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驤拿過周綽手中的白色帛書,點頭道:“這是朝廷的昭發天下的‘訃告’,李將軍昨夜病逝,以大將軍之禮厚葬,追贈為‘隨國公’;長子李破戎嗣荊侯爵其餘諸子皆賜一等子爵。此外,舉國喪服十日以致哀思,禁酒肉、舞樂——對於臣子來說,這已是極大的哀榮了!”


    “真想不到……半年前還是如此健朗的一個老傢夥,今日說沒就沒了!”周綽扼腕痛惜道,銳利的雙目中少有地盛滿了淚光。


    秦驤忽然徹悟,他對倉促趕來的上禦史周沐說道:“上禦史大人,朝廷遲遲沒有公布晚生新的任命,是否就是因為李將軍的逝世?”


    周沐眉毛一挑,接著點頭說道:“關於你的任命,其實在你離開禦史監察院那天就已經擬好了;隻不過李元疾將軍去的突然,這一下就耽擱了下來。不過任命狀已經擺在丞相府的案頭上了,隻要蓋上相印,你就到宗正府報到了。”


    “宗正府?”秦驤有些意外,“沒有打發我去燕州郡?”


    周沐皺著眉頭看著秦驤,說道:“看來你已經料到了這一步!你新的任命就是‘燕國相’,從規製上來說,你是直屬丞相府管製,應當去相府報到、接印之後就可赴任;但燕王是宗親藩王,他的身邊也有宗正府的人‘侍奉’。讓你去宗正府報到,就是讓你也一併接管了這些人。”


    “看來,皇帝對我也不薄!”秦驤微微頷首道。宗正府是管理劉姓皇族的專門機構,他們管理著藩王的‘私生活’,而封國的大小事務交給了國相、國尉以及國禦史這三名朝廷欽命的大臣,可以說是藩王的一舉一動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而此番皇帝讓秦驤一併接管宗正府安插在燕王身邊的耳目,足見皇帝對於這位兄弟的重視。


    “此事先不說,因為李元疾將軍的逝世,太後為陛下的‘選妃’也一併推遲了半個月,擬在五月初舉行。”周沐繼續說道,“我這次來,就是要與周綽商量一下,我們周氏一族的未來!”


    周綽抹了一把老淚,與周沐麵對麵坐定後說道:“你是想利用這次‘選妃’的機會,將我們周家的女兒嫁進皇宮?”


    “不僅僅是我們周家,白家、趙家乃至東郭家也都在家族內部遴選!”周沐說道,“陛下並不是濫情之人,此番同意太後‘選妃’,顯然是與崔家達成了什麽協議。後宮中以崔太後為大,崔夫人如日中天,若是再讓他們塞進一個崔家的女兒,這後宮就真的姓崔了!”


    “以後宮掌控前朝、以後妃掌控皇嗣,這都是前霄外戚們慣用的伎倆!”周綽點頭道,“這樣難怪‘外戚’一派對老夫入京之事沒有橫加阻攔,原來他們正在謀劃著名更為長遠的局勢!”


    秦驤坐在二人身側,插嘴道:“其實讓皇帝擴充後宮,也是秦驤的主意。那日皇帝在禦史監察院接見晚生,我就勸諫他不要專寵徐皇後,安撫好崔太後,然後才能在朝堂之上有所作為。”


    “你的建議的確是一時之計!”周沐說道,“不過也給崔氏的繼續坐大提供了機會。”


    秦驤卻是雲淡風輕地說道:“皇帝至今沒有子嗣,這是我大盛朝的一大隱憂。作為臣子,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周綽點頭道:“陛下專寵皇後,而皇後很有已經可能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於長遠來看,確實不利於家國傳承。秦驤如此建議倒也合理,但要遏製崔氏繼續獨霸後宮,我們周家就要與其他家族結成同盟,改變如今後宮中的局麵。”


    “周家、白家可以結成聯盟。”秦驤說道,“相信白家也很需要與周家相互扶持;而東郭家,我倒是可以試著說服東郭棠,讓他們不要與崔氏站在一起。此外徐皇後也是可以拉攏的盟友,畢竟她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女人,周家和白家的女兒投靠到她的身邊,一來可以加強皇後的權威,二來也有更多機會引起皇帝的注意。”


    “關鍵一點,還是要為陛下誕下子嗣!”周綽說道,“生育皇子的夫人和沒有生育的夫人,在後宮中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要抑製崔氏,為皇家綿延子嗣才是正途!”


    周沐仔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周、白兩家素來交好,結成同盟倒不是難事,而且皇後應該也很需要來自名門望族的支持。隻是有一點我很擔心——遏製住了崔氏的膨脹,我們周家或者白家是否就要取代他們成為新的‘外戚’,從而開啟新一輪的黨爭?”


    周沐的擔心不無道理,前霄時期就是如此,舊有的掌權外戚被打倒之後,新的外戚上台幹政;而當新的外戚與皇帝之間的衝突不可調和後,雙發就會爆發激烈的權力之爭,其他的家族又趁虛而入……周而復始、概莫如是。而更可怕的是,作為外戚幹政的“副產品”,宦官遊走在外戚和皇帝之間,逐漸攫取權力,趁機坐大、禍亂朝政,演變成為王朝的毒瘤。


    周沐的顧慮不言自明,眼下的局麵,與前霄時期極為類似,崔氏就是那家掌權的外戚,而周、白聯盟自然就是未來的外戚勢力,一旦雙方爆發激烈的權力之爭,受傷的隻能是朝政和整個天下!這是周沐和周綽不願意見到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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