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拋棄我們了嗎?在逃出聖洛倫後,騎士團糟糕的境遇並沒有得到多少改善。荒野與森林中有更多的資源,但行屍的數量卻沒有如預料中大幅減少,恰恰相反,人為所造成的行屍群層出不窮,這逼迫得騎士團不得不不斷轉移位置,即使有繆宣在黑暗中清掃和襄助,連天的奔襲仍舊折損了數人。接連三十餘天的黑暗幾乎要壓垮一個人的信念,從小生長在日輪下的人從未想過他們還會有這樣的經曆,如果不是回家的欲望激勵著渴望光明的騎士們,也許許多人已經支撐不住了。人類無法離開光。“我們已經走過了聖安卡。”巴爾德爾看著地圖,“如果能保持全速前進,距離抵達邊城聖瓦登隻需要十天!”蘇利文咬咬牙:“還有十天……可是我們隻剩下一半人了。”就在數十分鍾前,他們剛經曆了一次人為的行屍潮,而用以吸引行屍的東西是法師的血液,在這一次襲擊中,蘇利文看好的一位後輩殉職了。“距離邊城越近,行屍的數量就會越少,我們一直在荒野中前行,接下來遭遇的敵襲會更少一些。”巴爾德爾將手按在蘇利文肩膀上,“所有的人都會被銘記,霍特-利維坦也一樣……他們的犧牲是為了光明。”巴爾德爾肩上的責任遠比蘇利文的要沉重,光明騎士團中對他效忠的部下們全部來自支持皇室的貴族家庭,少有的平民出身的騎士也是前途無量,他們都是年輕君王的左膀右臂、有生力量,折損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而現在隻剩下一半了。但既然決定了要探尋真相,要讓日輪蘇生光明重臨,那麽付出多少代價都是值得的……當然,這代價中也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巴爾德爾收起地圖:“傷員怎麽樣?”“有法師在,傷員們的傷勢都穩定了。”蘇利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陛下,我還是覺得那個傭兵不可信。”“不要讓偏見蒙蔽了自己,是他數次救了我的性命,這麽多日來也是他助我們走到這裏。”巴爾德爾搖了搖頭,起身走向傷員休息的帳篷,“他還在幫我們收集不慎遺落的卷軸,立刻停止你的猜忌。”蘇利文皺了皺眉:“陛下,也許這是我的小人之心,但是他為何不把姓名給您?”是的,迄今為止繆宣都沒有把任何一個名字給巴爾德爾,除了他不喜歡這兩個名字的原因外,這兩個名字也確實不適合交朋友。因此也不怪這位忠心耿耿的騎士會過度謹慎,強大的暗殺者足夠讓他不安,偏偏這個暗殺者遊走在正邪之間,行為又曖昧,即不肯對君主交付姓名又不願表明立場,他自稱是因王太後而來,但對王室卻不見一點忠誠。巴爾德爾同樣看不懂傭兵的所作所為,但是他的態度卻和部下截然相反:“孤僻的人才很少見麽?他們總有各自的行事準則,蘇利文,對他再尊敬一些。”空曠的曠野中隻有零星的光亮聚集在一起,沉黑的天空像是沉重的幕布,無聲地壓迫著荒野上的人。火焰中摻雜了燧石,發出溫暖的橙紅色,傷員們圍繞著篝火修整,醫師如今隻剩下一人,缺乏足夠的休憩睡眠讓他的眼中全是血絲。在沒有日輪的黑暗領域上,植物少有鮮豔的色澤,很少有植被會開花,而其中絕大多數還都是黑白兩色,連翠綠的雜草都沒有。荒野上生長的隻有見不到邊的枯黃蒼白色枝藤。假如有馬匹帶路騎士團也不會損傷如此慘重,但是在日輪下生長的動物恐懼黑暗,騎士團的馬不會感染黑瘟,但在黑暗中它們連方向都無法甄別。蘇利文見過騎著馬的黑暗遺民,隻有在這一片土地上長大的馬匹不懼怕黑暗,但是它們隻聽從黑暗遺民。巴爾德爾已經開始慰問傷員了。這一次的損傷實際上還算小的,僅折損了霍特一人,其餘同伴的傷勢都是能被魔法治愈的。最嚴重的一次襲擊在五天前……那天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孩子被扔進了他們的隊伍,那孩子不是黑暗遺民,他就是用以吸引行屍的活誘餌,他渾身上下都是尖刀挑開的傷口,他的血幾乎已被放幹,渾身因感染了黑瘟而浮腫,在被醫師抱住的那一刻就死了。蘇利文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事情,一個無辜的孩子從父母身邊被擄走,經過百般折磨後慘死這一切就為了吸引更多的行屍,以此來謀殺騎士團。這片土地太邪惡了……這裏的人都是魔鬼……蘇利文又是憤怒又是厭惡地捏緊了拳。而就在這時,一位巡邏的騎士匆忙跑來:“陛下!團長!我們抓住了一個黑暗遺民!”蘇利文一驚:“什麽?活捉?”這還是騎士團第一次活捉黑暗遺民,他們在去往聖洛倫的路上沒有碰到什麽襲擊,而折返的一路上所有襲擊者都被那傭兵處理了,這也是令蘇利文非常詬病的一點。沒有人能比傭兵在黑暗中更快,黑暗遺民也做不到。這一次怎麽……對了,傭兵返回去尋找遺落的卷軸了,那些珍貴的記錄。“是的!”年輕騎士的麵孔因為憤怒而扭曲,“她隨身還攜帶著法師的血!”法師的血液……這就是這一次行屍的誘餌吧?這足以讓所有人回憶起五日前的慘劇。蘇利文隻覺得好似有無形的火焰在腦海中燃燒,他看向君王,看到了君主在火光中格外冷硬的麵龐。“帶過來。”巴爾德爾簡潔地命令,“詢問緣由。”很快騎士們就押著一個瘦削的女人來了,燧石篝火照亮了女人的麵龐,她的五官實際上相當精致,肌膚也素白無瑕,然而在這個世界的審美裏她卻醜陋無比她有著黑色的頭發和黑藍的眼睛。女人很瘦,她身上裹著皮革的輕甲,解押的騎士沒有克製力道,她的手臂都被拗斷了,呈現出畸形的外翻。從女人身上搜出的刀匕和毒藥在地上堆成一堆,其中就有裝著來自法師的血液的皮囊。火光倒影在她眼眸中,她的麵孔上滿是仇恨。蘇利文在這一刻隻想嗤笑仇恨!光明神呐!仇恨!你又有什麽資格仇恨?!!他眼前仿佛晃過了犧牲同伴們的身影,他們都是這樣或正義或溫柔的好人,但全部都死在黑暗的土地上,永遠別想回家,更別想再看一眼光明。蘇利文大步走到了女人跟前,他質問:“你為什麽襲擊我們?”女人的眼神有些空洞,良久後她道:“我恨你們。”“所以這就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蘇利文幾乎要忍不住了,殉職的同伴和那可憐的孩子交替在他眼前出現,“你這個魔鬼!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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