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中條緩緩開口,嗓音啞得像拖著木板走過沙地,讓人禁不住煩躁得皺眉。不過除妖師圈子內部不涉及利益爭端一向氛圍和諧, 所以大家也隻是皺了皺眉, 便體諒地放過這點。剛才出聲的除妖師溫和地回答:“當然,這次實驗多虧你配合。”像是被同伴的話激勵,中條總算能鼓起勇氣開口,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未平,為了避免語無倫次,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地說:“……賢人他很聰明, 不會出錯。”房間力因為他這句話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眾人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哈哈哈你講笑話……的能力哈哈哈不錯……”那位語氣溫和的除妖師笑得直不起腰,一邊拍著中條的後背,肩膀還一抽一抽,話都說不完整,花了不斷時間才調整過來,“以後別說這種話了,你我都知道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和靈能力者的區別,你的弟弟不就是死於他的野心和無能嗎?”“沒有匹配的能力,本來就不應該奢求多餘的東西。”丟下這句冷酷的評語,除妖師無視中條張口欲言的表情,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重新加入討論。一個人窩在角落的中條嘴裏發苦,他忍不住想,弟弟真的錯了嗎?想要和他這個無能的哥哥解綁,獲得屬於自己的人生都屬於不該有的野心嗎?從小到大賢人一直比他聰明,無論是學校的課業還是家中晦澀的典籍,他總是能用讓哥哥瞠目結舌的速度消化吸收,然後轉頭揉碎了給他講解。中條有時候也覺得奇怪,明明是同卵雙胞胎,兩人相似到穿著同樣的衣服麵對麵時像在照鏡子,才能上的差異卻如此天翻地覆頭腦靈活的弟弟和空有靈力的哥哥,如同道家陰陽魚的兩極,黑白分明。明明他如此驕傲自己擁有一個聰明的弟弟,早早做好準備一輩子仰望賢人,但是靈力檢測結果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老天跟他開了這麽大的玩笑。反倒是賢人露出開朗的笑臉安慰他,他說“哥哥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幫你的”,他又說“那麽作為交換,哥哥要一直保護我”。中條答應了。中條食言了。所以他真的一點都不怪弟弟想要殺他,甚至在賢人發現那個儀式的時候偷偷幫忙遮掩,又在除妖師協會發現靈力異常找上門時出麵阻攔。察覺他們想要獲得神道修煉方法,打算帶走賢人的時候,中條拚命壓榨自己蠢笨的腦袋想出對策,用“儀式可能出錯,讓賢人先進行實驗”做借口說服協會按兵不動。中條的理由當然是假的,他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弟弟,雖然沒有靈力,但是從小到大賢人都很聰明,和福神打交道又沒什麽危險,失敗也沒什麽大不了。如果成功,一切就能回到正軌,弟弟會得到“中條尚人”的身份,而他這個竊取了弟弟的人生,汲取同胞兄弟血肉的無能之輩……死掉豈不是正好?抱著這種念頭,他不經意遺落家族材料倉庫的鑰匙,在弟弟詢問出差動向的時候假裝一無所知,嗦嗦事無巨細說了一堆是他親手將殺自己的刀遞給賢人,如果弑兄有罪,他就是賢人的同謀。但是為什麽,死掉的會是賢人啊……有人站到他身前,中條尚人卻被剛才的對話抽掉全部力氣,連抬頭看一眼來人的身份都沒有興趣。直到他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從容:“你就打算這麽一直頹廢下去?”中條猛地抬起頭,青年的身影映入眼睛,他下意識叫道:“會長!”的場靜司見慣下屬的敬佩,此時不為所動,居高臨下地盯著中條的眼睛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弟弟的死另有原因,你是準備從此一蹶不振,還是找到敵人給他報仇?”中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會長說了什麽,激動地跳起來大叫:“當然是報仇了!”的場靜司過來的時候就在這個角落布置了結界,房間裏其他除妖師自然有眼色地沒有過來打擾,即便現在中條做出失態的舉動,除妖師們也隻是投來好奇的一瞥,隨後很快收回視線。的場靜司點了點頭:“那你跟我來吧。”。“神奈川縣橫濱市,昨日上午七點五十分,一位幸運從劫匪手下逃生的行人不明原因急速衰老,並於二十秒後死亡,五秒後長出屍斑。據現場目擊者提供的線索,死者臨死前曾高呼‘惠比壽大人’,這究竟是邪惡組織的陰謀,還是真正的神明的惡作劇?”的場靜司拿起遙控關掉電視,屏幕上主持人抑揚頓挫、或者說煽風點火的播報戛然而止,跟在他身後的中條臉色因此稍有緩和。“武裝偵探社用太宰君的名義邀請我,究竟想對我說什麽?”“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太宰讓我轉告你,神道已經斷絕,如果還想保住陰陽道的傳承,就按他說的去做。”亂步一臉隨意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的場靜司轉頭靜靜盯著這個態度輕慢的少年,目光不動聲色地劃過站在沙發背後的中也,隨即發現這兩人無懈可擊。於是他在短時間內調整對策,微微坐直身體,神色肅然地與麵前的白發男人對視,沉聲道:“這就是武裝偵探社的待客之道?想跟我們合作,至少要擺出該有的誠懇。”福澤諭吉冷靜地回答:“我相信我的社員,他不會提供危害偵探社的情報。所以的場先生,現在是你需要我們,如果想跟我們合作,就拿出該有的誠懇,不要試圖詆毀我的部下。”怎麽說也是夏目漱石的得意弟子,他不至於連現在的形勢偏向哪邊都看不出來,更何況就算偵探社處於下風,他也不可能為了其他組織的首領一句暗示訓斥自己的部下。被揭穿真相,的場靜司反而收斂身上的棱角,溫文爾雅地笑了一下:“看來福澤社長確實是位優秀的領導者,如果是港口黑手黨的森首領,想必不會這麽維護自己的部下。”福澤諭吉沉默不語,他和森鷗外感情確實不怎麽樣,但到底師出同門,而且他也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別說那些沒用的,你隻說要不要合作。”亂步不客氣地說。“太宰君說的話我當然是信的,”的場靜司也隻是隨便恭維一句,發現不起效果,於是見好就收,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但是身為除妖師協會會長,我必須為下屬負責,除非你們能提供證據,否則我不會讓自己的情感淩駕於成員個人的判斷之上。”乍一聽起來冠冕堂皇,至少把他身後的中條尚人感動得眼淚稀裏嘩啦,然而武裝偵探社這邊,別說亂步,就連中也都清楚他話中的內涵。沒證據免談。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但的場靜司偏要修飾得好像他和太宰感情多好,隻不過下屬在他心裏更加重要,這就非常一言難盡了,反正很少經曆這種場麵話的偵探社眾人都沉默了一下。“證據,我們當然是有的。”福澤諭吉緩緩說道,“如果你認為自己親眼所見福神殺人、太宰親口所說諸神墮落都不足為據,那麽你就再等一天,明天中午之前,你會得到想要的答案。”送走的場靜司後,福澤諭吉轉頭詢問亂步:“這樣就可以了嗎?”“我不確定,”亂步罕見地皺緊眉頭,臉上失去平時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凝重,“昨天的事件有問題毋庸置疑,太宰想要對付高天原,卻絕不會將日本諸神的異常公之於眾,除了引起社會恐慌和神明注意,這麽做根本毫無意義。”他想著剛才電視上主持人煽動性的講解,眉頭皺得更緊:“或許這就是對方的目,而我看不出來他是怎麽做到的,我和太宰交流之後,認為現在能做的隻有想辦法增加我們這邊的力量。”“亂步。”福澤諭吉喊著他的名字打斷他的思路,亂步有些茫然地抬頭,對上社長嚴肅的目光,“夠了,我會帶著你們去查證。”名偵探當然知道,社長的意思是讓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但是亂步大人這麽厲害,偶爾認真一次,才不會覺得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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