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顧淮擦肩而過時,顧淮低聲道:“多謝郡主。”


    “我隻是路過而已,顧世子的話,我可聽不明白。”


    顧淮勾了淺薄的唇,一雙含情眼帶著淺淺笑意,“臣昨日路過天文齋,聽聞三日後有星隕雨,郡主不妨一賞。”


    昭昭一愣,停下了腳步問道:“真的假的?”


    顧淮彎了眉眼,“真的。”


    不知何處,又傳來了些微響動,顧淮拱手道:“臣告退。”


    二人就在此別過,各走一邊。


    到了摘星閣,昭昭突然道:“讓人準備些茶點,三日後我來這裏看星隕雨。”她倒是要看看三日後會不會有星隕雨。


    “主子,你還真的相信顧世子的話呀,要是三日後沒有星隕雨怎麽辦?”子桑采不信。


    “到時候看看不就知道了,咱們上回看星隕雨,還是小時候呢,你忘了嗎?”


    “婢子可沒忘,那一年,咱們躺在大草原上看星星,多美呀。”


    主仆二人半點兒沒將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隻有青眉憂心忡忡,“郡主,三公主對顧世子一往情深,想來她會請皇上為她和顧世子賜婚,您又何必為了一時給顧世子解圍,得罪了三公主呢?”


    青眉心中擔憂,郡主客居長安,三公主愛記仇,想必三公主已經將方才的事情記下,日後還不知要給郡主使多少絆子。


    昭昭不甚在意,“無妨,你不用擔心。”


    她是一時興起為顧淮解圍,得不得罪三公主,已經不重要了。


    比起得罪三公主,她倒更期待三日後的星隕雨。星辰如瀑,三日後會化作一場雨紛紛降落嗎?


    青眉見她如此,不免無奈。


    昭昭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又吩咐道:“今夜之事,你不必告訴白女史,想來三表姐也不會將此事透露出去。”


    青眉一驚,而後低聲道:“是。”


    她是太後派來伺候郡主的,郡主日常事宜,她也會向白女史匯報。郡主從前也從不管此事,而今卻會這般吩咐她。


    昭昭看著遠方的星星,感慨道:“我來長安這麽久,都沒能盡情地跑過馬。涼州雖然比不上長安繁華,可是涼州的大草原到處都是,帶著青草香氣的清風,一望無際的白雲藍天。若是騎馬,仿佛可以跑到天盡頭去。”


    “青眉,你可想去看看涼州的天空?”


    *


    春明殿的戲曲還唱的熱鬧著,顧淮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宴席上,他飲了一口熱酒,酒中滋味還沒有嚐出,趙成珩便湊了過來調笑道:“你剛剛去了哪兒?我怎麽見著懷柔像是哭過一場。”


    顧淮放下酒杯,朝另一處坐席,那裏空著個位置,他笑了笑,而後道:“出去透了透氣罷了。”


    趙成珩狐疑的看了他兩眼,又放棄了猜測,轉而說起了他的事,“你猜我剛剛去禦書房,皇上對我說了什麽?”


    顧淮看向好友,順著他的話問,“說了什麽?”


    趙成珩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茫然和糾結,片刻後他才開口,“他竟然告訴我,若是我想娶她也可以,但我得去涼州做鎮北王的上門女婿,你說說,他怎麽想得出來,讓我去做上門女婿。”


    這件事實在太過荒誕,趙成珩根本不信,“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他想要我知難而退,也不用這麽惡毒的法子吧。”


    趙成珩憤憤不平。


    顧淮有些無奈,“小五,慎言。”


    第15章 燈會偶遇   一(捉蟲)


    千秋宴過後幾日,便是欽天監選的吉日,昭昭順利搬進了郡主府,她親手點燃了大門一掛九百九十九響的紅鞭炮。鞭炮劈裏啪啦作響好不熱鬧,炸開的紅紙像是飛花亂墜,煞是好看。


    昭昭捂著耳朵看著那一串鞭炮燃盡,跨過了腳下的火盆,踏入了府中,接下來,灑五穀,祭灶神……


    忙碌了大半日,昭昭方才去了書房鬆口氣,青眉拿著本冊子走進書房找她,“郡主,各府送來的賀禮皆已經登記造冊入庫,這是賬目,請您過目。”


    昭昭接過賬目看過一回,便遞給了她,“你收好就是了,各府如何回禮,你和管事看著準備。”


    青眉笑著點頭,“是,婢子曉得了。”


    明明今日忙的腳不沾地,青眉卻一點兒都不覺著疲倦,她如今跟著郡主出了宮,再不用日日困在宮闈裏不說,郡主還讓她做了府中大管事,管著郡主府中的日常事宜,這如何不叫她高興。


    青眉自去料理家務事,子桑采沒精打采的走了進來。


    昭昭放下手中的信函,見她如此,不由笑道:“怎麽了這是,不是讓你去發賞錢,誰還給你臉色看了不成?”


    搬家頭一日,自是要郡主府的下人恩惠,昭昭將發賞錢的事情交給了子桑采,這是個極其討巧的事兒。


    “方才婢子去廚房,廚娘們話裏話外都說婢子沒有青眉姐姐能幹,所以主子讓青眉姐姐做了大管事,掌管府中事宜。”那些話實在不好聽,子桑采聽的滿肚子都是氣。


    昭昭挑了挑眉,不禁感歎,這才第一日,府上的人就按不住小心思,開始勾心鬥角了嗎?


    “那你以為呢?”昭昭問道。


    子桑采不服氣道:“這些人是不是太小瞧了婢子,竟想挑撥婢子同主子的關係。”


    她又不是個傻子,難不成會聽信了幾個剛認識的人的話,去同她家主子置氣嗎?而且,她確實沒有青眉能幹啊,但她一心隻想伺候好她家主子一人,別的事情同她都沒幹係。


    昭昭失笑,“你既想得通,為何還要生氣?”


    子桑采氣呼呼道:“婢子還以為,咱們搬進了郡主府,就沒這麽多煩心事兒呢。”


    結果,這才第一日,就來挑撥她和她家主子的關係,心思可真是歹毒。


    昭昭寬慰她,“府中人皆是內廷安排的,他們如今到底是忠心於誰,如今還未可知。”


    “那主子,咱們該怎麽辦?”子桑采霎時就緊張了起來。


    昭昭笑了笑,一雙眼裏滿是狡黠,“自是等他們露出了狐狸尾巴,挨個揪出來便是。”


    子桑采略放下心,外頭又有人稟報,“郡主,普渡庵慧靜法師求見。”


    慧靜法師便是普渡庵主持,昭昭忙讓人將她請到前廳相見。


    “郡主今日搬入新居,老衲沒什麽好送的,隻為郡主供奉了一串佛珠。”慧靜法師笑著將一串紅豆木佛珠遞給昭昭,佛珠上還留有佛前所點的檀香味道,聞著就讓人心生寧靜。


    “多謝主持。”


    慧靜法師又道:“老衲今日來,也是為慈姑庵的孩子們向郡主道謝,再有兩日,便是長安燈會,孩子們做了不少花燈參加燈會,他們托老衲來邀請郡主,若郡主那日得空,可否出府賞燈?”


    昭昭應下了,讓慧靜法師留下了孩子們展示花燈的地址,約定好她到時候一定會去瞧瞧。


    等料理了一回府中事宜,已經是月上枝頭,昭昭坐在火爐邊,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隔壁今日送了什麽來?”


    青眉略回想了片刻,便道:“是顧世子身邊的飛廉,送了兩盆蟹八爪,已經打了花苞,如今在花房由人小心照料著呢,可要讓人將它移來書房?”


    昭昭搖了搖頭,又翻起了手中書,“不必了,蟹八爪喜涼不喜溫,搬來書房活不過兩日就死了。”


    她像是不經意的提起此事,轉瞬就將它拋在了腦後。


    *


    燈會那日,長安城裏連宵禁都解了,昭昭稱病推了所有相邀她賞燈的請帖,低調的帶著人從側門出府。


    已經入了夜,到處的房簷門廊上都已經點了燈,到處熱鬧的很。昭昭一行人隱在人群裏,也並不算顯眼。


    青眉邊走邊解釋道:“長安每年都會在洗水河畔辦一場燈會,長安城中百姓,不拘身份高低,隻要參加花燈比賽,拿了頭名,上元節那日,長安各處都會掛上他做的花燈,還會呈入宮中,讓宮中貴主們賞玩。”


    “所以,每年的長安燈會都是一場不小的盛事。”


    不止是長安的各路商販,就連勳貴世家,都願意讓家奴做幾盞花燈參加燈會。是以年年都有各種巧思出彩的花燈看,不參加燈會的百姓也樂得在今日到處賞燈,也會買上些喜歡的花燈放著等上元節那日用。


    昭昭花了不少時間,才終於走到慈姑庵的孩子們展示花燈的地方,地方有些偏僻,隻有一棵光禿禿的樹,一群小孩兒正在將花燈掛在枝椏上。


    是個十二三歲年級的小姑娘帶著幾個年歲小些的娃娃們在此擺燈。


    那日在慈姑庵,就是這個小姑娘手帶著兩個比她還小的女娃娃,手腳麻利的做出了所有人的午膳,昭昭還記得她,便喚了她的名字,“七巧。”


    叫做七巧的姑娘,驚喜的看著她,“郡主,您來了。”


    小娃娃們也都走到她跟前,乖巧的同她行禮。


    昭昭一笑,“出門在外,你們叫我一聲姐姐就好。”


    七巧機靈的很,帶著孩子們甜甜的喊著姐姐,又請昭昭看她們做的花燈。


    這些花燈用的材料尋常,做工卻很精細,做骨架所用竹條和樹枝打磨的光滑無比,罩燈用的宣紙上繪著玉兔、花貓等圖案。


    昭昭提起一盞燈誇道:“真不錯,這些都是你們做的嗎?”


    七巧秀氣的小臉,變得通紅,“我們不會畫畫,燈上的圖案是請普渡庵的師姐們畫的。”


    普渡庵的比丘尼們,都是出家人,今夜自是不會來燈會,不過她們會幫著慈姑庵的娃娃們在花燈上畫些圖案,這樣也能賣個好價錢,貼補慈姑庵的花銷。


    忽而,七巧從一旁的背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盞花燈來,這盞燈一看便和其它的不同,她毫不猶豫地就將花燈遞向昭昭,“姐姐,這盞燈送給您。”


    這是一盞用荔枝木做骨架,用潔白的絲絹做燈罩,絲絹上又繪了嫦娥奔月圖的花燈,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製成的。


    昭昭沒收下,她溫和道:“我不能收下它,你不如將它拿去參加燈會比賽,我想肯定能拿個不錯的名次,聽說隻要參賽,就算不能拿個好名次,也都能賣出個好價錢呢。”


    七巧仰著頭看向她,認真道:“您是慈姑庵的恩人,這一盞燈還請您收下。”


    她們的身側,有一道溫和低沉的男聲響起,“郡主不妨收下。”


    娃娃們驚喜的奔向了來人,“嶽大哥!”


    昭昭也轉過了身,她衝著來人笑了笑,對方像是沒料到她會如此,怔然了一瞬也露出了淺淺笑意。


    今夜洗水河畔,不乏有情人攜手同遊,倒有些提前過了上元節的意思。


    子桑羽原是默不作聲帶人跟在身後,此刻見狀,他歎了口氣,拉著自個兒妹妹,又低聲喚了身旁的青眉,一行人便默契的離遠了些。


    就連那群孩子,也在七巧將花燈塞進了昭昭手中後,跑去繼續布置她們的花燈。


    二人之外仿佛多了一層結界,將外頭的熱鬧隔絕在外。


    片刻之後,昭昭開了口,“聽聞北鎮撫司近來連日在審一樁公案,嶽大人今夜怎麽有空出來賞燈?”


    嶽長翎略有驚訝,“郡主也知道此事?”


    北鎮撫司五日前,捉拿並州刺史入長安,還在連日審問中。


    昭昭不過是聽了一耳朵,“略有耳聞,聽說並州刺史貪汙了軍餉,數額頗豐。”


    子桑采在一旁等的有些無聊,幹脆用涼州話同子桑羽說起了閑話,“哥,主子同嶽大人真有緣,竟有碰巧遇上了。”她想,這位嶽大人定然就是主子要找的夢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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