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郡,郡守府。


    太子方才會了會那些老奸巨猾的官油子,端著笑虛以委蛇了一陣,現在才剛回到住處。


    蘇雪和就住在旁邊的院子裏,和其他隨同來的官員一起。


    眼見蘇雪和向他行了禮,正要走過去,太子喚了他一聲,“雪和,在外可還適應?”


    自從太子用允之的身份與溫濃說上話,再看蘇雪和也舒坦了些,心裏還有點兒他知她知蘇雪和不知的快樂感覺。


    “多謝殿下關心,雪和一切都好。”


    “我記得雪和自小生於京城,長於京城,這還是第一次來江南?”


    蘇雪和答,“確實如此,現在確實有‘紙上來得終覺淺’之感,江南的風光還是要親自看過才好。”


    太子笑了笑,“走,到我的院子裏喝幾杯。”


    斟上了酒,太子說,“這回帶你來江南確實有些突然,若是提前幾日詢問你的意願,你可還願意隨我同往?你我多年交情,直說便是。”


    “雪和自然願意。說句不好聽的,哪怕雪和跟著殿下什麽事都沒做,隻走這麽一趟,在皇上那裏也是有功勞的。此等好事還有人推卻?”


    太子大笑,“雪和也跟那些老油子學壞了。”


    心裏卻想,應當讓溫濃也聽一聽。蘇雪和哪裏有半點不情願?


    “雪和也隻在殿下麵前這樣說。”蘇雪和飲下一杯酒,腰間的鼓囊囊的荷包晃了晃。


    “那昨日那幾個把你帶去了茗煙閣,可是你自己願意的?”


    茗煙閣看似風雅,仍是煙花柳巷之地。


    “咳咳……”蘇雪和被酒水給嗆了,他掩了唇,兩頰緋紅,“雪和去之前並不曉得是……那種地方,後來察覺不對便尋了借口離開了。殿下明鑒,雪和已有心上人,怎會辜負她?”


    “哦?”太子眼裏的笑意褪去了一層,“不久前我在雪和的書房,那時候雪和還稱自己沒有心上人。現在這麽快又有了,當真想明白了?”


    “確實有些突然,不過雪和隻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


    太子捏著酒杯轉了轉,“是哪家的千金?”


    “事關她的清譽,恕雪和現在還不能說,不過日後喜酒定有殿下一份。當時雪和也算是被殿下點醒的,殿下算是我與她的半個媒人了。”


    蘇雪和紮起心來可謂不遺餘力。


    太子捏酒杯的指節果然緊了緊,笑的時候牙齒都是咬著的。


    “既然不能說,那我便不問了。我猜,那姑娘定是位世家貴女,雪和才會這般有信心能過雙親那一關。”


    蘇雪和也笑,卻同樣不達眼底。


    太子對溫濃不一般,他看得出來。太子明知道他的心上人是溫濃,蘇雪和也看得出來。


    因此太子的這番話究竟是真心祝福還是什麽,他也能品上一品。


    想到溫濃說的那番不願進皇家的話,蘇雪和笑容真切了些,舉杯邀太子共飲,腰間的荷包又晃了晃。


    太子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飲下酒問,“雪和荷包裏是什麽,有棱有角的。”


    蘇雪和笑意更濃,從荷包裏拿出一樣物事來,正是溫濃送他的兔子筆山。


    “這個殿下是見過的,表妹送我的筆山。因為很喜愛,這回也帶來了。”蘇雪和輕輕摩挲著小兔子,“如今雪和又是客居此地,重要之物唯有隨身攜帶才放心。”


    “……”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酒不好,太子覺得胸口漫上的酒氣是酸苦的。


    蘇雪和還說,“若是日後殿下也有了隨身攜帶才放心之物,也會理解雪和的心情。”


    這酒,太子他喝飽了。


    回房後太子當即拿出紙筆,在上一封還未收到回信的時候便寫下新的一封,字裏行間都帶著酒氣似的,理直氣壯又委屈巴巴,“近日生辰將近,思及從未有人親手給我做生辰禮,心有缺憾,濃濃可否滿足我的心願?”


    信紙到了溫濃手上時,溫濃剛看完話本子,哭得稀裏嘩啦。


    再看這信,溫濃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原來真有人跟話本子裏寫的一樣,哪怕出身顯赫,人人簇擁,卻從來得不到真正的關愛嗎?


    允之哥哥,好慘,好可憐。


    再一想,他那樣別扭的性子,不正是因為缺乏關愛嗎。


    所以乍一得到點關心,就跟燙手似的往外推。


    於是她想要用那塊紫檀木雕出兩個孩子坐在一起玩耍的樣子。


    就是幼時溫濃纏著他玩的翻花繩遊戲。


    那時候允之哥哥看上去挺不樂意,被溫濃纏了許久才勉強配合她。他用手指勾花繩的樣子秀氣極了,比那些玩泥巴的男孩子不知好看多少。


    如今想來,他不情願的樣子必定也是裝的。


    他一定和她一樣,多麽渴望有人一起玩耍。


    溫濃擔心浪費了這塊紫檀木,便尋了溫父幫忙,難下刀之處都是溫父代勞。


    時刻想著允之哥哥有多慘多可憐,溫濃便在木雕上頭費了許多心思。


    最後成品寄到太子手中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他的生辰。


    哪怕沒有在京城過生日,也有地方上的官員給他送禮,太子全部推拒了。


    最後他手裏隻剩下今年唯一一件生辰禮。


    一塊小木雕。


    太子大步邁進蘇雪和院子,走路都帶風,興衝衝道,“來,雪和幫我看看這個雕的是什麽,這麽小塊木料擠了兩個人,叫我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麽了,不過看上去很親密的樣子。”


    蘇雪和:“?”


    太子掀袍在蘇雪和身邊坐下,將木雕小心擱在案上——兔子筆山的旁邊。


    “雪和啊,不放在一起還不覺得,現在這樣看,我這塊木雕要精巧許多。哎……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


    蘇雪和:“……”


    太子再歎,一副煩惱模樣,“此物唯有隨身攜帶才能叫我放心,如今我算是理解了雪和的心情。”


    第27章 仙女【一更】   “她怎麽知道我夢到她了……


    巧的是太子方才調侃完蘇雪和被人帶去煙花柳巷, 沒隔兩日便有當地官員巧設名目給他送來了揚州瘦馬。


    他能理解這些官員的心思,是希望討了他歡心之後,能叫他在某些事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秋媚兒, 給殿下看個絕活兒。”


    聞言, 那瘦馬便要去拿酒壺,太子抬手阻了,“這就不必了。李長史這是為本王好, 還是害本王呢?要是叫本王心上人知曉了,李長史可就罪過了。”


    一番話說得李長史笑容僵硬起來, 連忙跪下告罪。


    太子不緊不慢地茶湯上的浮沫吹去,未曾低頭,隻略略低眸看過去,“本王南下替父皇辦事,該是如何就是如何,別的心思不要動。”


    李長史喝退了瘦馬, 又殷勤地湊過來。


    太子始終形容淡淡, 倒是和身旁的蘇雪和說話時帶了點笑, “雪和怎麽不問我的心上人是誰。”


    蘇雪和暗暗無語, 配合著問, “那麽, 是哪家的姑娘得了殿下的青睞?”


    太子一番話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為了姑娘家清譽就先不告訴雪和了, 到時候來喝喜酒便是 。”


    誓要將蘇雪和那些令他不舒服的話一句一句還回去, 一句都不能落下。


    蘇雪和:“……”


    筵席過半, 蘇雪和發現太子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就像是有什麽急著要去做的好事揣在心裏頭,就快要揣不住了。


    “殿下等會還有別的安排?”


    太子望他一眼, 眼裏的興奮勁兒壓了壓,輕咳一聲道,“能有什麽安排,今日該做的都做了,唯有早些休息。”


    一旁的崔九溪腹誹,能有什麽安排,不過是溫姑娘的信快到了。


    如今他家殿下的情緒變化已經十分規律。以十天為一個節點,信來了,殿下就高興一陣,等待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公事公辦的太子。


    分開的時候太子拍了拍蘇雪和的肩,眼裏有點不易察覺的優越感,“雪和啊,回去早點睡,反正你晚上也沒什麽別的事。”


    蘇雪和:“?”


    崔九溪“……”噗。


    回了自己院子,太子召來了海東青,從它趾爪間取下信封。信步走近臥房,映著燭光細看,“允之哥哥喜歡這份生辰禮便好。今年冬天來得早,京城已經落了初雪,如鹽如絮,是場溫和的小雪。允之哥哥既寄來了香草,想必是在南邊,雖不比京城寒冷,應當也開始濕涼。注意保暖,天冷加衣。”


    啊,讓他加衣!當一個姑娘管到了一個男子衣食住行的某一部分,愛情是不是就要開始了?


    太子捏著信紙,嘴角漸漸上翹。


    此時此刻太子殿下已經渾然忘了溫濃曾說過的非蘇雪和不嫁,他隻覺得這把挖牆腳的鋤頭,他舞得動。


    太子提起筆來便寫,第一筆就過於豪邁了。


    揉成一團放在一邊,又拿了張新的,寫道,“濃濃也是,天冷記得添衣,切勿著涼……”


    崔九溪說,“殿下總寫‘濃濃’‘濃濃’,卻不見殿下口上這麽喊。”


    太子先是用手將信紙護了護,而後說,“要拉近關係就得這麽寫,不然一口一個溫姑娘?還有,我允你看的時候你才能湊過來。”


    又寫了幾個字,太子嫌崔九溪礙眼,“罷了,你先回自己屋子去,有什麽事再喚你。”


    崔九溪:“……”總覺得殿下在寫什麽了不得的話。


    待崔九溪走了,太子放心寫道,“今日生意上有來往的人送來一名揚州瘦馬,已被我堅定且無情地拒絕,還言再如此般不與來往。”


    放筆後,他輕輕撣了撣信紙,總覺得能從這段話裏看出“守身如玉”四個字來。


    等等……是不是太明顯了?


    一眼就能看出他喜歡她?


    太子蹙眉,略一猶豫,又在後頭添了句:“那瘦馬生得也不夠漂亮,養在府上浪費口糧。”


    嗯,以此掩飾他的心思,完美。


    收到信的溫濃原本正與梨湯嬉鬧,海東青來了之後便停下了。


    對於太子特意說的那番話,溫濃表示:“梨湯,他說這些做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攻略表哥後我被太子叼走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荑黃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荑黃黃並收藏攻略表哥後我被太子叼走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