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和不會故意說謊騙她,那麽太子究竟是什麽意思?


    說起來自從來了京城,最叫她摸不著頭腦的便是這位太子殿下了。


    如果殿下喜歡她,那他送酒就不是取笑的意思,他當真覺得她會喜歡。


    溫濃彈坐而起。


    然而,如果真是喜歡,他怎麽會因為談興未盡就讓她先走,絲毫不顧及她的顏麵。


    溫濃又慢慢地躺下來。


    小榻上的梨湯:“……”姑娘好嚇人。


    接下來幾日,蘇雪和依舊借著溫濃等待溫渚的那半個時辰與她親近,多數時候都在藏書閣,充滿書卷香氣與木頭氣息的地方仿佛是另一個小小的桃源。


    他沒有表露心意或者舉止親密,多是陪著她看書,聊那些他看過的,覺得值得一讀的好書,偶爾會發散到其他話題上,藏書閣裏的氛圍總是很好。


    隻是桃源總會被發現的。


    “娘說藏書閣以及府上的廂房都要翻修一遍,所以後麵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在廂房午休了。”蘇雪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溫濃。


    溫濃問,“哥哥住的地方也要翻修嗎?”


    “是的,全部廂房都要翻修。我們這處宅子確實年歲不小,有些地方已經舊得很了。”


    溫濃見蘇雪榕還站在她桌前沒走,疑惑道,“榕姐姐還有什麽事嗎?”


    “那個,濃濃,娘說讓我帶你去把廂房裏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好。”


    “這麽急?”


    蘇雪榕點點頭。


    溫濃垂下眼,“好,我知道了。”


    接著便去了廂房,梨湯將放在屋裏的備用衣裳裝進木箱子裏,接著是梳妝台上的麵霜、口脂、梳篦,一樣一樣地放在衣裳上頭,溫濃將案上還未開始雕琢的一小塊木料也拿起來,“這個也收著。”


    她能料到蘇雪和態度越發明顯之後必然會遭到方氏那邊的阻力,隻是先前一直是蘇雪和扛著,現在突然壓到溫濃肩頭。


    方氏對蘇雪和可能是勸說施壓為主,在溫濃在這裏卻是雷霆手段,不但給了難堪,還減少了她與蘇雪和的接觸機會。


    不僅如此,還連坐了溫渚。


    午間,溫濃趴在學堂的桌子上。


    學堂設在背陰之地,哪怕夏日也是涼爽的,尤其等到隻有她一人的時候,便更覺得陰涼。


    她倒沒什麽,隻是想著哥哥這會兒是不是也這麽趴著,便覺得有些不好受。


    她要讓蘇雪和知道她遭遇了什麽。


    既然方氏無法接受她,她便讓方氏將蘇雪和推向她。


    “姑娘,我們出去走走吧?外頭暖和。”


    “不想去。”


    梨湯歎了聲,“可是姑娘體寒,又正在日子裏,屋裏陰冷,對身體不好。”


    溫濃還是搖頭,她感覺腹中隱隱有些不適,越發不想起身了。


    直到下學,溫濃都沒挪過一下,她就跟長在墊子上一樣。


    與此同時,她的臉色也透著蒼白。


    學生都走了,梨湯提著書袋走進來,一看她臉色便道不好,“姑娘是不是不舒服了?今日別等公子了,我們先回去。”


    溫濃倔的時候也是真倔,“不,先等等。”


    “姑娘!”梨湯不讚同地看著她,“姑娘是不是在等蘇公子來尋你?我們也不差這一日,別損了身體!”


    溫濃沒說話。


    梨湯見她這模樣,眉頭都皺一塊兒了,“姑娘這是何苦。”


    “我定下的目標,不想失敗。噓——”


    梨湯沒說話,外頭的腳步聲便清晰起來。


    “表妹。”蘇雪和玉立在門口,這回卻沒等到溫濃的回應。


    直到蘇雪和走到溫濃麵前,溫濃才抬起臉來,白著臉,咬著唇,目光濕潤地看著他,喉嚨裏很細地擠出一個快不成樣的“疼……”


    “哪裏疼?”蘇雪和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場景,有些無措地湊近,伸出手來去摸溫濃的額頭,是涼的,沒有發燒。


    隻見溫濃的雙唇一張一合,卻聽不清字眼,蘇雪和看相一旁的梨湯,“你家姑娘怎麽了?”


    梨湯隻搖了搖頭,像是不知道怎麽說似的。


    蘇雪和無奈,附耳過去,隻聽她輕聲呢喃,“表哥,我要回家……”


    他立馬蹲下身,“梨湯,扶你家姑娘上來。”


    梨湯意外於蘇雪和的幹脆,配合地去扶溫濃。


    下一瞬,蘇雪和感到她柔軟身體貼上來,輕柔地吐息拂在他耳側。


    她好像渾身都是涼的,由內而外的涼,吐息也是涼的,卻將他的耳廓拂熱了。


    蘇雪和雙手往後托著她,起身向前走。


    “表妹怎麽了,梨湯你與我說說。”


    梨湯便將翻修一事說了,“……姑娘體寒,就這麽趴了一中午,以前這個日子姑娘也不會不適到這個地步。”


    這個日子?


    蘇雪和稍稍反應了下,而後兩頰也染上紅色,手上的溫濃好像有些燙手起來。


    渾然不覺自己的腳步不斷加快,梨湯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來。


    “這、那……怎麽辦?”


    “蘇公子幫忙將姑娘送到馬車那裏就行了。”


    “你要不要看看表妹身上……”


    梨湯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溫濃後頭並沒有血跡,便說,“蘇公子放心走吧。”


    心下卻感慨於他的細心。


    再往前走,路上碰見的人也多了起來,幾乎都會驚訝地看著他,而後垂著頭仿佛什麽都沒看見一般。


    得寵些的仆人膽子便大些,也不掩飾他們驚訝的目光,說不定等他走了便要與身邊人談論起來。


    若是平時蘇雪和會覺得尷尬,現在迎上這些目光卻賭氣似的掃視了回去。


    他避嫌,母親卻給溫濃難堪。


    現在他光明正大地背著溫濃走在府裏,越是坦然,才越顯出他要護著溫濃的態度。


    與此同時,背上的重量也叫他心裏生出沉甸甸的責任感。


    蘇雪和才生出腳踏荊棘之感,下一瞬又險些被自己逗笑。可能是最近看的雜書害的,他竟然有這麽多矯情的想法。


    仿佛察覺到這些目光,背上的溫濃稍稍掙紮了一下。


    蘇雪和反倒將她向上顛了顛,“都沒事情做嗎?”


    仆人紛紛轉過頭去。


    總算出了府,蘇雪和將溫濃放下來,而後將溫濃抱到馬車上。


    馭馬的陳伯問,“姑娘這是怎麽了?”


    蘇雪和讓溫濃小心靠在馬車壁上,口上說,“表妹身體不適,勞煩路上行得穩些。”


    而後拾了手邊的軟毯給她蓋上。


    溫濃的臉色仍舊很差,鬢邊甚至隱約有冷汗。


    哪裏有平日的鮮活,現在她像一張脆弱的紙。


    馬車裏隻有他們二人,連梨湯都還未進來,蘇雪和心頭一動,伸手輕輕撫上溫濃的臉頰,柔軟的微涼的,他想要幫她擦去冷汗,可心跳一聲吵過一聲。


    “表哥……”


    見溫濃半睜開眼,蘇雪和的手立馬撤回來,“表妹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別去族學了。”


    蘇雪和又想起上回他和溫濃一起被關在藏書閣那晚,他叮囑溫濃休息一天,結果第二天還是在族學看到了她,於是又添上一句,“別逞強,知道嗎?”


    話說出口,蘇雪和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為什麽他的語氣會這麽柔軟,他輕咳一聲,急忙恢複平時的語氣,急急忙忙說,“我走了。”


    身後一聲很輕的笑,而後聽溫濃說,“表哥真好。”


    蘇雪和走得更急了。


    溫濃結結實實躺了兩天,請的病假。


    期間溫渚來看她,溫濃問,“哥哥都是在哪裏午休的?”


    “沒了地方午休,我正好與幾個同窗訓練去了。”溫渚說,“過幾日有一場馬球比賽,還挺重要,哥哥得好好表現,免得那些手下敗將忘了他們之前是怎麽輸的。”


    溫濃聽他這得意的語氣,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好,哥哥最厲害了。”


    溫父從工部回來給溫濃帶了點心,“來,趁熱吃。”


    溫濃咬上一口,眼睛就滿足地眯起來。


    “爹爹,我們家是不是欠了舅舅家錢?”


    溫父一愣,“怎麽會?”


    “是不是哥哥在舅舅家讀書沒給束脩,白吃白喝啊。”


    溫父給逗笑了,“爹爹我是這麽做事的嗎?該給的都給了,就算你舅舅推辭不收,也會送些差不多價錢的東西過去。”


    溫濃又咬了一口,而後說,“那我就放心了,原來舅母就是這樣的為人,不是我們欠了她。”


    “你舅母就是心裏過不去。”溫父就這麽含糊的一句話,又不說清楚。


    “怎麽,怎麽,有什麽事在裏頭嗎?”


    “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麽多。”溫父起身,“爹爹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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