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陣,她撕開包裝紙,把糖咬在嘴裏。


    大年初一,說是不可以睡懶覺,霍沉魚七點半起來,到了九點還是迷迷糊糊。


    家裏一直有人來拜年串門,她一個也不認識,呆呆地坐在那,像個沒有感情的點頭機器。


    不管別人說什麽,隻要問到她,她就禮貌地笑著點頭。


    就這樣,這些親戚臨走還直誇她比以前懂事,順便帶走一堆值錢的禮物。


    霍沉魚開始反思。


    她仔細回想了一遍,在修仙界,她對不認識的人好像的確愛答不理。法身以她那種任性的態度對待這些人,也難怪。


    快到午飯時間,家裏電話響了。


    霍母過去接起,說了一陣,回頭看著她,捏住聽筒,小聲問:「陳家請我們中午過去吃飯,要去嗎?」


    霍父霍母雖然不清楚他們兩個人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但是知道她臉上受傷的時候,有四個月沒看見陳邪,一問,還說他出國了。


    霍沉魚想說不去,又忽然記起陳湘昨晚上說,陳家因為見不到她一直罵陳邪。


    她今天不去,他是不是又要挨罵。


    唉。


    看在帽子和棒棒糖的麵子上。


    「嗯,那我去換衣服。」霍沉魚上樓。


    外麵還在下雪,比昨晚大得多,街上全白了,車開得比較慢。


    霍沉魚到了陳宅,剛下車,陳老爺子和老夫人已經等不及,顫顫巍巍地走下台階來抱她,歡歡喜喜地誇她好孩子,說特別想念她。


    紅包禮物不用說,她接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不拆開也知道價值不菲,回頭離了婚,還是要還給陳邪才行。


    他們到大廳坐下,才發現陳邪不在。


    霍沉魚心裏後悔,早知道他不在家,根本不會挨罵,她不必來的。


    正這麽想著,陳邪懶洋洋地從門外走進來,眸光落在她身上,腳步一頓,一動不動站在那。


    霍沉魚抬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他穿著黑色風衣,雙手抄在衣兜裏,這麽冷的天,裏麵就隻套了一件薄薄的羊絨衫,看著比以前瘦好多,眼神冷漠頹廢,眼皮也耷拉著,臉上有幾分倦意。


    跟她對視的一瞬間,他眼睛裏亮起久違的神采,神情生動了幾秒,又像是想起什麽,光芒在他眼裏寂滅,冷冷地碎在眼底。


    「傻站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坐到你媳婦兒那去。」陳老爺子看不下去,哼了一聲。


    陳邪邁著懶散的步子,慢吞吞地走過來,停在她麵前,看了看她的表情,沒有很反感,他才挨著她坐下。


    霍沉魚不自然地偏頭看向別處,過了半晌,又扭過來盯著他。


    他把手肘擱在膝蓋上,躬身坐著,垂著頭看自己的手掌,沒有看她。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陳邪抬起眼皮,傻傻地看了她一分鍾,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下意識把手掌移過去,給她自己手上的東西。


    一個黃澄澄、開始泛紅的小金桔。


    霍沉魚看了看,有點猶豫,還是伸手從他手裏把金桔拿走。


    他手上的傷口比以前更多,當他用這種有什麽就想給她什麽的樣子,把金桔遞過來的時候,她不忍心不要。


    陳邪抿緊嘴唇,收回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低下頭繼續沉默,表情隱忍。


    他好像真的不怎麽說話了。


    霍沉魚也安安靜靜的。


    吃飯的時候,陳老爺子特意安排他們坐在一起,可惜兩人沒有任何互動,連視線交流都沒有。


    霍沉魚一直專心吃飯,陳邪除了偶爾看一眼她,也沒有吱聲,碰都沒碰她一下。


    桌子上幾個大人倒是聊得火熱。


    吃完午飯,可能是刻意,兩家長輩不知道去了哪裏,隻留她和陳邪坐在沙發上。


    她盯著電視看了一陣,主動開口問他:「拖了這麽久,你應該有空離婚了吧?」


    陳邪翹著腿,看向門外簌簌飄落的大雪,語氣很冷淡:「大年初一提這個?人也沒上班啊。」


    這話好像是她故意想在大年初一觸他黴頭一樣。


    霍沉魚皺起眉毛,不高興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個態度。」


    「那你要我什麽態度。」


    「你痛快點,說個時間不行麽?」霍沉魚忍住脾氣,解釋道,「你拉黑我的聯繫方式,我其他時間找不了你,隻能今天問。」並不是故意要觸你黴頭。


    陳邪又沉默了幾分鍾,不耐煩地站起來,說:「我有點忙,先走了。」


    霍沉魚被他惹到生氣,嬌氣地怒道:「初一民政局都沒上班,你能忙什麽呀?忙著去地下娛樂場所和朋友玩嗎?」


    她隻是要個確切的離婚時間,他怎麽就那麽難說。


    甚至這麽爛的藉口都找得到。這樣一直拖、一直拖,到底要拖到什麽時候。


    陳邪揣在衣兜裏的大手一下子握緊,僵了幾秒,無所謂地嗤笑了一聲:「是啊,老子就是喜歡在那種地方鬼混。」


    說完大步走進雪地裏。


    霍沉魚心想,自己為什麽要心軟,為什麽要管他挨不挨罵,他這種態度,挨罵是應該的。


    她沒有再去陳家。


    後麵幾個月,隻有兩次看見陳邪。


    一次是晚上,她和文儀逛街,路過一個漆黑的小巷,聽見裏麵有一些奇怪的動靜。


    她們躡手躡腳走進去,趴在拐角處的磚牆邊,探頭,看見幾個人在那打架,好像已經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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