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要怎麽著,我賠禮還不行嗎我?”老婆子心如死灰,她沒想到,三錘打不出一個冷屁的淵明媳婦,怎麽突然就變了個人,尖酸刻薄。


    林珍珍前十九年的生存經驗教會她:好名聲不能當飯吃,怕被人評判而一味忍讓當聖母,隻會讓人得寸進尺。與其讓對手得寸進尺,不如她先下手為強!


    “怎麽個賠法?法律規定,賠償必須是帶有懲罰性質……”話未說完,王麗芬忽然插嘴道:“大嫂算了吧,爹娘快家來了,別耽擱做飯。”


    老婆子仿佛看見救星:“對對對,我賠你兩個雞蛋行不?”說著跑回家,拿來兩小隻雞蛋。


    有多小呢?


    也就比鵪鶉蛋大一丟丟,還沒成年男子大腳趾大哩!


    真是難為她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從滿滿一筐幾十個雞蛋裏挑出來,人老眼不花。


    貓蛋一直混在人群裏看熱鬧,一雙小眼睛瞪得綠豆大:大娘居然這麽厲害!能把討厭鬼給逼得無話可說還賠禮道歉,比隻會騙她吃的卻不給她好處的三嬸厲害多了,她是不是應該……嗯,抱大腿?


    林珍珍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她的目的達到了——循序漸進的,一步一步的讓所有人知道,她的脾氣變了,趁勝追擊反而過猶不及,畢竟性格差異太大會引起懷疑,反正以後總有機會找補回來的。


    第10章 010   窮則思變


    畢竟年輕,身體恢複快,躺半天痛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一晚沒睡好對她也沒影響,眼圈不黑,頭發不掉。


    珍珍摸著自己那光滑黑亮的發量驚人的麻花辮,簡直是愛了。所謂的“父親”是過繼來的孩子,沒得奶奶遺傳,發量驚人的少,四十歲不到就成了前“m”哥後地中海,她高三那一年差點也成了“m”姐,總尋思著上了大學要攢錢去植發。


    現在好了,連植發的錢都省了。


    鏡子裏的女孩漾起兩個小梨渦,這日子啊,太有意思了……除了沒肉吃。


    季家的夥食在村裏真不錯,至少雜糧飯管飽,偶爾還能吃頓白米白饃,其他人家雜糧都還不夠吃呢,半大小子們一個勁往山裏河裏鑽,就為了弄點吃的。


    肚子正叫得慌,貓蛋在門外喊,“大娘咱打豬草,去嗎?”這孩子忽然跟她親近起來。


    就為了能多弄個吃的,林珍珍當然不會拒絕。這時候是這樣的,打豬草不僅能喂自家養的任務豬,有多餘的還能交到大隊去,稱重換工分。要不怎麽說來狗貓蛋鬼點子多呢,他們打的豬草呀,看著鮮嫩鮮嫩的跟別人打的也沒啥區別,可同樣滿滿一籃子,別人隻有八斤九斤,他們的卻能稱出個十斤來!


    珍珍伸手進籃子裏按了按,原來他們居然把老的壓秤的帶梗的豬草藏在中間,或者把梗用水泡過……好家夥,豆腐渣工程啊。


    她跟著去,自然不允許這麽幹,貓蛋撅著個嘴,“大娘你咋這麽笨呐,三嬸都悄悄告訴我了,記分員不會看咱們家交的。”


    “不能因為別人沒發現就造假,他現在發現不了,以後呢?萬一哪天發現了,他還會要你們交的豬草嗎?”記分員之所以這麽信任季家人交的東西,那是因為季家老兩口和季淵明做人在先,有目共睹。


    貓蛋“哼”一聲,頗為不服。


    珍珍也懶得教育她,反正又不是自個兒孩子,吃力不討好。她忙著打量四周,黃泥灘被來往的人踩得板硬板硬的,灰白色的蘆葦花四處飄散,河邊有幾個婦女正一麵聊閑一麵洗衣服,眼光不時好奇的看過來。


    珍珍大大方方跟她們打招呼,反正原主以前也不出門,喊錯人也沒事。


    “淵明媳婦兒,跟貓蛋來打豬草呢?”說話的婦女年紀跟季老太差不多。


    “是的嬸子,你們洗衣服呢,那石頭有青苔,當心滑腳啊。”珍珍眼神好,老遠就看見那一片青色。


    婦女聞言還特意踩了踩,顛了顛,“沒事兒,滑不了……哎喲!”話未說完,腳底一滑,一屁股給坐水裏,濺起水花大片,眾人又是好笑又是忙著拉她。


    這婦女也是個潑辣貨,屁股還滴哩噠啦往下滴水呢,抱起那塊長青苔的石頭就往水裏扔,氣哄哄的,“這青苔啊我不怕,以前沒吃的還撿回家啃呢,一股子魚香味兒!”


    珍珍聽得直咽口水,完蛋,她發現自己也有這衝動怎麽辦?!


    以前聽奶奶說過,她們那一代的孩子實在饞得狠了,隻能去河裏舔青苔,說是有魚味兒,當時她還不信,覺著誇張了,這不,她的口水證實可能是真的。


    誰也沒想到,那塊石頭扔過去,不僅濺起丈高的水花,還驚起一片“嘎嘎”聲,“撲棱撲棱”——什麽動物被驚動了。


    小河遠離村子,不可能是大隊部的動物,更不可能是誰家養的,畢竟誰都怕被割資本主義尾巴……誒等等,那就是野生的?!所有人眼睛發亮,洗衣服的扔下衣服,打豬草的扔下籃子,呼啦啦全往蘆葦蕩裏衝。


    貓蛋一馬當先,隻剩個鞋底子的草鞋綁在腳底,生怕甩飛了,隻能夾著屁股雙腿往裏拐,場麵一度十分滑稽。


    “大娘這兒,趕緊的!”貓蛋激動的聲音從左側蘆葦蕩裏傳出來,所有人呼啦啦湧過去,比珍珍還快。


    眼看著跑不過這些身強體壯的婦女,她隻好右轉去了另一邊。那裏堆積著一層厚厚的幹枯的蘆葦葉子,踩上去“嘎吱”作響,還很滑,她小心的放低身體重心,蘆葦蕩啊,她在電視裏看過,那裏頭有野鴨子,有野鴨子的地方就有鴨蛋!


    野的不像家養的,專門有窩給它下,也沒人收集,往往不撿則已,一撿都是好多個。


    想到香噴噴的炒鴨蛋鹹鴨蛋蛋炒飯,口水再次泛濫成災。


    饑餓的力量是無窮的,這不,還真讓她找到四五窩,足足四十個鴨蛋哩!這幾天的鴨子肥,下的蛋也大,白花花泛青一大堆,衣服還不夠她兜的。


    珍珍把蛋歸攏,一直躲在蘆葦叢裏,等大群婦女們罵咧著無功而返,才小聲叫貓蛋過來,兩個人高興的發出鵝叫聲——笑的!


    “大娘你咋這麽牛呢,這麽多鴨蛋都能讓你撿到。”小貓蛋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她一直相信三嬸說的,大娘就是個啥也不會的麵人。


    林珍珍得意的捋了捋辮子,開玩笑,她上輩子上山撿野雞蛋找野兔子窩可是很厲害的,隻要順著腳印雜亂、土壤幹燥、鴨毛鴨屎多的地方找,錯不了。當然,也得感謝貓蛋,聲東擊西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


    正高興著,忽然又是一陣“窸窣”聲,她們收住鵝叫聲,回頭一看,又傻眼了——蘆葦葉裏,居然有一隻烏黑的幾乎與腐植融為一體的鳥!


    是鳥,那就有!肉!吃!


    珍珍幾乎是半跪半爬的衝過去,一把摟懷裏。


    貓蛋手慢了半拍,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大娘大娘大娘啊咱撿到野雞啦!今晚有肉吃啦!”


    “咕咕咕……”


    林珍珍嘴角抽搐:這通身烏黑的,咕咕叫的,是野雞?


    “可是,這野雞咋這麽瘦啊?”


    “它是鴿子。”


    “鴿子不是白的嗎?”


    “它能吃嗎?”


    “肉多嗎?”


    珍珍還真沒吃過鴿子肉,因為以前她們家鄰居是個愛養鴿子的叔叔,而且養的都是賽鴿,通人性又聰明,她寫作業的時候它們就仰著腦袋傻乎乎看她,她還給它們取了好多名字呢。


    “不能吃,咱們帶回去養吧。”


    這隻小鴿子的翅膀受了傷,腳上還套著環,她一眼就看出來是隻賽鴿,有主的。受傷還迷途的賽鴿,就像受了傷的戰士,更不能吃。


    家裏人沒想到,她倆出去打個豬草的工夫居然給撿回四十個野鴨蛋一隻小黑鴿,這可是實打實的葷菜啊!


    當晚,季老太就給磕了五個,炒出金黃色的一大盆鴨蛋,放點鹽巴那就是一頓難得的美味。菜剛上桌,曹粉仙的筷子就伸過去,撈了又撈,撈起尖尖的小山似的一筷。


    來狗貓蛋有樣學樣,也撈了兩筷,季老二把眼一瞪,想要教訓龍鳳胎無果。


    珍珍看在眼裏,歎口氣,她算看出來了,這家裏啥都好,就是有股子歪風邪氣,老三兩口子幹活不行,偷吃搶吃生怕少吃一口的毛病卻無人能及。


    老三兩口子她管不著,可孩子她作為長輩卻是能說兩句的:“來狗貓蛋,等爺爺奶奶來了一起吃,好不好?”


    來狗嘴裏“嗯嗯”應著,手卻不停,又準備撈第二筷,貓蛋猶豫片刻,見哥哥不停她也不停。


    見此,珍珍也沒法,要自個兒孩子她早一巴掌過去了,問題是這不是她的孩子,老二兩口子都傻愣愣坐著不出聲呢,她要再多嘴就是越俎代庖。


    “啪——”一聲,季老太不知從哪兒過來一巴掌扇來狗手背上,“吃吃吃讓你吃,大人還沒上桌呢一點兒家教沒有。”


    本來,這話也不算重話,她也沒教訓錯,要是孩子懂事的,放下筷子也就罷了,可偏偏來狗不僅不放筷子,還把筷子往菜盆裏一扔,“為啥三嬸能吃我不能?她一外人都行就我不行,我……”


    這下,曹粉仙也不幹了,嘴角帶著油就開哭:“對對對我是外人,這都結婚大半年了我還是老季家的外人,弄點吃的還要被一家老小不當人看,我不活了呀我!”


    她跑屋裏去尋死覓活,季老三罵了來狗幾句,也跑回房了。


    一直沒出聲的王麗芬,忽然也“嗷”一聲哭起來:“我這好好的孩子啊,就因為你們爹娘沒本事讓你們被人看不起,一家老小心眼子比篩子還多,都來拿你們出氣啊……”


    老兩口本就勞累一天,讓她們號喪號得一個腦袋兩個大,索性也扯開嗓子指天罵地,這過的啥日子喲!


    林珍珍:“???”


    好家夥,她隻能說好家夥。


    不就幾個野鴨蛋嘛,本以為撿回來能改善大家夥食,沒想到卻引發一場家庭內戰,搞得她也吃不下了。夜裏躺炕上,她才知道奶奶說的“窮是萬惡之源”,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不行,她得自力更生。


    林珍珍一骨碌坐起來,第一次認真思考自己的出路,既然要踏實過日子,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飯問題,從隊長那兒走的人情,學生都快開學了,她也沒收到答複,幾乎可以肯定,雞蛋和奶粉是打水漂了。


    地理條件在這兒擺著,整個白水溝,要吃飽太難了。要地勢沒地勢,要土壤土壤不行,要化肥沒化肥,真·開局二畝地,結局全靠編。


    但……她從小是大橫山區一帶長大的,對將來山區的發展幾乎了如指掌,在未來幾十年的歲月裏有個東西徹底改變了幾十萬農民的命運。


    第11章 011   蘋果棗


    大橫山區是個奇怪的地方,山上樹木密不透風,可山下卻是成片的黃土地,沒有平川,隻有旱地和山坡,就連丘陵也很少見,要是再吹兩把風沙,跟大西北也沒差了……這樣貧瘠的土地想要種點啥經濟作物無異於癡人說夢。


    她絕對不會記錯,自己六歲以前,山區不通公路,所有人想出山隻能靠雙腳,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窮,父親在鎮上給人做木工,算方圓十裏內最好的工作了。


    而就是從她六歲那年開始,當地政府引進了一批棗樹,開始隻有幾家人願意種幾棵,後來棗子結得好,果兒大,味兒甜,肉也厚,價格能賣上去,村民們開始大批量種植……日子才一天天好起來的。


    她和奶奶,就是最早一批開始種的,靠著六畝棗林,在沒壯勞力贍養的前提下,愣是活得好好的。


    大橫山區氣候幹旱很適合棗樹生長,漫山遍野都是野生棗樹,每個隻能有拇指尖兒大,熟透了依然有一股天然的酸味,隻能當野果充饑。可她們家在2008年種的棗樹是蘋果棗,顧名思義,棗子圓溜溜光滑滑紅通通像小蘋果,熟透以後甜得能膩死人哩!


    而且,這棗子成熟的也比較晚,別的棗七月就能吃,蘋果棗哪怕侍弄得再好,也得到十一月,那都入冬了!


    冬天啥新鮮果子都沒有,那香噴噴甜膩膩的蘋果棗一上市,你就說吧,能不受歡迎?


    林珍珍幹別的農活隻能算一般,可侍弄棗樹卻很有一手,六畝棗林全是她和奶奶一苗一苗種出來的。所以,她有信心。


    這天晚飯後,趁著大家都在院裏乘涼,她掰下一枝掛滿果的棗樹條,“咱們明年種蘋果棗吧。”


    季老太知道,她沒帶稱呼,那就是對她說話,心裏委實別扭。你就說吧,這十裏八村的,哪家兒媳婦不喊婆婆一聲“娘”?這小女孩子就像喊不出口一樣!


    可要說她心壞吧,她又好得很,吃啥誰也不顧,就知道顧著她,下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她倒碗溫開水,吃完飯還會給她打一盆燙燙的洗腳水,甚至還為了她跟隔壁老婆子幹架。


    季老太按下心裏的別扭,“蘋果棗是啥?”


    “就是一種長得很像蘋果的反季節棗子,比冰糖還甜哩!”


    季老太隻覺牙根發酸,口裏直冒酸水,“棗子還能有冰糖甜?”就清河縣這些,她從小吃到大,也沒吃到幾個真甜的。隻不過是實在沒飯吃的時候,拿來充饑罷了。


    反正,酸棗吃多了肚子脹不說,連拉屎也成問題。


    林珍珍猛點頭,“是真的,我吃過的。”


    “大嫂在哪兒吃過?”曹粉仙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看著棗樹條直嫌棄,太酸了啊!


    “就上高中時候,我同學不是有北山的嘛,我去她們家時候吃的。”


    大家這才“哦”一聲,北山縣人家水土好,可種的經濟作物也多,這大集體和大集體也是不一樣的。


    “你們看,我明天去一趟北山怎麽樣?帶幾根蘋果棗條回來嫁接上,明年就能掛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零萬元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胡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胡十八並收藏七零萬元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