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年客氣地把警察送到大門外,羅平上車, 站在宋鴻年身後的宋鳳寧朝他招招手。


    羅平一走, 宋鴻年要去醫院, 宋宜秋跑到車旁, 央求說;“老爺, 我也要去看看我娘。”


    “上車吧!”


    宋鴻年愛屋及烏,對宋宜秋平常和顏悅色。


    宋宜秋急忙上車,坐在後座, 汽車駛出宋公館,宋宜秋小聲問;“我娘怎麽樣了?”


    宋鴻年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娘現在沒事,你沒出生的親弟弟沒了。”


    遲雪蘭小產,打下一個成型的男胎。


    宋鴻年懷疑妻子對遲雪蘭下手, 恨關碧華害死自己兒子,覺得對不起遲雪蘭。


    宋宜秋不再問了,縮在座椅裏。


    第二天宋宜秋請假了沒有去上學,司機老王接宋鳳寧放學,說;“三太太從醫院回家了,老爺生氣,我們這些下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宋鳳寧撇撇嘴,這件事她忖度是宋宜秋幹的,棉紗廠開始走下坡路了,宋家的紗廠也難幸免,這個形勢宋宜秋清楚,宋家破產母女倆勢必要脫離宋家,這點小心思宋鳳寧清楚。


    除了宋鳳寧,沒人懷疑宋宜秋,誰能想到親生女兒下藥害母親。


    宋鳳寧一進家門,看見張嫂探著頭朝樓上看,樓上傳來遲雪蘭的哭聲。


    小娥沒被警察帶走,嚇得不敢露頭。


    張嫂看見她,朝她擺手,小聲說;“老爺在三太太屋裏,三太太一回來就要找小娥算賬,小娥我讓她躲起來了,三太太和老爺都在氣頭上,我們做下人的遭殃,我不信是太太做的,小娥更不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


    “我娘在房間呢?”


    張嫂歎口氣,“太太跟老爺又吵了一架,氣得中午飯都沒吃,不是我說,好歹幾十年的夫妻,老爺不該懷疑太太,我從來沒見太太這麽大聲說話過,想是也氣狠了。”


    宋鳳寧惦記母親,剛要上樓,背後傳來宋知芳的聲音,“家裏出什麽事了?”


    遲雪蘭哭鬧,整個樓都能聽見。


    宋鳳寧淡淡地說;“三太太小產了。”


    “胎兒怎麽沒了?”宋知芳問。


    “說是被人下了藥。”張嫂說。


    “下藥,誰下的藥?”宋知芳驚奇地問。


    張嫂拉著宋知芳,趴在耳邊說;“老爺懷疑太太指使人下的藥。”


    宋知芳一臉難以置信,“太太?”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鳳寧冷哼著上樓。


    她擔心母親,經過遲雪蘭的房間,聽見屋裏遲雪蘭哭得撕心裂肺,“老爺,你要給咱們兒子報仇,不能放過害死我們兒子的人。”


    宋鴻年的聲音安撫遲雪蘭 ,“你放心,不管害死我們兒子的是誰,我一定不放過她,讓她付出代價。”


    對自己爹這樣的男人,母親還有留戀嗎?如果是自己,早就離開了。


    宋鳳寧走到母親的房門前,輕輕推門進去。


    意外看見母親在寫字,母親的這個狀態,她的擔心放下了,走到母親身後,笑著說;“我娘是個才女,女兒怎麽就不像娘呢,女兒給娘丟臉了。”


    關碧華沒回頭,說;“知道就好,這學期功課有長進。”


    宋鳳寧嘿嘿笑,“娘,原來你在意我的功課的,你關心我在學校的成績。”


    “我是你娘,你以為我這個親娘對親生女兒就不聞不問嗎?學校先生都反應你這學期很努力,我跟你說,你可別驕傲,要像你哥你姐一樣考上好大學。”


    大太太教訓女兒,臉上卻是欣慰。


    “是,娘,我一定考上名牌大學,給娘爭光。”


    “太太,現在開飯嗎?”


    張嫂在門外問。


    “走下樓吃飯。”


    大太太關碧華把筆放在玉石筆架山上。


    “我都餓了,娘。”


    宋鳳寧撒嬌地挎著母親出門。


    母女經過遲雪蘭的房間,聽見遲雪蘭的哭聲,哀哀切切,間或他父親安慰的聲音,宋鳳寧偷瞧著母親的臉,關碧華麵無表情,平淡如水。


    宋鳳寧的手臂挎緊了母親,伏在她耳邊說;“娘,你有我,我將來要成為娘的依靠。”


    關碧華拍拍女兒的手,小女兒這半年懂事不少。


    二太太和宋知芳坐在飯桌旁,宋知芳平常住校,對家裏的事一無所知,二太太正跟她說三太太小產的經過。


    大太太坐下,宋知芳心直口快,“母親,她吃安胎藥,證明胎兒出了問題,我看是她自己流產,栽贓陷害母親和我娘。”


    “姐說得對,我看也是她們母女倆心懷鬼胎,借著此事陷害我娘。”


    宋鳳寧附和道。


    “我這輩子沒害過人,問心無愧。”


    大太太被丈夫冤枉,有口難辯,丈夫懷疑自己,對自己已經是絕情絕義,否定了她這些年的辛苦操持家事不說,否定自己的人品,這也是關碧華最不能容忍的。


    “你敢說問心無愧就好,那就等警察調查的結果,給我宋家一個說法。”


    宋鴻年臉色冰冷,渾身上下寒氣逼人,好像這家裏人都與他為敵。


    宋鴻年一上桌,頓時飯廳裏的氣氛沉重壓抑。


    “父親,二十多年的枕邊人是什麽品行你都不清楚,父親摸著良心,說母親惡毒你自己信嗎?”


    宋鳳寧實在看不得母親被父親如此對待。


    女兒咄咄逼人,宋鴻年被遲雪蘭鬧得心煩,頓時失控,抓起桌上的水杯朝小女兒擲過去。


    宋鳳寧早有防備,當水杯打過來,她靈巧地朝旁一躲,水杯擦著她耳邊飛過去,撞在牆上,掉地摔了個粉碎。


    隨著清脆一聲響,飯桌上的人都驚呆了。


    大太太反應過來,驚慌地過去,上下查看,“寧寧,你傷到哪裏了?”


    “我沒受傷。”


    宋鳳寧冷冷地說。


    關碧華看向宋鴻年,“我母女你一塊打死好了。”


    宋鴻年餘怒未消,“孽障!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看見大太太關碧華眼睛裏徹骨的恨意,微微愣了下。


    “爹!”


    宋知芳喊了一聲,“小妹她還小,爹你差點砸到小妹。”


    “孽畜,缺乏管教。”


    宋鴻年氣得站起來,起的急把椅子帶翻了,離開飯桌,宋鴻年生氣飯不吃了,上樓去了。


    宋鴻年走了,二太太曹玉珍才敢上前,關切地問;“寧寧,你沒嚇到吧?方才可把姨娘嚇壞了,老爺這兩天火大,你千萬別惹老爺,不是有這麽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心疼太太,老爺這樣對待太太你替太太說話,你怎麽不想想,你如果被老爺打傷了,太太該有多心疼。”


    宋鳳寧剛才跟她爹針鋒相對,一來是為母親抱打不平,欺負的是她親娘,她不站出來誰站出來替她娘說話,二來這次的事件,父親和母親已經決裂,她再加一把火,幫她娘下決心徹底離開她爹,已經迫在眉睫,於家棉紗廠倒閉已經是一個信號。


    “這怎麽了?”


    大少爺宋兆申從學校回家,一進飯廳,看見地上摔碎的玻璃杯,小娥正蹲在地上收拾。


    二太太曹玉珍愁眉苦臉,“三太太小產了,老爺怪到太太頭上,你妹妹替太太說幾句話,差點讓老爺一玻璃杯砸到頭。”


    宋兆申吃了一驚,“三太太的孩子沒了?”


    “可不是,老爺把警察都找來了,調查是誰害了三太太肚子裏的孩子,今天三太太從醫院回來,跟老爺鬧,老爺這兩天氣不順,你可離遠著點。”二太太囑咐說。


    宋兆申朝樓梯看一眼,這一眼宋鳳寧對大哥很失望,母親妹妹被欺負,大哥心裏卻隻想著宋宜秋。


    客廳裏電話機哇哇地響起來,小娥站起來跑去接電話。


    過一會,喊;“三小姐,警察局的電話找你。”


    宋鳳寧去接電話,電話是探長羅平打來的,電話裏說:“三太太喝的湯藥渣法醫化驗了,裏麵沒有墮胎的草藥,草藥的成分也沒有問題,證明煎藥的女傭沒在湯藥裏做手腳,如果湯藥有問題,也是後下的藥。”


    結果不出宋鳳寧所料,宋鳳寧相信不是小娥做的,說;“小娥是冤枉的。”


    “我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這件事如果是三太太自己動的手腳,匪夷所思。”


    宋宜秋害親生母親,有悖常理,一般人正常思路,是不會懷疑宋宜秋的。


    宋鳳寧問:“羅探長,是要聽一下我的想法嗎?”


    “是的,畢竟外人不了解你家裏的事。”


    宋鳳寧看客廳裏無人,貼著聽筒壓低聲音說;“羅探長對棉紗行業不知道了解多少,前不久開棉紗廠的於家破產,於老板跳樓了,於家女眷作鳥獸散,富貴時多子多孫是福是錦上添花,破落時就成了累贅和絆腳石。”


    宋鳳寧的話打住,不說下去了,這番話她隻說給了羅平聽,於家敗落了,宋家離這一天也不遠了。


    羅平這般精明的人,對宋鳳寧的暗示,即刻心中了然,說;“我派人查一下墮胎藥的來源。”


    第56章 結果


    清早, 汽車在馬路上行駛,車窗半開著,宋鳳寧聽見賣報報童的吆喝沈, “警察局力破連環殺人案,校園殺人女魔頭今日宣判…….”


    杜珍妮謀殺案三人死亡案件終於告破了,慧文中學恢複正常,同學們照常上學上課,國文課講課前, 嚴先生對全班同學說;“宋鳳寧同學的文章已經被新青年雜誌選上了, 評為優秀征文三等獎, 王越華同學的文章被新青年雜誌評為一等獎,同學們祝賀這兩位同學。”


    全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同學們都羨慕地看著王越華和宋鳳寧。


    宋鳳寧知道,沒有嚴先生的幫助,自己不能取得這點小成就, 非常感激嚴先生, 她功課有一點進步, 嚴先生看到了, 給她最大的鼓勵。


    下課後, 嚴先生收拾講台桌上的講義,說:“王越華和宋鳳寧同學一會去我辦公室一趟。”


    宋鳳寧心想這一定是獲獎有獎金,同王越華對視一眼, 心領神會。


    宋宜秋的視線全在王越華身上,對二人的默契看在眼裏, 恨不得宋鳳寧從眼前立刻消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宋二小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為伊憔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為伊憔悴並收藏民國宋二小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