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宣終於明白了,然而這一刻他寧願自己沒有明白。鯀君為什麽屏蔽天機?因為他不願意讓封印動搖的事情傳揚。那麽為什麽封印為動搖呢?因為鯀君大限將至。而繆宣身為被玄武養大的鳳凰,在玄武刻意的隱瞞下對此一無所覺。繆宣咬了咬牙,化作一道流光頃刻間消失在天際,緊緊跟上,但最終還是止步於冰湖外。他不能進去。尤其是在這種神獸即將交接的關頭,他是被排斥的。魔界,幽潭花海。無數赤紅色的花朵妖豔地綻放在這一片土地上,它們隨著風搖曳,猩紅色的花瓣連綿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輪廓。身披黑色皮甲的男人站在花海中,抬頭看著青灰色的天空。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猩紅滾燙的血液凝聚成赤色的小珠子,一顆顆落下。一個渾身裹滿藤蔓的女人跪在他身邊,恭敬又恐懼:“能夠散發出暖意、紋理優美、黑色的樹木……魔界、魔界是沒有的。”男人仍然望著天空,聲音平靜:“那麽我這幾日流的血就白費了麽?”“不!不是的!”女人瑟瑟發抖,“您已經養好了這方寸土壤,雖然沒有這種植株,但是我能培育出來!隻要獻祭足夠的魔就可以了!也不用全是魔,魔獸也行。”玄魔聽罷終於笑了:“這很好……你去找焰女,讓她給你送人。”女人急忙俯跪在地上:“是!”男人抬了抬手腕,手上的傷口立刻就消失了,他大步走出花海,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梧桐。”女人驚惶地抬起頭:“是?”“我要你培育的樹木名為梧桐。”玄彎了彎眼,很耐心地道,“你要記住了。”女人恭順地表示自己絕不會忘記,玄魔卻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他信步走出花海,一直向著高出行進,最終停在能俯瞰整片花海的山崖上。玄從懷裏拿出冥晶,先是仔細地看著它是否受到了損傷,隨後才放心地將神識和靈息都沉浸入其中。熟悉的畫麵緩慢展開,那個滿是妖族的弱水再次出現在玄魔的麵前。石砌的巨大宮殿中空無一人,玄的視野無法沉入,他不耐煩起來,迅速地在周圍跳躍,直到他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隻有著花哨羽毛的孔雀出現了,他披著顏色絢麗的大氅對身邊的人說著:“……?他能和鳳君走也不過因為占著一個資曆罷了,弱水道主當然是他,但是難道妖族就隻有一個弱水麽?妖都……哼!”孔雀身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玄魔的所有心神都在鳳君身上,隻聽孔雀又道:“我也想去昆侖啊和鳳君一起回昆侖山巔啊,聽說那裏有靈湖……”昆侖昆侖山巔這裏就是鳳凰的家了吧?玄魔當即就開始尋找“昆侖”。他不能夠問路,隻能依靠著冥晶依附在不同的載體上,從妖族的對話中推測昆侖所處的位置。不知過了幾日,玄終於尋找到了那高聳雪白的山巔,他依附在飛鳥的視野上望著那高不可及的地方。這樣孤高又清冷的山峰,尋常飛鳥根本上不去吧?不過沒關係,昆侖山巔上有他的老師,也有那名為的東西。玄魔不斷往冥晶中輸入自己的靈息與神識,然而就在他即將進入昆侖山頂時,一層無形的屏障嚴嚴實實地擋在他的麵前,阻止了他的動作。玄被阻攔在外無法寸進,他不斷地嚐試,一次次重複,得到的還是這個結果。昆侖山是無法窺視的,這一點玄魔遲早會認識到。即使是手中握著冥晶,即使能看著那憧憬向往的風景,但鳳凰隻會翱翔在自己的天際。繆宣急急地降落在冰湖上,他還未落地,一聲長鳴先行在這種急迫的時候,鳳凰的種族習性到底還是影響了他,這一聲啼鳴中包含著詢問與關切。“鯀君!鯀君你在嗎?”繆宣奔跑到冰湖當中,這一刻他腦中什麽都沒有,一片空白。七八十年的相伴,毫不客氣地說,玄武陪伴繆宣的時間比起他所有接觸過的,稱得上是“導師”、“長輩”的人加起來都長。不論是現實世界的老師、他的生身父母,還是他在其餘世界遇見的人們。是玄武的言傳身教讓繆宣懂得什麽是真正的“厚德載物”,也是玄武的寬厚與引導讓他受益良多。繆宣在“破殼”誕生之後就知道玄武已經走入了暮年,但是隨著這七八十年過去他絲毫沒有意識到玄武垂垂老矣,一切都像是變成了習慣,有些時候繆宣甚至遺忘了玄武的年歲。直到這一日到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麵對神龜壽盡的這一刻,與所有在祖父病床前的孩子一樣,繆宣心中隻留下無盡的恐懼、無助與茫然。即使是第二個世界他親手殺死了征服王,王者將他的大劍送給他都不能讓他這樣難過。繆宣不通情愛,父母早逝,師長凶悍,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明白了情感中的誠惶誠恐。即使玄武現在仍然好好地躺在冰湖下,但是隻要想一想那即將到來的宿命,繆宣就覺得仿佛被冰冷的湖水淹沒。他走到了冰湖當中,像一個迷路的孩子,輕聲詢問:“鯀君,你在麽?”平靜的冰湖上逐漸出現了一片黑影,水波漾開,青黑色的巨大龜殼逐漸浮起。沉重又悠長的低吟在湖麵傳開,像是歎息,玄武不再以人形出現在繆宣身前,他的本體仍然是這樣龐大,但是日落西山的氣息卻絲毫不可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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