年,他從沒像今晚這麽沒出息過,像個毛頭小子,他想跟她好好過日子,想生兒育女,想……做一切別的夫妻都會做的事。


    他,就是個毛頭小子啊,用趙建國的話說,他還是個“雛.兒”。


    珍珍煩透了,這人明明一副笑麵虎模樣,怎麽看都像文化人,要再戴副金絲邊框眼鏡,妥妥的知識分子啊,怎麽就……是個文盲。


    可另一麵,她又不得不佩服,這樣的文盲居然能成為萬元戶,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不簡單。


    唉!


    翻個身,感覺糟透了。她也沒搞明白,跟他到底應該怎麽相處,說排斥吧?也不排斥,知道他是一個正直可信的人,可要說真過夫妻生活吧,她又無法說服自己。


    “有想過上大學嗎?”就在珍珍即將睡著的時候,身邊男人問,她毫不思索,“上啊,如果沒有家庭壓力,我早學播音去了。”


    季淵明不知道她說的是“上輩子”遺憾,“這樣吧,你試著考考,有什麽困難跟我說,無論生活還是經濟。”


    很像一個語重心長的溫和的大哥哥,林珍珍從小到大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你再說幾句。”最好說得長點。


    “大學的推薦,我幫你想辦法。”


    他的聲音自帶磁性,有種溫暖人心的力量,讓人無端端的信服。珍珍抿著嘴,她明明不是聲控的呀。


    這一夜,小媳婦睡得香甜,可憐季淵明卻不記得是怎麽睡著的,強撐到天麻麻亮,院裏傳來掃地的聲音,他就起了。


    水缸昨兒已經挑滿了,林豐收和胡來寶一個搞衛生一個熬稀飯,看見他起來都笑了笑:“怎麽不多睡會兒,我們這兒比你們那邊涼。”小兩口昨晚動靜還挺大,他們都聽見了,也開心哩!


    隻要兩口子恩愛,日子總能過起來。


    季淵明雙眼布滿紅血絲,也不好與他們對視,隻逃避似的抄起涼水往臉上撲,瞬間神清氣爽。


    ***


    告別林家四口,顛到家正好趕上季家的中午飯,大家夥一眨不眨看著小兩口。


    妯娌幾個看的是他們的車兜和雙手,都好奇娘家給他們帶了啥好東西回來,畢竟豐收大姐的大方可是有目共睹記憶猶新的……然而,她們還是失望了。


    珍珍除了抱回倆白白胖胖的大蘿卜,啥也沒要姐姐的。


    老兩口看看珍珍臉色,又看看兒子,忽然就長長的舒口氣,還能有說有笑雙雙把家還,那就是林家那邊沒同意離婚,“哎呀他大姨姐也太客氣了。”


    老太太決定,以後林豐收就是她親姑奶奶!


    曹粉仙撇撇嘴,倆蘿卜……客氣?大方?這心眼子真是偏到胳肢窩了。


    林珍珍心情好,吃過飯抓出半小把苞穀碎,嘴裏“咕咕咕”的叫著。小黑鴿聽見熟悉的聲音,扇扇翅膀,似乎是歡迎她的回來,歪著腦袋就開始啄苞穀碎,那長長的黑嘴巴,給珍珍的巴掌心撓癢癢似的。


    她下意識一躲,“妞妞討厭!”


    它就歪著腦袋瞅一眼,烏溜溜的小眼睛就跟能聽懂人話似的,還扇扇翅膀,似乎是安慰她別生氣了,它知道錯了。


    季老太嘖嘖稱奇,這小家夥怪不得是珍珍撿回來的,跟珍珍特親,其他人它看都不看一眼,喂它蟲子也愛答不理的,珍珍不在這一天它蔫頭巴腦。


    “大嫂興致真好,對這畜生比對人還好,又是給洗澡又是給上藥的,要我說啊,一鍋燉了不香?”


    貓蛋把小眼一翻:“不能吃妞妞,它是賽鴿,有主兒的。”


    “它身上又沒寫名字,你知道是誰家的嗎?不就一隻會飛的破鳥嘛,還賽鴿,比賽給誰看啊?”


    貓蛋還真不知道,她也是鸚鵡學舌來的,隻好求助的看向珍珍:“大娘,它真是賽鴿嗎?”


    林珍珍非常,十分,及其肯定,她上輩子有很多這樣的“好朋友”,這小家夥比一般鴿子靈敏、警覺,一看就是賽鴿,哪怕不是賽鴿,那也是被原主人精心訓練過的。


    “咱們不能吃它,過幾天傷養好它就能自個兒飛回家了。”鴿子的地磁定位能力很強,尤其是經過訓練的,說它們是士兵也不為過。


    “你怎麽知道?”一直沒說話的季淵明忽然問。


    “我見……書上看來的。”


    季淵明看著小黑鴿,一般普通人養的都是白鴿,有喂的就吃,甭管飽不飽,也很親人,可這隻小黑鴿羽毛光澤,脂粉豐厚,警惕性很高,聽說不到點兒別人怎麽喂它都不吃……像訓練有素的士兵。


    下午,珍珍繼續跟貓蛋進山,順便去蘆葦蕩掃蕩一圈,上次她們撿到野鴨蛋的事兒不知被哪個碎嘴子傳出去,這一撥一撥的撿蛋小分隊都快把蘆葦蕩踏平了……她隻是撿到一點鴨屎而已。


    是的,野鴨屎。


    珍珍發現,前幾天嫁接上的棗苗居然這麽快就成活,冒出綠色的嫩芽了!剛看見的時候她簡直難以置信,別說她沒見過如此生長迅速的果苗,就是侍弄了一輩子莊稼的老人,也傻眼了。


    人天天澆化肥水也不至於這麽快吧?


    珍珍覺著,說不定是她穿越帶來的蝴蝶效應,管不了那麽多了,追肥才是第一位的。這年頭,糞就是財富,是寶藏。家裏的豬糞雞糞都要用在自留地,路邊也別想撿到牛屎啥的,甚至農村人還得進城買大糞,有的生產隊為了買大糞還打過架哩,更別說還有偷糞坐牢的。


    珍珍用葉子裹著臭烘烘的寶貴的鴨屎,覺著自己快死了。


    貓蛋歎口氣,“唉大娘啊,咋那麽講究,我來。”說著徒手接過半幹的有點定型的鴨屎,撒丫子就往家跑。


    林珍珍:“……”流下感動的淚水。


    她提著豬草籃子跟在後麵,一路走一路默念,她長這麽大,幹過的農活也不少,可徒手抓屎卻幹不出來,打死也幹不出來,還是小貓蛋厲害啊,麵不改色,甚至喜滋滋。


    得虧她有心理準備,要是換個城裏來的,像那些剛下放的知青啥的,還不得……誒等等,那是什麽?!


    林珍珍定睛一看,不遠處的蘆葦蕩裏,有個麻灰色的東西,會動!


    那小東西聽見腳步聲,立馬雙腳劃拉想跑,珍珍眼疾手快一把摟懷裏,扁扁的嘴巴,灰麻色的羽毛,連在一起的爪爪……這分明是一隻野鴨子!


    野鴨子“嘎嘎嘎”叫幾聲,見逃不出她的五指山,還被拴住雙腳和翅膀塞進籃子裏,偃旗息鼓了。


    珍珍可是激動壞了,鴨子呀!紅燒鴨子酸蘿卜老鴨湯幹鍋鴨子鴨頭鴨脖鴨架鴨胗鴨腸鴨爪爪……她猛咽口水,腦子已經饞到無法正常思考了,深一腳淺一腳像踩在雲彩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零萬元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胡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胡十八並收藏七零萬元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