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踏進營帳剛聽見個開頭,朗聲阻止:“玉叔!”


    玉宇成話被打斷,見著昭昭卻是喜笑顏開,連右眼上的傷疤都顯得溫和了許多。


    他快步走到昭昭跟前,將昭昭打量了一回,和藹道:“半年不見,郡主長高了,也長大了不少。”


    昭昭飛快地瞄了一眼顧淮。


    許是因為方才玉叔的問題太過匪夷所思,顧淮雖尚且能保持鎮定,泛紅的耳尖卻透露出了他此刻心情應該極為複雜。


    昭昭忙用涼州話說道:“玉叔,這才頭回見麵,您怎能隨意問顧世子的私事呢。”


    玉宇成便道:“主上同王妃都不在此地,郡主打小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托個大,自是要好好先為你好好把關,相看這未來夫婿。”


    “這不是隻關乎你的未來,也關乎咱們阿羅部的未來。”


    “我們都盼著你能早日找到心上人,平安的回到涼州。”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許久不見,長輩又是一片好心,雖說這片好心用錯了地方。


    眼見著玉將軍話也停不下來。


    昭昭忙道:“您是我的叔父,我向來尊敬您,我的事情,您當然可以幫忙把關。”


    “可您真的誤會了,顧世子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他也不會是我未來夫婿。”


    玉宇成也看了一眼顧淮,狐疑道:“若他不是,那他怎麽會同你一起來並州?”


    昭昭就更頭疼了,“一兩句話同您解釋不清楚。我先送顧世子出去,回來再同您說話。”


    她不等玉宇成回答,便對顧淮使了眼色,“顧世子,玉將軍還有軍務要處理,咱們不妨先出去吧。”


    “我還未問完話呢。”玉將軍意猶未盡,還想攔下顧淮。


    昭昭忙朝顧淮招手,“顧世子,請吧。”


    顧淮捂嘴輕咳了兩聲,難得有些局促感,朝著玉宇成禮貌道別,“那晚輩就先不打擾將軍了。”


    便隨著昭昭走出玉將軍的營帳。


    外頭那一窩蜂圍在帳前的阿羅部將士,依舊目光灼灼地看向二人。


    昭昭愣是被這些熾熱的目光看出了心虛。


    昭昭咳了兩聲,板著臉道:“你們這會兒不用出操,不用練兵了嗎?”


    “怎麽,半年未見,我說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這群人見她似乎生氣了,方才一哄而散。


    顧淮終於鬆了一口氣。


    打從他起床開始,迎著這些如坐針氈的目光走到玉將軍營帳內,再聽玉將軍那越問越奇怪的話題。


    一向待人理事遊刃有餘的他,竟覺著有些招架不住。


    終於走到遠離人群的僻靜處。


    二人之間,仿佛空氣裏頭都流動著尷尬氣氛。


    他看見身邊的紅衣少女停下,站在他眼前,一雙明亮眼眸認真的看著他,“我代他們向你道歉。”


    昭昭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她是真的沒想到這一大早上,玉將軍沒能嘮叨她,竟來嘮叨顧淮,還對顧淮刨根問底。


    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玉將軍是拿顧淮當犯人審呢。


    也是顧淮脾氣極好,也沒生氣。


    換做是別人,比如像趙成義那般的心性,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他們沒什麽惡意,肯定是因為沒有見過你,才會對你這般好奇。”


    “玉叔他也沒惡意,他也不是有意試探你,他隻是……”


    昭昭抿了唇,“罷了,你不用管他在想什麽,反正是誤會一場,待會兒我同他解釋清楚以後,他就不會再打擾你。”


    她難道能說玉叔誤以為她將顧淮拐來,就是為了讓顧淮做上門女婿嗎?


    千算萬算,都沒能算著,她到了並州遇見的這第一件難事,居然是要將顧淮從玉將軍的營帳中解救出來。


    顧淮見她皺著眉頭,便知她心中不知該如何解釋,彎了彎嘴角,和煦道:“我當然明白,郡主不用多做解釋。”


    顧淮笑了笑,順勢就轉移了話題,“我比較好奇的是,傳聞中那位沉默寡言的黑麵閻羅玉將軍,竟如此能言善辯。”


    方才那些問題,問的是又快又急,他剛回答一個,便有下個問題等著他。


    “沉默寡言這幾個字,向來同玉叔可絲毫沒有關係。”昭昭歎口氣。


    長安人可真能亂傳,玉將軍還沉默寡言,天底下就沒人會是啞巴了。


    “若是你從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便體會得到他有滿肚子的話能將你說的啞口無言。”


    “不過玉叔是位極受尊敬的長輩,小輩們隻要見著他都喜歡纏著他要糖吃,你若同他相處久了,就能明白。”


    “看來傳聞果真是絲毫不可信……”顧淮略驚訝。


    “欸,你仔細說說,長安人到底是怎麽給玉叔編撰故事的?我在長安這麽久,隻聽過旁人說我父親隻需一根手指,便能打死一匹戰馬,你說可笑不可笑……”


    太陽漸漸升高,他們二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高地,遠眺便能瞧見不遠處的校場上,正在操練的將士。


    將士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連落步的聲音都在同一時間。


    震得二人所站的土地上,小石子都在微微抖動著。


    並州將士穿著青色綁袖圓坦領,涼州將士穿著紅色綁袖圓坦領,二者又各自站成方隊,界限分明。


    “顧世子,你知道為什麽涼州的將士總是穿一身顯眼的紅色戰袍嗎?”昭昭忽而開口問道。


    “邊境常年打仗,將士們每回上戰場,可能舊傷未愈,便又添新傷,為了不讓朝夕相處的戰友分心,一身紅袍可以掩住傷口滲出的血,也可以鼓舞戰友勇往直前。”


    “這身戰袍,不隻是戰袍,也早就已經成了將士身體的一部分。”


    *


    過了許久,高地上隻剩下顧淮一人。


    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專注,看著校場上的將士們。


    飛廉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滿身草屑,像是在地裏滾了好幾圈,“主子,屬下可算是找著您了,您怎麽一個人站在風口上呢?”


    “您不知道,涼州這些兵哦,簡直了各個都拉著屬下比上一場,屬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飛廉拍著身上的草屑,不住的訴苦。


    涼州人可真是熱情,一大早的就拉著他去比武,直到現在才肯放他來尋主子。若非是他知曉郡主同他家主子是好友,不可能害了主子,他簡直就要懷疑涼州人是為了拖住他,好將主子給害了。


    “好家夥,這夥人一上來,什麽路數都有,要不是屬下平日裏從不倦怠練武一事,不然今日就給主子丟人了。”


    等他絮絮叨叨將他贏了幾場,輸了幾場的事□□無巨細地告訴了顧淮,還沒得到半點兒回應,終於忍不住道:“主子,您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不舒服?”


    “這兒風大,咱要不先回去歇會兒,聽說下午四皇子就要進並州城,主子可要城中瞧瞧?”


    顧淮終於開了口,聲音喑啞,“飛廉。”


    他依舊看著遠方,神情晦澀,“你說,她到底是想讓我看到什麽呢?”


    “啊?主子您指的是誰?郡主?郡主不就是想請您為湖州災民賑災出一份力,所以才請您同行嗎?”飛廉沒摸著頭腦。


    他們來前,郡主便是用這理由說動了主子。


    這就是問題的答案?


    顧淮問自己。


    是嗎?


    不是啊。


    *


    昭昭簡直是覺著喉嚨快要冒煙了,方才將玉將軍給勸住。


    “玉叔,您以後可不能再像今日這樣了,人家顧世子是我請來為湖州災民賑災的重要助力,他身體也不大好,您萬一再給他嚇出病來,可怎麽辦?”


    “我還指著他這趟湖州之行,有所收獲呢。”


    玉將軍心道,那玉麵書生身體看著是瘦弱,膽子瞧著可一點兒都不小,哪兒能就被他嚇出病來。


    那雙眼睛,像是草原上的狼崽子一樣,藏著凶狠勁兒呢。


    也就眼前這小姑娘,好像沒瞧出來一樣。


    昭昭覺著自己可算是將玉將軍給勸住了,讓他日後別再對顧淮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人招架不住。


    不知道的以為是阿羅部心懷叵測,要對顧淮下手呢。


    二人不再討論顧淮,說起了正事。


    第33章 假扮夫妻   我可不與你假扮夫妻。


    湖州受雪災影響巨大, 入境內的道路皆不好走,並州通往湖州的路已然是最平整的一條路,可也還得再疏通兩日, 是以遣使隊伍在並州還得休整兩日,方才繼續趕路。


    昭昭發現明明她都已經吩咐下去,不準打擾顧淮。


    結果那群混小子,打清晨開始到了現在夕陽西下, 一直在顧淮四周轉悠。


    更有甚者,比如玉琳,竟仗著顧淮聽不懂涼州話, 在她帶著玉琳前去尋顧淮說明日入並州城一事時,玉琳剛見著顧淮第一麵兒,便肆無忌憚的在當著顧淮的麵兒誇讚,“娘勒,郡主,顧世子長得可真好看!”


    “郡主,長安的公子哥兒,長得都像他這麽好看嗎?”玉琳嘖嘖稱奇, 早知如此, 當初她怎麽都該求了郡主,讓她一起去長安。


    顧淮茫然看向昭昭,昭昭臉上一燒, 拉著玉琳的袖子,“阿琳,你再胡說我可就要告訴玉叔,不讓你跟著我。”


    “那我不說了。”玉琳忙道。


    自打昭昭來了並州,玉宇成就鬆了一口氣, 將玉琳放在昭昭身邊,一可以近身保護昭昭,二可以讓玉琳離開軍營。


    顧淮是第一回 見玉琳,玉琳長得高挑,四肢修長,來並州後一直做男兒打扮,她說話聲音又清脆,活脫脫一個俊朗的涼州少年郎。


    見昭昭毫無芥蒂的拉著這‘少年郎’的衣袖,舉止親密無間的模樣。


    他微微皺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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