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任務是捉泥鰍,量多的隊伍可以獲得午餐優先選擇權。


    賀璋外套與她同樣的白色隊服,潔淨無瑕,沒有換混在一起的膠底防水鞋,依舊穿著自己皮鞋,站在清澈河流麵前。


    其餘人已經紛紛跳下去,用手去翻石頭,攪渾河水。


    賀璋寒著臉,退後點,避免那迸濺的泥濘沾到褲腳。


    蘇孚走到他身邊,幽幽道:“不適應趁早回去,你來了,大家都放不開。”


    她下水,邊做任務邊和同組人員嬉戲,見對麵,有個小姑娘水裏站著不敢動,跑過去安慰。


    蘇孚捉泥鰍極富技巧,戴著手套,沒一會兒就捉滿半簍子。


    時間快到,勝利無望,對組唉聲歎氣,那個被她安慰的小姑娘遲疑,湊過來:“蘇姐,您怎麽這麽厲害?”


    賀璋被其他人敬重遠離,被蘇孚刻意忽略。


    孤身站在河岸,看她們打作一團,歡聲笑語。


    無邊曠野,無限落寞。


    賀山:“老板,要不咱們回棚子裏休息?”


    賀璋搖頭:“你不要離我這麽近。”


    試探伸出腳,哪知皮鞋底子滑,一到河下,“嗙”激起水花無數。


    “噗。”蘇孚笑出來,眉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混亂中,漂亮鳳眼慌張而急切地尋找蘇孚,見她這般沒心沒肺,隻覺胸口悶了口氣,不上不下,逼得眼尾通紅。


    第28章 潔癖的他(6)   “你當年……


    嘉賓中, 白玫最先發現賀璋窘況,衝過去,但賀璋伸手, 阻止了人群靠近。


    相對於自然環境, 賀璋對自己接觸的人文環境有更嚴苛的心理要求。


    他自己站起來, 慢吞吞上岸。


    攝影師有意往他那裏找鏡頭,那雙淩厲的眼瞥來, 無端端讓人從腳底板涼到後腦勺, 鏡頭抖了抖,拍攝別處。


    駱山看他走路姿勢不對, 躊躇,沒多嘴。


    午間,女生房門被啪啪拍響。


    駱山客客氣氣站在外邊:“蘇小姐。”


    “什麽事?”


    駱山為難道:“請您去勸勸老板, 他腳踝腫得像饅頭,得立刻去醫院。”


    蘇孚明確拒絕:“駱先生, 我並不想再與賀總有任何牽扯。”


    駱山無功而返。


    賀璋斂容,眉眼染上冷意。


    她沒來。


    就算那四十萬去處幹淨, 她背棄理想, 進入金銀圈情有可原,又能證明什麽呢?


    不告而別, 交往隨便,都是不爭的事實。


    無情無義, 沒心沒肝, 顯得他那點不足道的心思格外可笑。


    “駱山, 叫直升機來接。”


    駱山大喜,趕緊打電話。


    天公不作美,半小時後下起暴雨, 下午遊戲環節改在室內。


    賀璋是賀家獨子,性命珍貴,這種天氣哪敢讓他坐直升機亦或走滑濕山道?隻好由保鏢去請鎮裏大夫,帶著醫藥箱前來。


    結果遇見山體滑坡,人沒事,就是路斷了,正在搶修。


    駱山團團轉,拿傘吩咐:“照顧好老板,我去找找村裏有沒有赤腳大夫。”


    晚間,駱山沒回來,保鏢們愁容滿麵,蹭飯提到:“老板一日未進食。”


    來是臨時起意,根本沒想久待,哪裏顧得上帶餐具?


    劇組的倒是帶了,讓老板和別人共用碗筷?


    白玫聽見了,憂心忡忡:“我那裏有麵包。”


    她取了麵包,頂著眾人豔羨目光,走進雨幕中。


    賀璋沒有接受,蘇孚的話令他如鯁在喉,白玫捧著麵包繞路回房,遇見林露。


    林露毫不客氣:“喲,賀總沒要”壞心眼挑撥:“蘇孚端著麵條去了哦,你猜她什麽時候回來?”


    對上溫柔小意,對下眼高於頂,林露早看她不順眼。


    白玫捏緊麵包:“我與賀總的事,不勞林姐費心。”


    蘇孚的確端麵條往那邊走,受導演囑托,給有事錯過午餐的沈景行。


    走到半路,遇見支開花窗透氣的賀璋。


    賀璋擰眉道:“說了不必麻煩,罷了,進來吧。”


    蘇孚要解釋,被如獲至寶的保鏢們壓進去。


    倒是不差這一碗麵,蘇孚提醒:“這是公用容器。”


    賀璋頓住。


    保鏢們心急如焚!這個傻的喲,老板都要吃下去,提醒他做什麽!


    因為要吃飯,他提前脫掉手套,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白皙,短暫在空中停留,賞心悅目。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接通,方導大嗓門穿梭空間,響在眾人耳邊:“蘇孚啊,景行胃不好,那麵送去了吧?”


    場麵一度尷尬。


    蘇孚淡定道:“沒,快了。”


    掛斷電話,賀璋的手已經撤回去。


    拎食盒端碗的保鏢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蘇孚咳了下:“您還吃麽?不要浪費。”


    賀璋語氣簡直要帶冰碴子:“把食盒還給蘇小姐。”


    深夜駱山辛辛苦苦帶著赤腳大夫回來,發現兄弟們在廊簷下排排站,擠成一團也不進屋。


    他甩傘,抹把臉:“站這裏幹什麽?”


    保鏢們七嘴八舌將經過講完,駱山苦著臉敲門:“老板,大夫來了。”


    “進來。”


    心氣不順,賀璋冰冷的麵容令大夫戰戰兢兢。


    判斷沒骨折,開了幾副藥,駱山鬆口氣,隻是令人為難的是,這大夫叮囑腳踝不能碰,兩種藥,一種包在腳踝,另種需要敷在幾處穴位,不斷按摩吸收。其中兩道穴位在後腰。


    就賀璋這模樣,誰能給他按摩?


    不,有一個人能。


    駱山硬著頭皮,去敲女生房門。


    大雨瓢潑,涼風席卷,天地晦暗無光。


    駱山隻能借渺茫的白熾燈光看到蘇孚的表情,似乎有點哀怨,又有點不甘。


    白日,她從未有過這樣柔軟神色:“所以,你們都以為是我欠他的。”


    駱山直覺或許,她與老板分手真相並不像外界傳聞,與老板以為的那樣。


    他態度溫和下來:“蘇小姐,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個陌生人,您也不忍心看他活活疼死餓死吧。”


    蘇孚沒有回答,就在駱山挫敗,認為她心腸實在過於冷硬的時候,輕輕歎息:“走吧。”


    進到明處,駱山不由得再仔細端詳她的神情。


    可惜,那些難以窺見的,與黑暗一同消逝了。


    見到賀璋時,蘇孚意外發現駱山並沒添油加醋。


    他的腳踝包紮過,看起來沒先前嚴重,可狀態大不如前。


    半靠在軟枕上,臉頰蒼白,冷汗淋漓,有型的發絲濕透,軟趴趴搭在額前,可憐至極。


    “怎麽會變成這樣?”


    因為焦急,蘇孚沒發現,自己語氣過於激動了。


    賀璋掃過來:“駱山,帶蘇小姐離開。”


    他不想再見蘇孚。


    駱山裝作沒聽見:“那大夫隻說兩副藥混用有效果,誰想到隻用一副會疼成這樣。”


    蘇孚主動去洗手間淨手,消毒,在駱山指導下拿到另一副黑糊糊藥膏。


    上下六個穴位,每穴位需要按摩十分鍾,每天兩次。


    賀璋並不領情,極力躲避蘇孚的觸碰。


    蘇孚這才發現,他真想躲時,自己根本抓不住他。


    駱山在旁勸說無效。


    蘇孚歎口氣:“賀璋,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


    賀璋不動彈了,緊縮眉頭,虛弱道:“你什麽意思?”


    蘇孚不答反問:“你這是折騰我還是折騰自己?”


    賀璋滿心氣惱,口不擇言:“我隻是一想起來,蘇小姐有過那麽多前任,就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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