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的人幾乎一瞬間就認同了她身份,大人小孩都跑下來,爭先恐後地幫沈奉拿行李的拿行李,搭話的搭話,湊在他對象麵前噓寒問暖。


    不一會兒,趙菀香就被一群人熱情友善地擁簇進屋裏,按在了床沿坐下,很快一隻手裏端上不知道誰遞過來的一搪瓷杯溫水,另一隻手裏塞滿了花生瓜子。


    一張張或年輕或蒼老的麵孔,在屋裏略顯暗淡的光線下,不住地招待她,“閨女你走過來累了吧,快喝口水好好歇歇!”


    “吃過飯了沒,餓不餓?”


    趙菀香笑吟吟地應對,隔著人群遇到沈奉視線,在他表麵冷靜自持,卻紅著臉又想移開視線前,讓他把手提包遞過來。


    她從包裏掏出一大把水果糖,奶糖,可可糖,高粱飴什麽的,一點不吝嗇地分給人們——這些糖都是她在未來世界裏,想吃以前那個口味的糖時,在某寶淘到的,就算在這個年代拿出來也不至於顯眼。


    大人小孩吃了趙菀香的糖,嘴巴更甜了,一時之間屋子裏人頭攢動也更加熱鬧了。


    後來還是何大姐和老張出麵驅散了眾人,他們忙著下午去田裏,安頓趙菀香幾句後也先離開了。


    屋子裏一時隻留下趙菀香和沈奉。


    沈奉明顯不自然起來。


    趙菀香於是大大方方道,“沈大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下午我就在家裏把行李收拾一下。”


    沈奉微微點了下頭,“我傍晚回來帶你食堂吃飯。”


    似乎有些不放心,他走到門口又偏過頭道,“咱們回來經過的那片田你還記得吧,何大姐她們在那兒忙,你收拾完行李要不想在家裏待,就過去找何大姐或者大花,讓她們帶你四處轉轉。”


    “還有菀香,我這兩天有些忙,估計晚點才有時間去團部打報告申請結婚,你多等幾天,不要多想……”


    他臉又臊起來。


    那副佯裝冷靜,卻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不敢正視過來的樣子,全部看在趙菀香眼裏,戳在她心上。


    她心裏一片柔軟,輕聲道,“我知道了沈大哥,你放心去忙吧,我等你回來。”


    第10章 心裏刹那間有了歸宿


    沈奉走後。


    趙菀香懷著好奇,四處打量他住的屋子,其實沒什麽可看的,但就因為是沈奉住的地方,她即使看著那簡陋的泥巴牆,也不由彎起唇角,露出發自內心的笑來。


    她稍微歇了歇後,也不急著拆行李,而是挽起袖子開始幹活。


    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


    首先要給屋子除潮——這邊是亞熱帶高原氣候,進入雨季後空氣分外潮濕,加上昨天一場暴雨,屋子牆體被雨水衝刷後,有水漬一直洇下來,導致牆角黴上加黴。


    不僅空氣裏散發著不太好聞的味道,連床上鋪著的那層被何大姐晾曬過,薄薄的褥子和硬邦邦的毛氈墊子,也都受潮,摸起來水水的。


    潮氣太重了。


    長期以往住在這樣的環境裏,對健康和睡眠都很不利。


    趙菀香上輩子剛擺脫後媽和蔣向嶸那陣子,住在沈奉父母家裏,就聽沈奉媽媽提起過,別看沈奉年紀輕輕的,看起來身體挺好,其實身上不是腰腿痛,就是風濕性關節炎。


    趙菀香猜他除了勞力過度,還有住宿環境的問題,就想盡可能地改善一下。


    她在隨身空間裏搜了一圈,發現有不少袋裝的防潮珠,可能以前在末日世界掃蕩超市的時候,無意中扔進去的。


    她把一多半塞到牆角和床底下,剩下的塞到櫃子裏不顯眼的地方。


    至於床上的毛氈墊子和褥子,全部收進空間,用後世的護脊椰棕床墊代替,上麵鋪從嫁妝裏取的一床新棉花被和床單。


    接著她把她大姑趙玉蘭當初送的新搪瓷臉盆,搪瓷水杯,毛巾胰子都拿出來擺好,牙刷和牙刷杯放在窗台上,和沈奉的挨在一起,順便給他那張看起來像是辦公的桌上鋪了一塊新桌布。


    屋裏收拾差不多,她從櫃子裏翻出沈奉受潮的冬衣,打算到院子裏晾晾,外麵雖然天陰,太陽一直沒有出來,但相對來說比屋裏通風幹燥。


    結果她剛抱著衣服出來還沒走幾步,旁邊一扇門咯吱地打開,有人走了出來,下一秒,“嘩啦”一聲,一盆水不偏不倚,正好潑在了她腳邊。


    這盆水能越過何大姐家門口,剛好潑在她腳邊,不論有意無意,趙菀香都不會多高興。


    她立馬低頭看腳上。


    就見沈奉給買的那雙,她才穿了半天,走路都很小心踩到泥水裏的藍色絨布鞋,鞋麵上濺滿了泥點。


    褲腿上也沒能幸免。


    而始作俑者竟然連一聲道歉都沒有,哼了一聲,掉頭回了家裏,啪一聲甩上了門。


    趙菀香要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就是故意才怪。


    她晾好衣服過去敲門。


    沒一會兒,一個大嬸開了門,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趙菀香臉上笑吟吟的,客客氣氣道,“嬸子,剛才進去的是您什麽人,出來倒水的時候給我鞋和褲腿上濺了不少泥點子,怎麽話都不說一聲就回去了?”


    大嬸臉上的表情明顯掛不住了,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你就是沈連長帶回來的那個對象吧?你多大了,城裏來的?”


    趙菀香隱約看見屋裏站著個人,正是剛才故意潑她的那個,歲數跟她差不多大,紮著兩條麻花辮,長得挺好看。


    她手上使了下勁,幹脆推門而入。


    別說大嬸急了,屋裏那個也急了,急赤白臉地轉過頭來斥責道,“你咋隨便闖別人家,有沒有點禮貌!”


    趙菀香把這話給她還回去,“你濺人一身泥點子,不道歉還跑了,就講禮貌了?”


    屋裏那個立馬被噎住了。


    大嬸沒想到沈連長這個對象看著文文氣氣,臉上笑吟吟的,竟然是個一點虧都不肯吃的,才剛來這裏就敢到別人家上門要說法,也不怕趕明兒隊裏傳開她性子不好,難相處。


    她原本還想擠兌兩句,這下也不敢亂來了,臉上趕緊堆起笑道,“女伢,真是對不住,那是我家閨女,她年齡小不懂事,弄髒你衣服,大嬸替她道個歉,回頭肯定好好說她。”


    她哪怕說句客套話,說給趙菀香把衣服洗幹淨之類的,趙菀香都不會再追究,偏偏在那兒避重就輕,糊弄人。


    趙菀香臉上的笑淡了幾分,“大嬸,不關您事,道歉也讓您閨女自己來道吧,好讓她長點記性。”


    “你怎麽說話呢?”


    大嬸閨女生氣了,一邊嗬斥,一邊氣急敗壞地從屋裏頭幾步走過來,一臉的憤慨地指著趙菀香道,“你,你就算沈連長對象又咋樣,就這麽得理不饒人,跑到人家家裏欺負人來了?”


    趙菀香被後媽欺壓那麽多年,弄明白一個道理,絕不能任人欺負,否則誰都想過來踩一腳。


    她才來這裏,要被人挑著當軟柿子捏,以後那還得了?


    她無視對方的胡攪蠻纏,隻有一句話,“道歉。”


    大嬸閨女開啟哭哭啼啼撒潑打滾模式,大嬸拉扯著勸她,“文麗,聽媽的話,快跟人家道個歉,誰讓人家是沈連長對象了,人家要不高興到沈連長那兒說一嘴,咱還能不能在這兒待下去了!”


    趙菀香聽了那話既沒惱也沒半點不好意思,就站那兒等著。


    最終大嬸訕訕地掐了自己閨女一把,拉她給趙菀香道歉。


    “對不起。”


    她閨女胡文麗眼睛腫得像核桃,心不甘情不願地道。


    趙菀香回道,“你歉意我接受了,但我衣服咋辦?”


    “愛咋咋地!”


    胡文麗扔下話就想走,下一秒突然尖叫出聲。


    是趙菀香從她家水缸裏舀了一瓢水,潑了她個滿懷。


    趙菀香見她濕透才放下瓢,不鹹不淡道,“對不起,我故意的,你自己慢慢晾幹吧。”


    說完在那兩人目瞪口呆中離去。


    趙菀香剛踏出屋門,懷裏就撞進個小人兒。


    她把對方的小腦袋扶起來,才發現是跑得滿頭大汗的大花。


    “菀香姨。”


    大花急促地跟她打了聲招呼,就跑到她後麵,脆生生地對屋裏的胡文麗和胡大嬸喊話,“我在對麵山上都看見了,文麗姨你端著盆水故意潑我菀香姨,你們欺負我菀香姨,我要告訴沈叔叔和我爹我娘,讓他們批評教育你們!”


    胡文麗掉頭跑屋裏頭哭去了。


    胡大嬸著急忙慌地想找補幾句。


    大花不給她機會,拉住趙菀香的手就走。


    趙菀香低頭就看到小女孩圓圓的頭頂,和脖子裏流的汗水,她蹲下抱起女孩子,軟聲軟氣道,“大花,你從對麵山上一路跑回來,就為了幫姨來的麽。姨謝謝你,不過咱們現在不著急去找人告狀,先給你洗把臉,瞧瞧,你跑那麽急,出的汗都把臉弄髒了,現在可真像隻可愛的小花貓呀。”


    大花這才想起她在山上采蘑菇,弄了滿身泥,而髒兮兮的雙手正摟抱著她菀香姨,她慌忙把手拿開,就見菀香姨原本幹淨的小碎花兒襯衣上,留下兩個很明顯的髒手印。


    大花撲閃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時之間就像做錯事一樣緊張又後悔。


    趙菀香抱她進了自己家門,放在地下,絲毫不介意道,“我們大花又不是故意的,我洗洗就好了,沒事。”


    趙菀香給大花洗幹淨臉和手,給她泡了杯熱牛奶,說是麥乳精,又塞過兩隻小麵包叫她慢慢吃,就把身上新衣服新鞋脫下,換了身舊衣服。


    她洗好衣服掛出去後,牽著吃飽喝足的大花去田裏。


    何大姐和幾個知青正在水稻田裏唉聲歎氣。


    暴雨過後,剛剛返青的水稻苗雖然搶救及時,但因為種種原因壞死了一半。


    這裏原本就是鹽堿地,不好種糧食作物,加上白天夜裏溫差大,沒壞死的苗子長勢也不好。


    肉眼可見今年收成要不行。


    這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啊,誰不心疼?


    何大姐忽然看見趙菀香過來,收起愁容笑著招手,“菀香,過來了。”


    幾個知青齊刷刷抬頭看去,也趕緊打招呼,有的叫姐,有的叫妹子,有個嘴瓢了,喊了聲嫂子。


    大夥兒一下笑開。


    趙菀香不由臉紅,還是大大方方跟他們打過招呼。


    大花還記得告狀的事,掙脫她的手,跑過去把菀香姨被“欺負”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她媽。


    何大姐和幾個知青立馬怒了,要過去給趙菀香要說法。


    趙菀香把人攔下,笑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我沒吃虧,我還潑了她一身水呢。”


    有個伶牙俐齒的女知青道,“這就對了。菀香姐我告訴你,那個胡文麗他們一家是農場的老職工,仗著資格老,總抬起鼻孔看人不說,胡文麗之前還因為愛慕……”


    她旁邊一個姑娘趕緊捂住她嘴巴,“哎呀,你咋啥都說……”


    女知青推開她,皺眉道,“有什麽不好說的,就應該都告訴菀香姐,讓她知道胡文麗做的那些事,好嚴防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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