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蘭嚇得小臉慘白,這完全有可能。


    而事實也是如此,三年後,就因為二娃偷了生產隊抽水機,楊家賠不起錢,蕙蘭被嫁給林躍進那又老又醜還家暴的男人,毀了一輩子。


    “還有哦,你得為自己多想想,平時要學會攢私房錢……”算了,小可憐說不定連錢長啥樣都沒見過。林珍珍換個說法,“你先在家裏好好待著,保護好自己,等我消息。”


    “啥消息?”


    林珍珍捏緊拳頭,她一定要把蕙蘭帶出這個魔窟,而遠離這家吸血鬼最有用的方式就是出去工作。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又不識字的小姑娘,這年頭可沒啥工作崗位……更何況,連她自個兒都還沒獨立呢,想要給蕙蘭找工作簡直天方夜譚。


    關鍵她現在還懷著孕,整天東奔西跑也說不過去,出去做買賣吧,是投機倒把,在家種地吧,掙不來錢,就是季淵明的媽媽把她當犢子護,這事也無解。


    ***


    蕙蘭最近心情可好啦,因為有真真在,爹和弟妹都不敢罵她,她不僅能吃飽飯,還有雞蛋吃,夜裏還有個小火爐往她懷裏拱,還說要帶她去城裏工作……呀呀呀,想想就美呢!


    能自個兒掙錢自個兒花,不用被賣給老光棍,她又不是真的小傻子。


    而珍珍所謂的“考察”,對她來說就跟放假一樣舒服。她隻用帶著她,漫山遍野的玩耍,摘野桃兒和紅李子,在清澈的溪水裏洗幹淨,“卡擦卡擦”可酸爽啦!


    甚至,生產隊知道他們家住了這麽個大人物,還額外的多分了二十斤苞穀麵,半隻熏雞,讓她好好陪著小同誌考察,每天給她記滿工分哩!


    珍珍真是她的小福星喲!


    蕙蘭覺著,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能讓真真這麽喜歡她,她也這麽喜歡珍珍,就像……就像她們認識了許多年,就像她們是命中注定的親人。


    而對於林珍珍,這是自從奶奶去世後她過得最開心最幸福的日子,愛的人年輕健康,自己也變漂亮了,還有了家人的維護,這是她上輩子做夢也不敢想的。


    “蕙蘭你過來一下。”


    小姑娘噠噠噠跑過去,“怎麽啦真真?”


    林真從兜裏掏出一遝票子,在她難以置信的目光裏,蘸著口水,一張張慢悠悠地數起來,“一共四十塊呢,這是我找別人借的。”以後一定會還林豐收。


    “借來幹啥哩?”


    “這是我跟你的幸福基金喲。”


    蕙蘭紅著小臉,她不知道啥叫基金,可她知道,真真這是要把錢跟她共享,可,可她不能要。


    “別忙著拒絕,我也不是全給你。”林珍珍數出兩塊散錢,“這點你先拿著,萬一有個急用……但你要發誓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能做到嗎?”


    蕙蘭點頭又搖頭,迷糊又可愛。


    “剩下的我來保管,等幫你找到工作,用來租房子買新衣服好不好?”


    蕙蘭紅著眼睛一個勁搖頭,她不知道,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麽會對她這麽這麽好。


    “蕙蘭,你要學會堅強,要學會保護自己。”如果你保護不了,就換我來保護你。


    ***


    季家人發現,自從北山縣回來後,林珍珍就像換了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可給人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吧,再怎麽漂亮那也是霜打的茄子,蔫頭巴腦,喪喪的,甚至有點了無生趣。


    現在啊,總是笑眯眯的,兩個小梨渦甜得能讓人心甘情願的沉醉進去,關鍵她還幹起活來了!


    以前村口的“珍奶奶”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她主動讓王麗芬和曹粉仙教她做飯。畢竟都是農村出身,人也聰明,一學就會,一會就熟,季老太是走到哪兒誇到哪兒!


    “大嫂子咋不往家趕了?”


    “跑啥呀,我家老大媳婦兒早把飯做好咯,到家就吃現成的。”季老太挺著幹癟的胸膛,說話像唱戲一樣,咿咿呀呀的。


    以前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輪流做的時候,她要不跑快點回家幫襯一把,一點鍾也沒飯吃,尤其曹粉仙,不是鍋燒壞了就是鹽巴沒了,真不讓人省心!


    這不,還離著一段呢,她就聞見自家廚房飄出來的香味兒,整個人熨帖極了,仿佛一天勞動的疲乏都消除了。


    “今兒小子沒鬧吧?”


    林珍珍回頭,“沒。”


    按林豐收的推算,現在孩子也快三個月了,可她卻一點兒不顯懷,除了臉上長點肉,不吐,也不嗜睡,跟以前沒啥區別。


    季家算殷實人家,灶台上有兩口鍋,一口燉著半鍋金黃色的紅薯苞米粥,一口裏正在熗土豆絲。明明隻是放點幹辣椒段,滴幾滴米醋,可她熗的土豆絲就是根根勻淨,酸脆爽口,一家老少都愛!


    季老太咽了口口水,覺著兒媳婦去北山是去對了,雖然播音員沒麵上,可精氣神都好多了。“珍珍啊你放心,等淵明回來我讓他想辦法給你找份工作,咱們先去小學代課怎麽樣?”


    這孩子不知輕重,帶著身孕居然敢挑水,稍不留神她就提這個拎那個的,讓她在家做飯她把水缸挑滿,把五間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人是真老實,也是真勤快啊!


    這樣的兒媳婦,她願意豁出臉麵給她求份工作。


    ***


    “季寶明你快看,看你媽又帶大嫂出門了。”曹粉仙拐了拐正專心掏牙縫的丈夫。


    季寶明抬頭瞥一眼,“去就去唄,你要閑著就去把地掃了。”


    “呸!你咋不去呢你?”曹粉仙在家就是吃屎都要吃屎尖尖的人,誰敢使喚她?


    果然,季寶明不敢招惹,幹脆拿鏡子擠額頭的痘痘,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又覺著沒勁了,“咦二嫂,你知道咱娘帶大嫂去哪兒嗎?我看籃子裏還提著東西哩。”


    王麗芬抬頭,迅速的看了丈夫一眼,又小兔子似的低下腦袋:“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嗎?”曹粉仙發現婆婆的神色特別不對勁,就是大嫂,自從北山回來後也換了個人,她可是分析了好久才隱約猜到的,如果她的信息能跟二嫂實現互通互用,說不定她就能知道她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誰知,王麗芬隻說一句話——“不想。”


    人就回房了。


    曹粉仙堵得胸口難受,親親老天爺誒她都攀上些什麽妯娌啊!精的精得要死,笨的笨得要死!


    且說婆媳倆來到隊長家門前,門開著,隊長老娘眼神好,“哎喲淵明他娘來了,還有淵明媳婦兒,趕緊進屋坐來。”


    季老太笑眯眯的,一麵拉家常,一麵把沉甸甸的籃子遞過去,“淵明惦記他媳婦兒,給寄回幾塊肥皂,還交代我一定要給你們送兩塊,說這隊上就你們最關心咱們家。”


    這話說得,多漂亮呐!


    果然,隊長一家子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這年頭肥皂可是稀罕物,沒票買不到,就算有票也是銷量供應,幹部家都不一定夠用呢!


    老太太揭開上頭菜葉子,發現籃子裏整整齊齊碼放著四塊上海肥皂,那顏色金黃金黃的,還有股子香味兒!下頭卻是兩罐鐵罐子裝的老奶粉,比肥皂更金貴。


    “哎喲,這可怎麽好,這樣的好東西給珍珍補身子才對,我們不能要。”嘴上說不要,可心裏都羨慕壞了。也就是老季家有個當兵人啊,這整個白水溝生產隊,喝過奶粉的也就他們家,更何況還舍得拿出來送人。


    季老太重重地推回去,“嫂子你就收下吧,這也是淵明一片心意。我今兒來,還有個事想麻煩大侄子哩……”


    兩家人心領神會,趕緊把她們讓進堂屋,門一關,孩子和年輕媳婦們都被隔在門外,有人守著。


    “大侄子啊,我聽說下學期咱們小學要招老師?”


    季老太的目的說簡單也難,村小學的生源來自附近兩個生產隊,共有五個年級四百多名學生,卻隻有一名公派教師一名代課教師,代課的還隻是一個初中生,她想把林珍珍安排進來當代課老師。


    她敢這麽想,也敢這麽提,倒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她以前對隊長一家有恩。五八年鬧饑荒的時候,隊長家因為孩子多,連家裏養了七八年的老狗都給吃了,實在沒吃的,準備把剛六歲的隊長送人養活換口糧的時候,季老太愣是從牙縫裏摳出兩斤六六粉,讓他們一家子順利熬過那一晚,第二天,救濟糧就發下來了。


    六歲的小隊長已經記事了,他平時經常掛嘴邊的一句話“要不是我季家嬸子,現在我都沒命了”,平時記工分分糧票豬肉都曾特意給季家多分一點,但季老太都是拒絕的。


    她硬氣,不想挾恩圖報,更不能壞了生產隊風氣。


    這一次,隊長念著當年的一飯之恩,肯定會想辦法安排,他年輕有為,又會來事兒,在公社領導麵前也說得上話,可這恩情……也就止於此了。


    林珍珍不以為然,聽林豐收說過,多少高中生為了不下鄉勞動,擠破腦袋的搶代課教師呢。她跟奶奶相依為命那麽多年,從來沒走過人情,不信人情真的能成事兒。


    第8章 008   樂極生悲


    不過,好消息是,公婆當眾答應以後代課的工資她不用上交一分(本來也不多),隻需要把教書工分記在老季家就行,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林珍珍卻是高興壞了!


    有了工資,她就能攢錢,對於把蕙蘭接出楊家她又多了一份底氣,可謂雙喜臨門。


    偏偏壞就壞在她心情太好,也不知道是白天喝多了涼涼的山泉水還是怎麽著,夜裏睡到一半忽然肚子疼。整個小.腹像被一把剪刀絞來絞去,刺疼伴隨著脹疼,還有明顯的下墜感,像什麽要流出來一般。


    整個白水溝沉浸在月色中,季老太正打著不大不小的鼾聲,忽然被老頭子推醒,“喂,老婆子你聽聽,是不大房裏有聲音?”


    季老太本來迷迷糊糊,一聽都嚇醒了,大房可隻有一個人啊。這孩子不愛跟人同床,她去陪了幾天就回來了,可心卻是落她屋裏的。雖說過了頭三月胎基本就坐穩了,可萬一要有個好歹呢?


    她咋向老大交代?!


    季老太忙一個溜湫爬起來,衣服也顧不上披,“珍珍咋了?”


    林珍珍疼得冷汗直冒,她隱隱感覺到,有一股熱流正從身體湧出,就像……來大姨媽!


    可她雖然沒懷過孕也知道,女性在孕期是不會來大姨媽的,有出血那都是不正常的,難道……


    頓時,臉更白了。


    “我肚子疼,很疼。”


    季老太一把撞開門,“肚子怎麽個疼法兒?是絞疼還是脹疼?”倒不是她認識醫學名詞,隻不過農村老太太生活經驗豐富罷了。


    疼這幾分鍾,頭腦都不怎麽清醒了,“我也分不清,就是很疼,還,還有東西流出來……”


    後半句可把季老太嚇死了,一個孕婦有這感覺,那能好得了?!於是,在她的大吼聲中,一家老小都起了,村裏的狗吠起來,左鄰右舍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嬸子,你家咋了?”


    季老太哪有時間解釋,她正忙著脫珍珍褲子,看見內.褲上黑黑的血跡時,頓時急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穩。倒是曹粉仙答應鄰居:“我大嫂肚子疼,大娘你家有藥沒?”


    “沒哩,要不我去給你們喊大夫?”這年頭誰家能有藥啊,小病忍到自愈,大病吃藥也沒轍。


    幸好季家老兩口不是愚昧的,“都這時候了還喊啥赤腳大夫,咱直接上衛生所。老二,來背上你大嫂,麗芬給你大嫂把背簍墊上。”


    妯娌倆趕緊把大房的被褥鋪在背簍四周,給它墊得軟軟乎乎的,保證竹篾不會劃傷人,又七手八腳將林珍珍抱進背簍裏。季老二悶聲不吭,背起就往山下跑,老三緊隨其後打手電筒。


    老太太雖然著急,可頭腦還算冷靜,“老頭子看家,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也別去了,明兒該上工還上工。”


    公公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這倆妯娌倒是能幫忙,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去了也是添堵。


    她自己點上一支牛糞糊的火把,往村口追去。


    林珍珍就像做了場夢,她夢見自己躺在搖籃裏,晃晃悠悠,還能看見一個又圓又白的月亮,這樣的月亮,隻有大橫山區才有,那裏山泉水嘩啦啦的打在鵝卵石上,她喜歡把腳泡在裏頭,腳丫子搓來搓去可舒服了……


    ***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月亮沒了,頭頂是一片灰黑的天花板,手背上插著一根吊針,軟管上連著吊瓶,正緩慢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滴針水。


    “珍珍醒了?”


    她點點頭,誰知身體一動,就有熱流湧出,她頓時不敢動了,急忙問:“我,我這……孩子……”


    季老太扯扯嘴角,似乎是有點哭笑不得。


    “咋,真流產了嗎?”林珍珍喃喃自語。


    她身邊從沒哪個朋友同學懷過孕,她也沒關注過這方麵的知識,莫非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開心,吃了啥不對勁?又或者是提了啥重物?可她明明記著老太太的叮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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